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套 第06回 夏重五發橫起歹意 竇爾敦不忿動俠心
    且說神刀無敵佟闊海,命人將兒子救走,一轉身擋住夏重五,他強把怒火壓下,拱手道:「久聞夏師父的鐵沙掌厲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不才,願在台前領教。」

    夏重五冷笑道:「佟師父太客氣了,既然足下賞臉,夏某只好奉陪。不過,我還是要把話再說一遍,只要你肯退一步,把兩個鏢局並在一處,我當總鏢師,你給我當副手,咱們人多勢眾,兵強馬壯,有多好。可你太強了,總想被窩裡放屁——吃獨食。倘若你不是我的對手,就得落一個雞飛蛋打,傾家蕩產,到那時後悔也晚了。你可別忘了,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

    「哼!」佟闊海強壓著內心的怒火說道:「姓夏的,有話直說,別兜圈轉彎子,今天比武是你提出來的,我佟某從無此意;合併鏢局,也是你個人的意思,我壓根兒也沒想過。今天如果答應你,我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起兒孫;如果不答應,很明白又非打不可,這就叫武大郎服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我是被你們逼到這一步的。俗話說,貓急了咬人,狗急了跳牆,何況人呢。今天面對世人,我佟某寧願傾家蕩產,也不能將永昌鏢局拱手讓與你,任你擺佈。」

    夏重五嘿嘿冷笑著說:「既然如此,看來你是非動武的不可了,那就不能怪夏某無禮了,請吧!」

    「咳!……」夏重五往後一退,丹田用氣,晃動雙臂,亮了個「跨虎登山」的架式。佟闊海見夏重五已擺開陣勢,刷地往下矬身,亮了個「嫦娥奔月」式。眾人都直愣愣地看著這場即將爆發的格鬥,偌大的庭院,鴉雀無聲,就連竇爾敦也被這場面吸引住了。

    夏重五先發制人,雙腳點地,往前一縱,飄落在佟闊海的面前,嘴裡喊了聲:「嘿!」一掌奔面門劈來。

    佟闊海一眼就認出這是鐵沙掌,他眼疾手快,往旁邊一閃,隨即也用鐵沙掌相還。只聽得「啪」的一聲震響,兩個如鋼似鐵的巴掌碰撞在一起,只見,兩人同時倒退了幾步,全場的人都怔住了。原來,這一掌兩人都運足了氣功,力大無比。佟闊海只覺得胸膛發熱,手掌發麻;夏重五也感到心口脹滿,胳膊酸疼。這就叫做強中自有強中手,雲中龍遇上霧中龍。他倆心裡都明白,今兒個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稍停片刻,佟闊海舒了舒筋骨,一個虎躍,跳到更重五面前,抖雙臂,立雙掌,使了個「老君關門」,照他的雙肩推去。這一招要是碰上,就得立刻骨斷筋折。夏重五一斜身,把雙掌讓過去,使了個「臥牛騙踹」,腳掌橫著,奔佟闊海迎面骨蹬來。書中代言,夏重五腿上的功夫很深,他踢過柏木樁,斷過青石條。只聽得他腳上如颳風一股,「呼」一聲就到了。

    佟闊海見勢不妙,急忙收掌護身,往空中一跳,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去了。哪知,夏重五有獨到的功夫,特殊的本領,他見這一腳蹬空了,順勢往地上一躺,仰面朝天,雙腿一縮,又冷不丁往外一伸,這一招名叫「兔子蹬鷹」,奔佟闊海前心和小腹蹬來。這時,佟闊海正在空中懸著。他沒料到夏重五還有這麼一手,於是急中生智,馬上丹田提氣,使了個「雲裡翻」,才把這腳躲過。夏重五見這腳沒蹬著,又使了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他二目盯著佟闊海,心中不禁暗暗稱讚:姓佟的果然身手不凡,難怪十餘年立於不敗之地。又一想,不好,若再打下去,勝負難料,倘若輸在他的手下,豈不身敗名裂一場空。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心想不如用兵器贏他。

    夏重五打定主意,便收招定式,沖佟闊海一拱手笑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果然,佟師父拳腳精奇,令人折服,了不起,了不起!」

    佟闊海不知夏重五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停下,上前拱手道:「夏師父過謙了,照你這麼一說,比武結束了不成?」夏重五不動聲色地說道:「且慢,拳腳咱倆剛才比過了,還未比試兵刃,在下有意動動傢伙,不知佟師父肯賞臉否?」

