燕王掃北 第19回 四俠客大鬧九天觀 韓金虎兵退揚州府
    小矬子徐方由九天觀出來請人去救燕王,他來到小樹林可犯了愁了。這裡舉目無親,抬頭無故,到哪兒去請人哪,時間又這麼短,倘若我要失了言,張天傑必然會下毒手,燕王要是死了,我回去見眾人怎麼交待呀!把徐方急得轉來轉去無計可施。最後一想,乾脆我死了得了,也省得再發這些愁。他打定主意,從身上解下十字袢,在樹上掛了個套,手拉繩套,心裡難過,我要上吊死了,這名聲多不中聽,說徐方真沒能耐,遇到難題解決不了就會上吊,就是死了也不能落下這麼個名聲啊!不上吊應該怎麼辦呢?他猶豫開了。

    徐方正猶豫呢,沒想到身後來了個人,這人二話沒說,伸手把他的襖領子一抓,就把他給塞到套裡了。徐方在空中懸著,手扒腳蹬,心裡說誰這麼缺德,我上吊還用著你幫忙嗎?他只覺著心裡窒息得難受,這可要了我的命了。

    後邊這個人並沒心害他,只是拿他開個玩笑。一看徐方挺難受,他把手中鋼刀一晃,把繩割斷,徐方應聲倒地。那人往旁邊一站,笑呵呵看著他。

    徐方在地下好半天才緩過這口氣來。他把小腦瓜晃了晃,眼睛揉揉,往眼前一看,就是一愣,只見身旁站著個小伙子,就見他身高八尺掛零,紅撲撲的臉龐,一對小眼;頭上戴著軟包巾,身穿青緞夜行衣,背後背著空刀鞘,手中拎著一把厚背尖齒雁翎刀。蹲襠滾褲,抓地虎快靴。徐方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昨天夜裡在山神廟罵人的那個小伙。要不是這小伙子有意引路,徐方還到不了九天觀。可他是恩人還是仇人呢?徐方心中沒底。

    徐方一個鯉魚打挺由地下站起來,厲聲喝道:「好小子,你吃了熊心嚥了豹膽,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佛爺面前點燈,我扒了你的皮!」小伙子笑著用手一指:「得了得了,吹什麼呢?你算哪路英雄,沒事跑這上吊,還橫什麼,這事要傳出去,還不叫人笑掉大牙。」幾句話把徐方說蔫了。「小伙子,咱倆無冤無恨,好好嘮扯嘮扯行不行?你是誰呀,幹什麼拿我取笑?」「這個你問不著,我先問問你,這三十六行,你幹哪一行不好,為什麼跑到這兒上吊呢?」「一言難盡哪。小伙子,我給你說你也管不了。乾脆你就告訴我你是誰得了。」「你不告訴我,我才不說呢。」「你這個人可真是槓頭啊,看來咱倆非得武力解決不行了。」

    徐方剛想要舉棒上前動手,就聽樹林之中有腳步之聲,有人說話:「徐方,不要撒野,老朽在此。」徐方一聽聲音挺熟,抬頭一看,只見從樹林那邊走過四個人來,這一下可把徐方給樂壞了,手中的鑌鐵棒也扔了:「哎呀各位老前輩,你們這是從哪兒來呀,難道我做夢不成!」跑過去趴地下就磕頭。

    這四位是誰呀?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走在前邊的,正是南俠王愛雲,後邊跟著中俠嚴榮,劍俠吳貞,千里追風俠狄恆。這幾位都是武林高手,世外高人哪。多少年沒見面了,沒想到在這兒相遇了。

    徐方過來一一磕頭,王愛雲把他攙扶起來:「孩子,免禮免禮。」緊跟著老俠客眼淚落下來了。為什麼?他想起了徐方的師父北俠唐雲了。那是親師弟呀,當年同堂學藝,後來又一起闖蕩江湖,沒想到老哥四個當中,他先走了一步。見著徐方,想起師弟,能不難過嗎?後邊那三位也落淚了。

