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套 第04回 羅漢堂奮勇闖難關 文殊院告別訴衷腸
    話說竇二敦報仇心切,決心闖過羅漢堂,告別五台山。海靖長老無奈,這才命了塵把羅漢堂大門打開,手往裡一指道:「二敦,你就進去吧!假如你能從前門過去,後門出來,就證明你功夫練成了,可以下山。」

    竇二敦朝師父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果決地點點頭。當下,他脫下長大的僧衣,提僧鞋,緊大帶,活動四肢,然後來到門前,定睛往裡邊一看:只見羅漢堂與往日大不相同,在寬大的廳堂裡,矗立著十八個和尚,一色的灰色僧衣,身披袈裟,胖襪雲履,雙掌合十,目視前方。假如預先不知道的話,定會把他們當作真人。

    竇二敦將這十八個和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並未發現有什麼奇異之處。看罷多時,他毅然邁步走上台階,跨進羅漢堂。海靖和了塵、了淨站在側面,看著竇二敦的一舉一動,都為他捏著一把汗。

    再說竇二敦大步跨進羅漢堂,神情十分鎮靜。他首先發現迎面站著一個假羅漢,正守住咽喉要道。二敦仔細觀察片刻,見假羅漢雙掌合十,一動不動,便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假人沒有反應。二敦想從假人身邊繞過去,哪知腳下去踩動了消息,「嘎啦」一響,只見這個假羅漢突然伸出雙臂,奔竇二敦華蓋穴打來。二敦嚇了一跳,急忙往下一矬身,假羅漢的雙掌走空。不等二敦還招,就見假羅漢雙掌一翻,手心朝下,手背朝上,奔二敦頂梁便摁。二敦見勢不妙,馬上跨步斜身往左邊一閃,假羅漢甩臂揮拳,使了個鳳凰單展翅,一拳向二敦肋下掏來。這一招快如閃電,不容人思考,要是真的掏上,輕則重傷,重則就得喪命。二敦說聲不好,忙使了個黑虎倒墜跳到門旁。「唰」地一聲,假羅漢也退回原位,雙掌合十,又不動彈了。

    竇二敦抹了一把汗,心裡突突直跳,暗道:好厲害,比真人還難對付。海靖在門外目不轉睛地看著,見二敦有些招架不住,問道:「二敦你覺著如何?他使的是什麼招數?」

    竇二敦道:「他使的是達摩三十六式,果然厲害。」

    了塵看竇二敦忙於應付,並無還手之力,便插言道:「師弟,我看你不必再闖了,這才一個,你便如此吃力,還有十七個呢,又如何對付?快快出來吧!」

    竇二敦生來脾性倔強,不聽這話則已,一聽他血氣上升非要闖過去不可。他壓了壓自己心中的躁氣,心想,我豈能見硬就回,接著二次奔假羅漢走去。這次他心裡已有了底兒,不像頭一回那麼緊張了。當他剛一靠近假人,腳下便踩動了假人的暗道消息,假羅漢又朝他打過來。

    書中代言,這假人乃經海靖多年的研製而成,他融匯了文殊院武術的精華,變化萬千、神鬼莫測、防不勝防。來人離他遠了,他決不動,只要夠大步數,進了他的防地,動作之快如迅雷不及掩耳,常使人猝不及防。

    書接前文。二敦一腳踩中了消息,假羅漢突然舉起雙臂,奔二敦胸部擊來,二敦連忙低頭,假羅漢雙掌一翻,奔二敦頭頂摁下。二敦急往旁邊一閃,假羅漢使了個鳳凰單展翅,一拳奔二敦軟肋掏來。二敦一看,喔,怎麼還是那幾招啊?他心裡更有底了。二敦這次沒往門旁退,當假人伸拳奔他軟肋掏來的時候,使了個黃龍大轉身,一下轉到假羅漢身後,他剛想揚掌進招,哪知假羅漢突然使了個倒踢紫金冠,腳往後蹬,朝二敦小肚子踢來。二敦急忙雙腳點地,使勁往空中一縱,才把這一腳閃開。假羅漢動作迅猛,連續發招,啪啪啪,一個勁兒地進攻,竇二敦心中暗暗把血氣平住,從容地接架相還,與假人戰在一處,難分難解。

    竇二敦一邊打一邊用心觀察著假人的一招一式。他發現假人使用的達摩三十六式,非常標準,抬手動腿,一絲不苟,倘若真人要練到如此地步,不知要付出多少心血,心裡暗暗讚歎海靖長老何以設計出這些假人,真乃聰明過人,蓋世無雙。

    書說簡短。時間不長,假羅漢把達摩三十六式使用完了,又自動歸回原位,仍然雙掌合十,不動了。竇二敦順利地闖過了第一關,信心更足,勇氣倍增,稍停片刻,又往裡面走去。

    海靖見二敦已闖過第一關,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心中暗自為他高興。他帶著兩個徒弟也走進羅漢堂,跟在二敦身後,定睛觀看。