    佟闊海一聽,便猜透了夏重五的用意,他打算發揮善用兵器的長處戰勝自己。書中代言,佟闊海真猜對了。夏重五使一條三停鑌鐵狼牙棒,重六十三斤,不用說招法,單憑份量就勝了一籌。雖然說打架靠的是力氣和技巧,但是,有力氣就能佔上風,所謂一力降十會就是這個道理。

    閒言少敘。佟闊海早知夏重五善使一條三停鑌鐵狼牙棒,到底如何,今日不妨領教領教,焉能被他鎮住,隨即點頭應允。

    夏重五大喜,心想這下叫你嘗嘗夏某的厲害,回身叫道:「來人哪,狼牙棒侍候。」

    手下人答應一聲,不一會兒扛來狼牙棒,往前一遞,夏重五緊緊護腕,一伸手把傢伙抓住,「嗚嗚嗚」練了幾趟。他為何自己練?一來是為活動活動筋骨,二來可以顯示一下威風。練完之後,收招定式,往當中一站,亮了個「舉火燒天」的架式。

    再說佟闊海,一回手從徒弟手中取過那把三叉鬼頭刀,套挽手,摁雁翅,大拇指一推繃簧,就聽見「鏘啷啷」一聲,鋼刀出鞘,月台上閃了一道亮光。佟闊海把空刀鞘交給徒弟,「唰唰唰」,也練了幾趟,然後亮了個「夜戰八方藏刀」式。他眼射怒火,沖夏重五喝道:「請進招!」

    夏重五毫不客氣,二目如錐,掃了佟闊海一眼,正想要先發制人。當下把狼牙棒掄開,摟頭便砸,這條大棒掛著風聲,「呼」地就到了。

    佟闊海早知那狼牙棒的份量,並不用刀去接,趕緊上步閃身,把棒躲過。接著他手腕一翻,「嘎(口楞)」一下用刀壓住棒桿,刀刃向裡,刀背朝外,使了個順水推舟,鬼頭刀貼著棒桿就上來了。這一刀斬手指,掛脖項,快似閃電。夏重五並不慌亂,他把棒頭朝下,棒纂沖天,棒桿一豎,封住門戶,佟闊海一刀正砍到棒桿上,「光啷」一聲,火星迸冒,把佟闊海的刀彈了回來。佟闊海就覺著臂發麻,虎口發酸。可是,他並未住手,借勁使勁,以腳為軸,身子一轉個,刀隨身轉,「呼」一聲,奔夏重五後腰掃來。

    夏重五沒防著佟闊海還有這一手,嚇得打了個冷戰,暗道好厲害,不愧人稱神刀無敵,急忙使了個「蘇秦背劍」,用棒護住後背。不想,「光啷」一聲,刀又砍到棒桿上。看熱鬧的人頓時沸騰起來,鼓掌喝彩。「好刀法!」「好棒法!」

    且說竇爾敦,在刁斗上看得津津有味,他對佟闊海和夏重五的功夫很欣賞,雖說都夠不上什麼高手,但就一般而論,還算可以的。佟闊海的拳腳略高於夏重五;在使用兵器上,夏重五又比佟闊海稍勝一籌,真可謂棋逢對手,不相上下。但佟闊海年長,竇爾敦擔心倘若時間長了,氣力不足會吃虧的。

    書尋正文。且說佟、夏二人各自施展招數,殺得難分難解,四十個回合過去了,仍未分出勝負。佟闊海畢竟年邁,漸漸力不從心,有些支持不住了,只見他刀法慌亂,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一不留神,「喀登」一聲,三叉鬼頭刀的刀翅子,被狼牙棒上的狼牙給掛住了。佟闊海見勢不好,用力奪刀,打算把棒甩掉。夏重五心中暗喜,他正想找這麼個機會還找不著呢,於是他用力往回奪棒,這下佟闊海可就吃虧啦。他拿的單刀把短,只能一隻手用力,可人家的狼牙棒,是長桿的傢伙,兩隻手都能使上勁兒,這就叫兵刃長一寸,力量占三分。佟闊海非常吃力,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夏重五一看佟闊海無力將刀奪回,心裡那高興勁兒甭提了,他牙一咬,雙臂較力,使勁把狼牙棒一擰,佟闊海已筋疲力盡,不由一撒手,單刀落地。