    王愛雲把眼淚擦了擦,招手把那個年輕人叫到面前:「起超,都是自己人,不許拿你師兄開玩笑,還不過去見禮。」小伙子急忙過來:「師兄,您別誤會,都怪我一時頑皮,拿您取笑,罪該萬死。我叫田起超,是我老師新收的徒弟。師兄,多多恕罪,我這給您磕頭了。」徐方這才明白。他把腦袋搖了搖:「師弟,起來吧,以後多做點德行的事,別跟師兄我學。」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徐方問王愛云:「師伯,你們怎麼來得這麼齊,都湊到一塊兒了?」王愛雲說:「我們聽了點風聲,說那火龍祖張天傑還活在人世。這個妖道二次竄入中原,為非作歹,昨天夜裡起超遇見他了,不知他怎麼把燕王抓住給弄走了,我們專為抓他解救燕王而來。」「哎呀真是太巧了。師伯,師叔,我剛才還見到張天傑了,他就在九天觀。」徐方就把經過講說了一遍。

    四位老英雄聞聽此言十分高興:「徐方,這麼說張天傑仍然在九天觀了?」「一點不錯。我是用了激將法,他才把我給放了。他認為這一天一夜我根本搬不來人,可哪想到遇著你們四位了,快快給我幫幫忙吧,去早了燕王能夠得救,去晚了可就全完了。」

    中俠嚴榮聞聽此言,鬍鬚倒豎:「如此說來咱們趕快行動吧,抓住這個妖道把他正法,以肅綠林的清規。」眾人也各摁刀劍,齊聲說道:「咱們現在就走。」

    徐方這一回可是人得喜事精神爽,走起路來勁頭也足了。一行六個由徐方帶路,直奔九天觀。五里路的距離,眨眼就到了。

    徐方眾人來到九天觀山門前,這回他可來了精神了,把脖子一伸:「呔,裡邊的小老道,快去叫那張天傑出來會我,叫他把脖子好好洗洗,把刀口亮出來,爺爺摘他的腦袋來了。」門口的小老道急忙報告了張天傑。

    張天傑這會兒剛把燕王他們關好,佈置好天羅地網,回到跨院。他心中還在想:徐方怎麼著也得到明天回來,那還得說最快,說不定他請不著人,這小子就不敢回來了。張天傑命小老道把屋子收拾收拾,他打算睡一覺。還沒等躺下呢,小老道從外邊進來了:「回師祖的話,那小矬子回來了。」「是他自己回來的,還是有人與他一同前來?」「在他身後不遠,好像還站著四五個人。」「無量天尊。」張天傑心說這事可怪了,就好像那人在外邊擺著一樣,難道說徐方到外邊把高人就搬來了?都有誰呢?

    張天傑滿腹狐疑,趕緊背好七星喪門劍,一伸手從牆上把百寶囊摘下來,背到身上,晃拂塵邁大步來到山門。等到大門開開,來到外頭一看,張天傑大吃一驚。都是熟人了,當年他沒少跟這些人打交道,他的命還險些死到這些人的手裡。今天見面是分外眼紅。他把牙咬得咯吱吱響:「徐方,鬧了半天你早都準備好了。」

    「不錯,我是有的放矢呀,妖道,你這回算是惡貫滿盈,陽壽盡了,該去陰曹地府了。」徐方說到這回過身來:「師伯,還不過來抓他。」

    他往旁邊一側身,王愛雲頭一個過來了:「妖道,你可認識老朽?」「姓王的,扒了你的皮我認識你的骨頭,怎麼能忘呢。」「我且問你,燕王和那幾個人可在這裡?」「都在。你要幹什麼?」「我要領人。張天傑,咱們都是練武的,人不親刀把子親,刀把子不親祖師爺還親,我過去怎麼辦現在還怎麼辦。你說句良心話,把你抓住放過幾次了?念你是出家人,修行不易,一步走錯,情有可原。哪知道你這個人執迷不悟,頑固到底。如今八十多歲的人了,還不金盆洗手,仍然在殺生害命,你捫心自問,這樣做對不對?張天傑,我希望你把燕王他們放出來,你呢,從此放下屠刀,潛心修行。若不聽老朽相勸,我也不是嚇唬你,你看看我們來了幾個,你能不能逃得出去。」