    再說竇二敦邁步來到第二道關口,但見一左一右,有兩個假羅漢擋住去路。這兩個假人都是笑呵呵的面容,善眉善眼,要想往前走,非從他倆中間通過不可。竇二敦不明底細,不敢貿然上前,他機警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當距兩個假人不到五尺的時候,左面的假人,突然把雙臂一伸,攔住去路。與此同時,右面那個假人,使了個單撞掌,奔二敦迎面劈來。書中代言,假人的手掌都是用厚牛皮縫製的,皮子裡包了鐵條,重有十斤,若擊出一掌就有百十斤重的份量。因此,只聽得「嗚」一聲掛著風就到了。二敦不敢怠慢,揚右臂往上一搪,探左手奔假人當胸便打。假羅漢使了個老君關門,「啪」一聲把二敦的手掌崩開,震得二敦掌心發麻,臂酸疼。正在這時,左面那個羅漢也伸了手,使了個流星趕月,掄起雙掌,朝二敦腦後擊來。二敦聽得清楚,一轉身,雙臂交叉往上一封。這邊剛把這個假人雙掌架住,另一個假人,突然使了個老和尚撞鐘,一頭向二敦後腰頂來。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就要接近二敦的腰部了,只見二敦疾速斜身往外一跳,「噌」一聲跳出去六尺多遠。假羅漢這一頭沒頂著二敦,正撞到另一個假人的前胸上,這個假人雙掌往下一落,正拍到前一個假人的腦袋上,只聽見「崩」的一聲,兩個假人同時倒地,腳下露出了兩根鐵線,便再不動彈了。

    竇二敦長吁了一口氣,頓時心氣平和,渾身力量倍增。他又轉身來到第三座關口。他發現這裡也守著兩個假人,全都是凶相,一個齜虎牙,一個瞪豹眼,怒目而視,令人望而生畏。

    了塵和尚站在身後喊道:「師弟,這兩個假人的武藝可不尋常,切切留心才是。為兄便敗在了他倆手下,至今背上還留有傷疤。」

    經師兄了塵這麼一提醒,二敦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這兩個假人的手掌都是鐵的,手指帶鉤,比錐子還尖。他心中估摸著,方纔那兩個笑面假人使的是羅漢拳;這對凶神惡煞的假人可能要使螳螂拳。果不出二敦所料,他的腳剛跨入禁區,就見兩個假人同時動了手,一個出手摳他的雙眼;一個伸掌掏他的前心,快似疾風,迅如閃電,稍不留神略有疏忽就有性命之危。二敦急忙使了個左右插花,左手護雙眼,右手護前心。巧妙地躲過了假人的鐵鉤手。兩個假人接著急忙收拳抬腿,一個飛腳踢二敦的小腹,一個旋腳奔二敦的軟肋。二敦眼疾腿快,猛地使了個旱地拔蔥,將身體向上一縱,假人雙腳踢空。

    竇二敦偷眼一瞧,這對假人所使用的螳螂拳與自家的招數相似,不過,卻沒有那麼精湛。猛則有餘,巧則不足。竇家祖傳的螳螂十六式乃是絕藝,無人匹敵。所以對付這兩個假人,對二敦來說是輕車熟路,沒費什麼周折便闖過了第三關。

    書說簡短。竇二敦一口氣闖過第八道關口,眼前來到第九關,也就是最後的一道關口了。只見,這裡地勢寬闊,面前孤單單立著一個假羅漢,散發披肩,身披棋子布毗盧,紫臉虯髯,手握一條鑌鐵連環鏟,造型酷似達摩。在他身後不遠,就是後門,也就是說,若戰勝這個假人,竇二敦就算闖過了羅漢堂。二敦此時心情萬般激動,他稍許休息,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把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正準備上前與假人交戰。海靖長老看他急於求成,便告誡說:「二敦,這是最險要的一關,你切莫掉以輕心,大意不得。他手裡的兵器只要碰上你一下,可就性命難保。你若覺著心裡沒底,也可以使用武器對付他。」

    二敦朝師父看了一眼,道:「多謝恩師指點,弟子明白,小心就是,我看還用不著動家什。」海靖見二敦那副萬難不屈的剛毅勁兒,心中暗道:「好小子,真有股強勁。後生有為啊!」