    在比武場合中,按說刀一掉,就算輸了,佟闊海有言在先,絕不會耍賴不認帳。可是夏重五這小子居心不良、凶殘成性,他想趁機把佟闊海置於死地,以絕後患。因為這次比武是官准立案的,不屬於私打鬥毆,所以,出了人命也沒關係,只是給些撫恤金、損失費而已。夏重五打定主意,花點銀子算啥,少個生死對頭才是最要緊的。因此,佟闊海刀落之後,他並沒有住手,接二連三地發起猛攻。佟闊海無奈,只好徒手搏擊,心裡暗罵:夏重五,你小子真是豺狼成性、蛇蠍心腸。只見佟闊海被夏重五逼得在月台上來回直轉,心裡又急又氣,身上一陣陣癱軟無力,沒幾個回合,褲腿一下被狼牙棒上的齒掛住了,夏重五趁勢用力往回一拽,佟闊海身體一晃,站立不住,摔了個仰面朝天。

    夏重五眉開眼笑,永昌鏢局唾手可得了,他心裡高興得發狂,可手上並沒松勁。只見他把狼牙棒舉過頭頂,朝著佟闊海的身體便打下來,嘴裡還喊了一聲:「嘿,你就在這兒躺著吧!」

    佟闊海摔倒在月台上後,他還想爬起來,可是,那狼牙棒閃電般地朝他砸來。佟闊海知道已經來不及了,他把眼一閉,咬著牙等死。

    且說佟闊海手下的夥計見鏢師力氣漸漸不支,心中十分著急,都想上去幫師父一把,可又覺自己不是夏重五的對手,猶豫間佟鏢師突然摔倒。他們心急如火,正要上前去扶佟鏢師,就見夏重五的狼牙棒打下來,眾人皆大驚失色,不由得「啊」了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從月台下飛上一個人,不知他施了什麼招數,夏重五身子一歪,「登登登」往前跑了幾步,狼牙棒沒打著佟闊海,正砸到月台的青石欄杆上,「光啷」一聲,欄杆被打斷,狼牙棒也撒了手。夏重五的肩膀被震得如卸掉一樣疼痛難忍,「哎喲喲喲!」殺豬般地大叫起來。

    書中代言,這人早看出佟闊海氣力不支,他乘人不備,偷偷地下了刁斗,分開人群來到月台下,在千鈞一髮之際,他飛上月台,一把推開夏重五,這才救了佟闊海的性命。

    且說夏重五忍著劇痛,站穩雙腳,心裡納悶,哪個狗膽包天,偏在這個時候與我搗亂?他猛地一轉身,正好與推他的那個人打了個照面。但見,此人中等身材,肩寬背厚,項短脖粗,渾身腱子肉隆起,長得氣宇軒昂。他散發披肩,月牙銅箍勒頭,面如盆底,藍中透亮,硃砂眉飛通鬢角,一對闊目,亮如明燈,鼻直口方,留著大八字黑胡。身穿青布僧衣,又肥又大,腰扎布帶,足蹬胖襪雲鞋,背上背一包袱,手裡拎著一條虎尾三節棍。站在那裡安如泰山,堅似磐石,威風凜凜,不怒自威,好像是天外飛來的一尊羅漢。

    這來者非為他人,正是銅頭鐵羅漢竇爾敦。他何以如此打扮?原來這是他師父海靖的主意。一來竇爾敦殺過清兵清將,怕暴露身份,引起官府查究。再者出家人行動方便,不引人注目。還有個重要原因是,清廷嚴令剃髮梳辮子,不准留頭。為此,有人不服,憤怒至極,起而反抗。清官府四處追捕鎮壓反抗者,並提出「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禁令。為此傾生喪命者無計其數。然而,竇爾敦堅決不剃頭,也不梳辮子,他以為這是恥辱、是投降。為此,海靖才叫他化裝頭陀僧。因為頭陀和尚是可以留發的,這樣做,既不會招來殺身大禍,又維護了爾敦的尊嚴。直到後來,竇爾敦創辦山東八大處,手中有了實力,才換成明朝的服飾,束髮包巾,短靠英雄氅,至死他也沒剃過頭,留過辮子,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書接前文。且說大禿子夏重五,從未見過竇爾敦,也不曉得他武藝如何,不由得勃然大怒:「呔!哪裡來的野和尚,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暗使絆子,壞我的事?」