    還沒等王愛雲說完呢,張天傑氣得把手一揮:「無量天尊。姓王的,休要信口胡言,我張天傑做了不悔,悔了不做。這一次貧道再入中原,就是要找你們這些人算賬,既然你們找上門來了,我豈能饒爾等再去!你休要多說,快動傢伙吧!」張天傑說到這把道袍脫下來,連同拂塵都交給了小老道。他裡邊穿的也是短衣襟小打扮,緊帶子登雲靴,探臂膀拽出七星喪門劍,刷刷練了兩招,拉了個仙人指路的架式:「姓王的,你過來進招吧!」

    王愛雲一看,張天傑比當年還橫啊,這傢伙怎麼這樣不講理呢?他正在思想,嚴榮實在忍無可忍了:「師兄,你這人哪都好,就是心太善了,你對他說這些話他能聽進去嗎?把他交給我了。」說著話甩掉英雄氅,摁繃簧拽出紅毛寶刀。這把刀跟小鍘刀差不多少,那是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的寶傢伙。

    嚴榮往前一進:「張天傑,休走著刀!」-!斜肩鏟背就是一下。張天傑繞步斜身往旁邊一閃,用喪門劍一壓刀背,緊跟著使了個白鶴展翅,寶劍直奔嚴榮的哽嗓。中俠往下一哈腰,寶劍走空。張天傑手腕子一翻,使了個撥草尋蛇,寶劍又回來了。嚴榮往下一低頭,又讓過了一劍。老俠客刀走下盤,削他的雙腿,張天傑使了個旱地拔蔥往上一縱,寶刀走空。就這樣,兩個人一來一往,在山門前就戰在了一處。

    徐方在旁邊一看,嚴榮這把紅毛寶刀舞動得是風雨不透,那是真有功夫;張天傑更為不善,寶劍招數變化極快,看樣子中俠未必能贏得了人家。徐方心中著急,轉回身對王愛雲說:「師伯,你們怎麼還看熱鬧,如今時間緊迫,大夥一塊兒上得了,抓住老道才算大功告成。」

    這一句話點醒了大家,是啊,什麼叫君子戰,哪叫小人戰,把他抓住是主要的。眾人各拽刀劍往上一縱,把張天傑就圍在了正中。小英雄田起超也擺刀上來了。張天傑氣得直念佛。心說徐方,如果我要活著,以後能把你逮住,決不能輕饒了你。可他著急有什麼辦法呢?一個人力敵五個高人,累得他道冠也歪了,汗也濕透了前心,吁吁帶喘。但是張天傑咬定牙關,決不求饒。你別看五個人打他,要說三下五去二就把他抓住,也不是那麼容易。

    徐方一看,既然這裡戰住了張天傑,自己可以進廟了。心說,我還是早點把燕王救出來,省得在人家掌握之中。想到這徐方喊了一聲:「師伯,你們先打著,我到廟裡溜躂溜躂。」那些小老道哪個敢攔他?嚇得四處躲藏。徐方擺動雙棒往後直進,可是他不知道燕王他們被關押在哪。他看到一個小老道鑽進了廁所,徐方進去拎著耳朵把他拽了出來。「無量佛。」「別怕,冤有頭債有主,我決不要你的命。小師父,能不能告訴我抓的那幾個人押到哪了?」「在後院。」「麻煩你給我領個路吧!」

    小老道不敢不聽,戰戰兢兢在前邊引路,把徐方領到第三層大殿的跨院。這跨院方磚鋪地,一拉溜三間房子,房門緊鎖。小老道用手一指:「都在這兒押著哩。」「好了,你走吧!」徐方在院裡就喊:「屋裡聽著,燕王在裡面嗎?於皋在裡面嗎?」