    其實,海靖看罷他闖過前八道關,心裡便已有數,因此也沒勉強他非拿武器不可。再說竇二敦,像對付真人一樣,飛身一縱跳到假羅漢面前,雙腳剛一沾地,「嘎啦」一響觸動了暗道消息,還沒容他站穩身體,那假羅漢掄起大鏟,一道寒光奔二敦面門砸來。二敦急忙往左邊一上步,探虎爪一抓鏟桿,假羅漢把鏟頭一沉,豎起鏟纂,奔二敦前心便點。二敦使了個鷂子翻身,鏟纂落空。假人又換一招,使了個攔腰鎖帶,大剷平著奔二敦腰部掃來。二敦眼疾,趕緊往下一蹲,大鏟掛著風,從他頭上掠過。好險吶,看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緊接著,假羅漢使出八法神鏟,朝二敦頻頻攻來,這八法神鏟是:

    舉火燒天劈頂梁,

    進步連環刺胸膛。

    絕心一指攻兩肋,

    童子拜佛掃陰襠。

    仙姑祝壽挖雙眼,

    反背插花把腿傷。

    使出哪吒探海式,

    大羅金仙難躲藏。

    竇二敦面對這神出鬼沒的假羅漢,從容應戰,躥、蹦、跳、躍、閃、輾、騰、挪,巧妙地把大鏟躲過,看準機會,便發招進攻。站在一旁觀看的海靖師父和兩位師兄目不暇接,心中暗暗稱奇。只見海靖長老手捻素珠,時而為二敦擔憂,時而為其驚喜,時而連連點頭,面露笑容。他心想功夫不負有心人,十五年的光陰他沒有虛度,勤操苦練,果然武藝超群,文殊院的真功他是學到手了。以此真功實學到江湖上闖蕩,何愁不名揚四海!二敦啊,也不枉為師教你一場,我的武功也算有了繼承人。

    海靖長老越看越高興,滿面容光,一臉笑紋。忽聽「嘎啦」一聲,假羅漢收招定式,退歸本位,竇二敦終於闖過了最後一道關。

    兩位師兄了塵和了淨長吁了一口氣,雙雙上前拉著二敦,一個捶胸,一個拍肩,不知如何向他祝賀為好。了塵情深意切地對二敦說:「恭喜師弟!賀喜師弟!你實現了我們哥倆多年未實現的夙願,也為我們文殊院增光添彩了。真了不起呀!」

    竇二敦笑著說:「師兄過獎了,學無止境,我還差得遠呢!」海靖在一旁聽了,點點頭,心中更是喜歡二敦,說道:「俗語講,謙受益,滿遭損。謙虛謹慎,方能立於不敗之地。」二敦十分感激地說:「師父之言,弟子當銘心刻骨。」

    師徒四人說笑著從後門走出羅漢堂。海靖叫了塵閉了機關,鎖好門戶,四人一同往方丈室走去。來到方丈室,各就各位,早有小和尚送來了茶點。海靖樂呵呵地看著二敦說:「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盼到了這一天,真叫為師高興。」

    竇二敦在一旁躬身道:「若無恩師的精心栽培和兩位師兄的輔助,恐怕累死徒兒也出息不了。此恩此德,弟子終生不忘,定當後報。」

    二敦言出至誠,聲音顫抖,熱淚盈眶。海靖見二敦情誼深長,便親切地說道:「你的心意為師心領了。今後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海靖知二敦此時已是筋疲力盡,便命了塵讓膳房快些備飯菜。不一會兒工夫,小和尚便端來了四五盤素食飯菜,四人共進午餐。二敦見飯方知饑,狼吞虎嚥地吃起來。飯後,海靖囑咐他好好休息,二敦這才告退回屋。

    二敦回到自己的房間,一上午的緊張和疲勞頓時襲上身來,他頭剛一挨枕頭,便呼呼入睡。這一覺他睡得又甜又美,十五年來這還是第一次,直到日落西山,他才醒來。

    竇二敦起來擦了擦臉,正要去用齋飯,師兄了淨笑著走來:「二敦,今晚師父吩咐我們讓廚師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快跟我走吧!」二敦心裡很是過意不去,說:「何勞恩師大駕?」

    「你就要走了,師父說要為你餞行,你就不必為難了。今日一別,再次會面還不知何年何月呢!」竇二敦聽了心裡熱乎乎的,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師兄弟邊走邊談,來到方丈室,了塵正在門前恭候。眾人進屋後,早有人放好桌椅,桌上擺著各種素菜,十分豐盛。

    海靖長者居中而坐,上首是了塵,下首是了淨,二敦坐在師父對面。二敦恭敬地先給恩師敬酒三杯,又給兩位師兄各敬酒一杯,了塵和了淨也給二敦回敬了一杯酒。這師徒四人開懷暢飲,談興甚濃。

    酒過三巡,海靖端杯在手,意味深長地對二敦說:「『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但願你此番下山匡扶正義,除暴安良,做一個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漢,方不負為師一片苦心。」

    竇二敦欠身答道:「天地君親師,師徒如父子,徒兒絕不忘師父收養之恩,授藝之德。師父的諄諄教導,徒兒已銘記於心。下山後,弟子一定秉心公正,替天行道,除惡安良,扶危濟困。為我文殊院,也為師父爭光添彩。若口不應心,天誅地滅。」