    竇爾敦哈哈冷笑兩聲,疾言厲色地說道:「夏重五,你這個人也太歹毒了。常言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但能容人且容人。你強行威逼人家與你比武,比不過人家的拳腳,又耍花招以己之所長制人所短,佟鏢師戰得精疲力竭摔倒於地,也就罷了,你為何起歹心,欲置他於死地?我早已忿忿不平,這才拔刀相助。」

    「呸!用不著你來教訓你夏爺,你究竟是何人?與姓佟的是什麼關係?」夏重五被竇爾敦指責得無言以對,反問道。

    竇爾敦說:「在下與佟鏢師毫無牽掛,與你亦遠無仇,近無冤,只是看你橫蠻無理,既要奪人家鏢局,又要傷人性命,凶狠殘暴,欺人太甚。」

    夏重五哪裡知道竇爾敦的來歷,更不知那一身非凡的武藝。他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藉著胡景春做後台,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只見他冷笑幾聲說:「我看你是活膩了,想當個替死鬼。來人哪!給我把這野和尚捆了,押往官府問罪!」

    「喳!」同順鏢局的眾打手們蜂擁而上,把竇爾敦團團圍住,抱腿的抱腿,摟腰的摟腰,還有幾個擰胳膊的,七手八腳忙乎了半天。竇爾敦紋絲沒動,閉上眼睛任他們擺佈,可把這些打手急壞了,搬也搬不動,拽也拽不走,竇爾敦就好像一甬石碑豎到那裡。眾打手一個個累得臉紅耳赤,呼呼直喘。有一個心眼兒多的,向眾打手喊道:「這和尚會定身法,搬不動就打他,打呀!」

    「打!打!」眾打手突然猛醒,立刻改變了方法,拳頭、撇子、窩心腿,像雨點似的朝竇爾敦打來。竇爾敦依然絲毫未動,只是暗中運氣發功,使出了達摩闊氣法,頓時,渾身上下硬如堅石。打手們舞拳飛腳,打在他身上,就像碰到鐵石上一樣,疼得他們嗷嗷直叫:「哎喲、哎喲,這和尚怎麼身上這麼硬!」「真他娘的,像是鋼打鐵鑄的!」

    不一會兒,一個個都自動退下陣來,有的手腕子腫了起來,有的腳脖子挫了位,還有的扭了腰,齜牙咧嘴,狼狽不堪。

    此時,佟闊海早已回到座位上,對這位頭陀僧感激不盡。他看得清楚,這個和尚決非等閒之輩,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呢?心裡直犯嘀咕。

    再說夏重五,在一旁也看得清楚,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心裡想:我的娘,這傢伙是什麼人,真不得了。又一細看,頭陀和尚此時正閉著眼發功,他突然靈機一動。生出一個鬼主意,暗自咬緊牙關,把狼牙棒悄悄地撿起來,踮著腳尖,偷偷地繞到竇爾敦的背後,想乘其不備,狠狠給竇爾敦一棒。

    正當夏重五舉起狼牙棒,鼓足全身的力氣,向爾敦頭頂砸去的時候,佟闊海眼尖,高聲喊道:「大師,身後有賊人,快閃開!」此時,全場的人都被這觸目驚心的場面給驚呆了,個個手裡攥著一把冷汗。

    實際上,大家也是虛驚一場,你想,那竇爾敦是何等的英雄,早已練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機警靈活,明察秋毫的功夫。對夏重五的險惡行徑,他早已耳有所聞,身有所感,只待他動手時,再給他點顏色看看。同時,也是為了讓眾人識得夏重五是個何等卑鄙的傢伙。

    當夏重五揮舞著狼牙棒,以泰山壓頂之勢砸向竇爾敦的後腦勺時,只見他將身子閃電般地一斜,同時,迅速地伸開右臂,一抖腕子,只聽得「崩」的一聲,一把抓住棒桿,隨即輕舒猿臂,寬扭狼腰,往前一拉,大喊一聲:「過來吧!」

    夏重五萬沒有料到這一著,再加用力過猛,身子早已失去平衡,又被竇爾敦神力這麼一拉,「吭」的一聲,來了個以頭搶地狗啃屎。此時,他哪裡還顧得上狼牙棒,早已順勢落在爾敦的手中。