    屋裡真有人回答,是於皋的聲音:「師叔,我們都在這,快來救我們吧。」「主公呢?」「也在這裡。」徐方這才把心放下。邁步上了台階,一看是象鼻子大鎖,他掄起鐵棒對準大鎖就砸。那鎖哪裡禁得住他砸呀,一會兒就砸開了。他用腳一蹬,門戶開放,徐方攏目光一看,心算徹底放下了,就見對面埋著一溜樁子,人都在上邊捆著呢。中間是燕王朱棣,左邊於皋,右邊連燈,還有那幾個人都在。「王爺,臣遲來一步,恕罪恕罪,我這就救你們。」

    他把鑌鐵棒背著,邁步就進了屋了。總共離著不到兩丈遠,這就是徐方大意了,他光顧救人了,沒注意腳底下。剛走到屋中間,就覺著腳下一軟,再抬腳就來不及了。耳輪中就聽見「咯啷啷」,他踩上翻板了。翻板一轉,小矬子徐方頭朝下就摔下去了。徐方心說不好,這回可完了。他急忙眼一閉,牙一咬,使了個雙手護抱頭,元寶殼的功夫。大凡綠林人都練過這種功夫。一旦遇上危險,就採用這種辦法,雙手護住後腦勺,胳膊肘護住華蓋穴,兩腿往上一卷護住小肚子,兩個腳後跟一併護住襠部,你怎麼看怎麼像個元寶,同樣挨摔,這樣摔不至於發生致命的摔傷。於此同時,徐方腦袋裡像閃電一樣,心想這坑底下是什麼?如果是尖刀、竹籤,我這命就完了,如果是淨坑這無所謂。他正想著,撲通!到底了。還真叫他猜對了,是個淨坑。所謂淨坑也不是說裡頭什麼也沒有,裡頭鋪的是白灰。這白灰有四尺多厚,拿羅都羅過了,面是非常的細。你想想一個大活人往上一砸,這白灰「噗」地飛起來,光是嗆也會把人給嗆死。把徐方嗆得順著嗓子眼和鼻孔往外流血。徐方心想:我這個人一輩子也辦不了大事,眼看大功告成,誰知道又出了這事,不但救不了燕王,我的小命還得搭上。誰能知道我掉到這裡頭了。

    徐方正在著急,就見地板蓋一掀,有人高聲喊喝:「徐方,不必擔驚害怕,我來救你。」說話之間,就聽「嘩楞楞」。飛抓百鏈索扔到了徐方的面前。這東西前頭有五個鉤,就如一隻手相似。徐方用手一劃拉,嘩楞,他抓住了。往下一-,你想想,那徐方又瘦又小,上稱稱也不過就是六七十斤,上邊那個人沒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拉上去了,到上頭一看,徐方這個慘哪,渾身上下跟白面裹著似的,順著眼角直淌淚。這人趕緊把徐方拎到院裡,招呼人提來兩桶水,照著徐方的頭上就澆去了。連澆了三遍,才把白灰給沖掉。有人給他打來一盆淨水,叫他洗了臉。

    徐方心裡一直納悶兒,這是誰救了我呢?等他洗完了臉,睜開眼睛一看,他可真沒想到,救他的人就是九天觀的觀主靜修居士。徐方又愣了:這靜修不是張天傑的人嗎?他怎麼能救我呢?其實徐方不知道,這靜修是個好人,只是膽小怕事。張天傑也是老道,又是長輩,不敢得罪他,但是他對張天傑的所作所為,也很不滿意,特別是把燕王等人抓到這裡,他更不贊成,但是不敢說呀。現在靜修一看,事情太嚴重了,英雄越聚越多,早晚必有一場大禍。為了保住九天觀,洗清自己的清白,他冒著危險把徐方給救了。

    靜修居士見徐方仍然帶著懷疑的目光,便急忙解釋:「徐將軍,你可別誤會,咱們是一家人。我不但救你,還要救燕王。」「是嗎?那太好了,你真是菩薩的心腸。咱快去吧!」靜修利用張天傑不在的機會,指揮小老道,把燕王等人全都放下來了。徐方一看,這些人都沒受傷,心裡也挺高興。大家活動活動筋骨。靜修居士說道:「快離開這裡躲一躲吧!」徐方說:「不怕,外邊有咱的人,量他張天傑也不敢發威。走,我們到門口看看。」

    徐方眾人趕到山門一看,這兒打得正激烈,就見張天傑揮舞七星劍力敵五人,雖然他已經拼上了全部力量,累得滿頭大汗,但是也沒有被戰敗。

    徐方一看,便故意氣張天傑:「呔!牛鼻子,張天傑,你回頭瞅一瞅這是誰,我們的人都得救了,看你還往哪跑。」

    於皋把大砍刀也拽出來了:「呔,好妖道,爾往哪裡走!」掄大刀也加入了戰群。

    張天傑偷眼一看,完了,前功盡棄了。他一琢磨,我呀,快點溜之乎,要不走恐怕我這條老命也得搭上,這筆賬咱們以後再算。張天傑一邊打著一邊往周圍觀瞧,他一看,王愛雲那兒過不去,嚴榮、吳貞、狄恆那也不行,惟獨田起超和於皋這是個缺口。他們兩個年輕,沒有經驗。拿定主意,他虛晃幾劍,——,迅速從百寶囊中掏出了暗器一十二枚金錢鏢。他這種鏢,從外表看好像普通花用的銅錢,但是個要大得多,份量也沉得多,一圈兒全是刃。他把金錢鏢托在左手,右手揮劍聲東擊西,步步緊逼王愛雲。冷不丁一轉身,奔田起超、於皋來了,眾人往上一跟,就見他一抖手,嘩楞楞,十二隻金錢鏢像天女散花一樣向四周飛去。劍俠吳貞喊了一聲:「低頭,小心暗器!」眾人忙往地下一趴,給張天傑造成了逃跑的機會。這傢伙打墊步擰身形,噌,一下子便躥出了圈子,三躥兩縱,跑上了山坡,背後是一片密林。張天傑返回身來一陣狂笑:「你們聽著:祖師爺不想跟你們玩兒,我要走了,這筆賬早晚要算。」說完他一轉身進入樹林,眨眼之間,蹤跡不見。

    眾人怎麼不追他呢?因為現在有一大堆事還沒辦呢。再說張天傑的金錢鏢甚是厲害,他在暗處,眾人在明處,往裡一探頭,中了他的暗器怎麼辦?所以沒有追他。徐方招呼大伙:「眾位,算了吧,冤有頭債有主,早早晚晚得把他逮住,頂多叫他多活幾天。」

    靜修居士把眾人讓進九天觀,跪在燕王的面前,一個勁地賠禮認錯,把自己跟張天傑的經過說了一遍。燕王深表同情,知道他是個好人,被逼無奈,就饒恕了他。靜修居士吩咐,給眾人燒水做飯,盛宴款待。

    燕王有意邀請各位英雄都趕奔高郵幫忙。王愛雲笑了笑:「王爺,恕老朽不能遵命。我們這些人都閒散慣了,況且都已經這麼大年紀,有今天沒明天,到前敵也沒有用。不過呢,王爺放心,在清除韓馬奸黨當中,我們一定盡力幫忙,能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燕王只好作罷。

    茶飯已畢,各自分手,幾位老英雄和田起超去追趕張天傑,燕王帶著徐方、於皋以及連燈等人趕奔兩軍陣,靜修居士送出十里以外。

    這一天,燕王一行到了高郵。大帥接到通報,帶著滿營眾將,吹吹打打,接了出來。到大帳坐定,燕王就把經過說了一遍,大夥一聽無不嚇得瞠目結舌,短短的幾天時間,竟然遇上這麼多的麻煩,要沒有高人相助,燕王還回不來呢!這才叫逢凶化吉呀。

    燕王問:「常興這些人如今怎麼樣?」胡大海長歎了一聲:「別提了,眼看要沒氣了,都把我們急死了。」連燈這老頭兒真好,聽到這他把筷子一放:「王爺,救人如救火,我應當趕快給他們看病。」「老人家,你身體不好,途中又受了勞累,休息休息再看吧!」「哪裡話呀,我要不把人治好,飯也吃不下呀!」連燈執意要去,大伙也都放下杯筷,陪著他趕奔後帳。