    夏重五被摔得鼻青臉腫,暈頭轉向,剛想掙扎著爬起來,被爾敦一隻腳踩在腦袋上。跟著他的腳掌在頭上前後一轉動,就聽見夏重五殺豬般地慘叫:「哎喲,痛死我了,師父饒命,我不動,我不動。」

    竇爾敦輕蔑地一笑說:「這就對了,老實待一會兒。」隨後,他用手掂著那根狼牙棒!對周圍看熱鬧的眾人說:「這玩藝比麻桿也差不了多少,沒多大用處?」說著,兩手抓住棒桿的兩端,又用膝蓋向前一頂,只見這根用鐵鍛制的狼牙棒變成了一個「乾坤圈」。在場的眾人不禁發出一陣驚噓聲和讚歎聲,「好神力!好神力!」

    竇爾敦並無傷害夏重五的意思,只是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見他一敗塗地,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就將手中擰彎的狼牙棒扔到一旁,準備退出場去。突然,聽得「光當」一聲,就見從配殿裡邊走出一僧一俗。那個俗家高聲喝道:「呔!哪裡來的狂徒,竟敢在老子面前賣弄武藝,來來來,待我會你一會。」

    竇爾敦轉身回首,閃動虎目定睛觀看,只見那說話的人,身高丈餘,瘦骨嶙峋,多少有點駝背,光頭頂,梳著剪子股小辮,大紅辮穗飄在身後。小短臉、面色白黃、顴骨高聳、兩眼深陷、塌鼻樑子、翹鼻子頭、方海口、山羊鬍、二目如燈,禿腦門上長著一塊黃癬,大如瓶蓋,形如制錢,甚是引人注目。他身穿米色褲褂,千層底大尾巴兜跟灑鞋。渾身上下精神灑脫。

    那個和尚,卻又黑又胖,身披袈裟,足登雲鞋,長得大鼻子、大眼、大嘴、大臉、大下巴,那胳膊、大腿更是大得出奇,肌肉隆起,又粗又硬。這時,他光頭頂,嘟嚕著腮,滿臉橫向地走過來,一臉凶相,面目可憎,此人是本寺的如意和尚。那前者是誰?正是勝英的得意門徒,一粒灑金錢胡景春(他這個綽號,就是根據臉上的那塊黃癬起的)。

    他們原打算暗助夏重五,不公開露面,一是避免以勢壓人的劣名,二是認為佟闊海一老朽,用不著他們伸手。因此,月台上比武的時候,他倆坐在配殿窗前,一邊喝茶,一邊看熱鬧。見夏重五把佟闊海殺得大敗,就要結果其性命,高興得手舞足蹈。

    他們以為永昌鏢局十拿九穩是夏重五的了,萬沒料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形勢驟變。胡景春乃是著名的武林高手,闖蕩江湖數十年,經得多,見得廣,差不多各門各派的名人,他都認識。今日見這個頭陀和尚,煞是面生。其實這也難怪,竇爾敦剛剛出徒下山,名聲還沒闖出去。

    不過,胡景春雖然不認識竇爾敦,單憑他方才亮的這幾手,就斷定這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因此,他再也坐不住了,這才推門而出,要替夏重五解圍拔橫。書中代言,胡景春為何為夏重五賣力,原來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是甥舅至親,胡景春乃是夏重五的親娘舅,要不怎能特地從京師趕到保定幫忙呢。

    書接前言,胡景春和如意和尚,分開人群走上月台。這時,竇爾敦已把腳抬起,夏重五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哭喪著臉來見胡景春,「舅舅,我……」「廢物一個!我全看見了,還不閃退一旁!」胡景春瞥了他一眼,夏重五羞愧難當灰溜溜地退在後面。

    胡景春抖擻精神,挺著胸脯,一手捋著山羊鬍,一手後背著,踱著方步走上前來,他邊走邊仔細打量著竇爾敦,故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拉著長調,以長者的口吻問道:「你是什麼人哪?嗯?叫什麼名宇?哪個門戶的?你師父是誰呀——?」

    竇爾敦一看他那酸溜溜的尊容,便十分惱火,不客氣地答道:「在下姓甚名誰與你何干?本人無可奉告。」「-!人不大,脾氣倒不小,還守口如瓶?甭問,你肯定不是正門正戶的人,要不,你何必迴避呢?」

    竇爾敦不耐煩地問道:「你是何許人?敢道個姓名嗎?」胡景春冷笑道:「老朽跟你可不一樣,我是灶王爺上天——有啥說啥。我乃湖南嶽陽人氏,半路拜勝手崑崙俠勝英為師,綽號人稱一粒灑金錢,胡景春是也。」