    連燈眾人進帳篷一看,並排放著五張病床,床上的病人臉腮塌陷,奄奄一息,燕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費了這麼大的勁,把活神仙請來了,看樣子治了治不了,都很難說呀。大伙都屏氣息聲,聚精會神地看著。

    連燈用金盆淨了淨手,邁步來到常興的病榻前邊,伸手把被單撩開,看了看,診了診脈,然後挨個都看完了,這才坐到桌子邊,閉著眼靜心思考。好半天,才微微睜開了眼睛。

    胡大海忙問:「老先生,您看還有救嗎?」「我在合計藥方呢,傷勢可真不輕啊,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因為他們不是皮膚上中了毒,而是傷在五臟。這種東西叫陰陽顛倒奪命煞,再晚來幾天,恐怕誰也活不成了。現在還行,我開個方子,馬上抓藥,給他們服下去。」眾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連燈提起筆來刷刷點點,寫了一個藥方,讓軍醫大夫趕緊接方抓藥,然後熬好了,給五個人灌下去。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這五個人肚子裡咕嚕嚕,接著便開始嘔吐,一直折騰了兩天兩夜,這五個人都得了救了。連燈老頭兒一直守在病榻的前邊,到了這時候才長出了一口氣:「呵呵呵,王爺,大帥,常將軍,這幾位英雄都算得救了。不過可有一樣,身體太虛弱了,必須得休養百日,等養好之後,身體康復,才能上戰場。否則,便不可再救了。」「多謝老先生。」

    眾人無不稱讚連燈是名不虛傳的活神仙,有起死回生之術。連營又多了這麼個神醫,是件大好事,燕王傳旨,熱烈祝賀。滿營都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氣氛。

    燕王、大帥、軍師及眾將正在為連燈擺酒,藍旗官接著報告了兩件大事。一是北平送來了六百里的加緊報告,說四寶大將脫金龍,率領鐵甲軍五萬,越過古北口直犯北平,如今戰況十分激烈,要求燕王速派援兵。燕王看罷大驚,讓大帥、軍師也看了,當即便作出決議:軍師姚廣孝,帶領大將高彥平、鐵鳳英等,領精兵二萬,日夜兼程趕奔北平,去抵擋脫金龍。順便把常興、武盡忠、武盡孝等人帶到鐵臂山養傷。這一支人馬奉命而去。

    第二件事是探馬報告:韓金虎棄關而逃,高郵是一座空城,雖說城門關著,城上遍插旗號,但那是疑兵計,城中已沒有一兵一卒了。一開始眾人不信,又派出十幾路探馬前去打探,回來說的都是一樣。原來韓金虎就指望周興為他拚命了,後來他知道周興原是常茂之子,又氣又恨,這才給周興下了毒。前天他在城頭看到燕王軍中都在擺酒慶賀,知道燕王又請來了高人,他的膽都嚇破了,哪裡還敢固守孤城,這才連夜逃之夭夭。

    燕王得到確實情報,馬上兵進高郵。城中的老百姓是焚香相迎於道。出榜安民已畢,便秣馬厲兵,準備攻打揚州。

    韓金虎跑到揚州以後,馬上命人到南京告急,他說得才可憐呢。說要有援兵,有良將,臣還能守住揚州;要是沒有援兵,我們在江北就全輸完了,朱棣的人馬一旦過江,到那個時候兵臨城下,將至壕邊,可就不好收拾了。