    「噢!原來是胡景春!」竇爾敦心中暗自說道。他的名字竇爾敦早已聽說,臨下山的時候,師父也提到過他,只是未見其人,不識其面。聽說他是勝英的得意門徒,換句話說,也是得力的打手,竇爾敦早已憎惡他們師徒的所作所為,更恨勝英師徒沒有骨氣,心甘情願給清王朝當奴才、走狗,竭盡奴顏婢膝之能事。他曾想,有朝一日遇上勝英師徒,非懲罰他們一下,給他們點厲害看看。沒想到,冤家路窄,今日在此相遇。他看得很清楚,夏重五之所以如此猖獗,橫行妄為,就是因為背後有靠山。這個靠山並非旁人,乃是自己最憎恨的那幫人。他們表面上假仁假義,實質卻助紂為虐、欺壓良善。竇爾敦越想越氣恨難平,怒火直往上撞。他拿定主意,借此機會狠狠教訓胡景春一番,打打勝英一夥的囂張氣焰和威風。

    書接前文,竇爾敦聽了胡景春的自我介紹,仰面譏諷地笑道:「你就是胡景春啊,怪不得夏重五敢如此蠻橫無理、膽大妄為,原來是仗著你的勢力呀!在下有個怪癖,專愛管人間天下的不平之事。今天這個事,在下是管定了,除非你們收回無理要求,向佟鏢師賠禮認罪。」

    「嘿嘿!」胡景春從鼻孔哼了兩聲,瞟了一眼竇爾敦,冷笑道:「快人快語,痛快!痛快!請問,你憑什麼口出狂言,總得拿出幾手給眾人開開眼呀?」竇爾敦毫不含糊,回道:「任你挑,要什麼給什麼。」

    胡景春眼珠一瞪,驚叫道:「啊?!你的口氣未免太大了吧,即便是達摩轉世再現,也不敢如此放肆。你敢說,天下的武藝你都精通?」「那不敢說。不過,我倒是挨打的不會,打人的全會。」

    胡景春被噎得目瞪口呆,氣得鬍子都撅起來了。他把胸脯一拍說:

    「這樣吧!咱倆比試比試,你若把我贏了,同順鏢局從現在起就關門倒閉,夏重五滾出保定,把鏢行這碗飯就讓給姓佟的了。」

    「好!不愧是名人快語!」竇爾敦撫掌又道:「你說話可算數?」「休得無禮,你四兩棉花紡(訪)一紡(訪),睜眼看看說話的是誰?我們上三門的人,專講『信義』二字,決不會屙屎往回坐。」

    「太好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就喜歡師父這種痛快人,咱們一言為定。」

    竇爾敦說完,一擺手,把身後的佟闊海叫到跟前,「你聽見了沒有?」「大師父,在下聽得一清二楚。」佟闊海見有人為他抱不平,心裡甚是感激,急忙答應。竇爾敦點點頭,說道:「你還不過去,謝謝胡老先生!」

    「且慢!」胡景春急道:「先別忙著稱謝,我的話還沒說完。」「還有什麼說的?」「方纔我說了,你必須贏了我,才將同順鏢局讓於佟闊海;假若你敗到我手下,又該如何呢?」胡景春問道。

    「哈哈哈哈!」竇爾敦大笑道:「倘若我不是你的對手,任憑你發落,送官定罪,怎麼都行。佟闊海的事,我也管不了啦,他自然會把鏢局讓出來,交給夏重五。」

    胡景春點點頭,眼珠一轉,又說:「空口無憑,到時變卦怎麼辦?」「願立字據為證。」「好!取紙筆來。」

    胡景春一聲吩咐,夏重五忙命人把桌子抬過來,取出文房四寶。胡景春也不客氣,大模大樣,提筆在手,「唰唰唰」幾筆立了一份文書,他和夏重五先後在上面簽了名,按了手押。

    竇爾敦也毫不猶豫,大筆一揮,當下寫好字據,簽名畫押。事到如今,佟闊海更不含糊,他想人家竇大師敢於豁出性命。自己又有何慮?接過字據也簽了名,畫了押。

    雙方都寫畢,夏重五和佟闊海交換了字據,各自保存。接著,便是竇爾敦與胡景春比武。

    欲知竇爾敦大戰胡景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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