    報表一到南京,太皇太后可就坐不住了。她一想揚州要是失守,長江就丟了半邊,朱棣再乘勢過江怎麼辦呢?眼下派誰去支援揚州呢?她可真犯了愁了。想來想去,噯,有了,她想起了。個人。誰呀?金錘殿下黔寧王朱沐英。這個朱沐英是朱元璋的乾兒子,本姓沐。大明建國後,封爵西平侯,後來朱元璋叫他去鎮守雲南,又加封他為黔寧王。現在只有利用這個朱沐英了。雖然他跟常茂、田再鏢等人關係很好,畢竟他是先皇的養子,御兒干殿下呀,他還能不為朝廷出力嗎?另外她也聽說了,朱沐英現在的實力非常強大,在雲南養兵二十多萬,大部分是由彝族、苗族等少數民族組成。這些軍隊非常剽悍,英勇善戰。她還聽說朱沐英的二兒子金錘太保沐晟,勇猛過人,兩柄大錘重有百十餘斤,雙臂一晃有舉鼎拔山之力,要能把他們父子調進南京,讓他去打朱棣,那可太好了。主意一定,馬上命人把小皇帝叫來,要他調黔寧王帶兵勤王,前去平叛。小皇帝唯唯諾諾,連稱「照辦」。當天聖旨就發出去了。

    不到一個月,朱沐英的大隊就開到了。太皇太后聞知大喜,她親自出宮迎接,小皇帝和文武百官也都隨著她接到儀鳳門。

    太皇太后抬頭一看,只見大道上塵土飛揚,刀槍蔽日,旌旗遮天。前面有三千鐵甲軍開道,旗羅傘蓋之下簇擁著一家藩王。就見他頭戴三扇王冠,身披杏黃緞赭黃袍,腰束金帶,兩束雉雞翎飄擺腦後,肩頭橫擔狐狸尾,鳥翅環得勝鉤掛著一對鏈子雙錘,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金錘殿下朱沐英。在朱沐英左側,有一匹花斑豹一樣的高頭大馬,金鞍玉轡,馬鞍鞒端坐一員小將,頭上戴三叉束髮紫金冠,腦門鑲著一顆夜明珠,身披麒麟甲,外罩百花袍。虎頭靴雙插鑌鐵鐙,手中擒著一對八稜梅花亮銀錘。往臉上一看,-,就像從朱沐英那臉上執下來的一樣,窄腦門,高顴骨,縮腮幫,眼窩子挺深,一對小黃眼珠,嘰哩咕嚕亂轉,這麼說吧,看上去就跟那猴崽子差不多少。你別看長得不怎麼樣,馬前馬後倒也有百步的威風。不用問,這位一定是金錘太保沐晟。在他們身後,金盔金甲,銀盔銀甲,鋼盔銅甲,鐵盔鐵甲,光大將不下一百多員。這些戰將相貌各不相同,有的耳帶金環,有的頭頂盤著髮辮,但是一個個威風凜凜、相貌堂堂。

    太皇太后口中念佛:但願朱沐英這孩子能夠孝敬朝廷,為社稷出力。朱沐英一到近前,還沒有問安呢,她卻聲音發顫,眼淚往下直掉,先說話了:「兒啦,你可回來了,把為娘我都想死了啊。」

    朱沐英一看是太皇太后的鳳輦,哪敢怠慢,趕忙甩鐙離鞍,跳下坐騎,提帶撩袍,往前緊走,登登登,來到鳳輦跟前,「撲通」往地下一跪:「母親在……在上,不孝的兒參……參見母后。」說話咋這麼個味兒?原來朱沐英說話結巴。他這一跪,後邊的人全跪下了,沐晟也掛好大錘,跳下戰馬,跪在朱沐英身後。

    太皇太后擦了擦眼淚,拉著朱沐英的雙手,叫他站起來:「兒呀,你一向可好?」「母親,兒—……一向都不……不錯。兒接……接到聖旨就……就來了,前……前敵怎麼樣?戰況如……如何?」「不好啊。兒啦,這裡不是講話之所,到皇宮再說吧。」

    朱沐英謝恩。又給小皇上見了禮,這才把大隊人馬紮在城外,然後跟著太皇太后進宮。

    太皇太后為了迎接朱沐英,把整個南京都動員起來了。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從儀鳳門到皇宮大內,跟花山相似。朱沐英受寵若驚,他暗下決心:此一番我若到在兩軍陣前,一定要奮勇殺敵,為國立功,以報皇恩。

    此正是:

    莫道太后無良策,

    假意也能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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