    海靖深知二敦的秉性,他剛直不阿、正氣凜然、見義勇為、萬難不屈。但海靖身為師父,還是放心不下,又道:「論你的武藝,的確是非同尋常,為師知道一般武人絕不是你的對手;只有幾個人,今後若遇上,定要多加提防。」

    竇二敦忙問:「他們都是何等人物,請恩師明示。」

    海靖道:「頭一個就是老匹夫勝英勝子川。該人武藝超群,自成一派,善使一口魚鱗紫金刀,他的八卦萬勝刀法,堪稱一絕。此人還善用暗器,三隻金鏢,甩頭一子,百發百中,鬼神皆驚。然而,他維護朝廷,為官府做事,獨霸武林,與你水火不容。今後定會相遇,免不了有一場生死決鬥,你要嚴加防範,切不可掉以輕心。」

    了塵以為勝英年逾古稀,乃一老朽,何足掛齒,便插言道:「師父不必多慮,依我之見,勝英決不是師弟的對手。他年事已高,筋骨不活,氣血兩虧,豈能與血氣方剛的師弟相比,單憑這一點,他就得甘拜下風。」

    海靖不以為然,道:「此言差矣!薑是老的辣,武壇上百歲猛將何止數人?古稀之年未必就會敗於青年之手,為師已經八十有九了,難道便是廢物不成?」了塵自知出言有失,有些語塞,忙解釋說:「勝英豈能跟師父相提並論?」

    海靖道:「知彼知己,方能百戰不殆。對敵手既不可估計過高,長他人志氣,亦不能過低,麻痺大意。」接著他又介紹說:「除勝英之外,還要注意他的大弟子黃三太。此人完全繼承了勝英的技藝,據我所知,有些功夫甚至超過了勝英,是實際的掌門人。其手下親門近枝,星羅棋布,像怪俠歐陽天佐、賊魔歐陽天祐、千里追風俠鄧飛雄、大頭鬼王夏侯商元、飛天玉虎蔣伯芳、海底撈月葉成龍、魚眼兒高恆、一粒灑金錢胡景春等等,均有獨到的功夫,驚人的本領。當年這些人名噪一時,威震武壇,他們是勝英的幫兇,黃三太的黨羽,碰上他們,就如捅了馬蜂窩。還有魔山老母畢鳳蓮,她心胸狹窄,武藝高超,今後遇上,切莫輕舉妄動。」

    海靖所言,竇二敦牢記於心,連連稱是。一旁的了淨也插言道:「師弟下山後,還需物色幾個好幫手,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切不可單槍匹馬地幹,望廣交天下有識之士,集思廣義,群策群力,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竇二敦聽了師父、師兄的肺腑之言,甚是感動,說:「多謝師父和二位師兄的教誨,二敦一定不負所望。」

    海靖長老又說道:「了淨所言極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咱們門戶也有幾位高人,都是我的摯友和師兄弟,你若遇勁敵或災禍,他們定會幫你分憂解難的,你要把他們的名字記住。」竇二敦十分專注地聽著。海靖一一介紹說:「這頭一位,是我的大師兄,你的親師伯,出家在崑崙山大雷音寺,法號空空,綽號人稱威震西天崑崙佛。此人善用大力崑崙掌,打遍天下無對手,今後如有相見之日,你要向師伯好好學學絕藝。」

    海靖略停片刻,喝了口茶,又說:「第二位是蘇州虎丘山下雷家索的雷震鵬,綽號人稱『怪叟』。此人善打電光掌,堪稱武林一絕,是我的摯友,你的盟叔。他行俠仗義,襟懷坦白,只要你提到為師的法號,他定會盡力幫忙的。第三位是山東濟寧人,綽號人稱鐵傘仙,名叫富華臣,威震山東,藝壓武壇,素有東崑崙之稱。掌中握一把熠光寶扇,招數奇特,輕功蓋世。此人談吐詼諧,寬宏大度,且又機警,足智多謀,跟為師有過命之交,你稱呼他盟叔就是了。」

    竇二敦將師父所言一一記下,思忖片刻道:「弟子下山後,有意先到山東投靠於盟叔富華臣,求他指點明路,師父以為如何?」

    海靖看竇二敦胸有成竹,高興地說:「為師也正為你考慮此事,真是不謀而合,你就先去山東,他定會鼎力相助的。今後不論去何處,有這三位師長幫助,你會大有用武之地的。」

    海靖長老的一席話,使二敦信心倍增,師父為他考慮得如此周全,不少事都是他未曾想過的,二敦心裡熱乎乎的,真是千言萬語表達不盡他對師父的感激之情。

    師徒四人邊吃邊聊,酒足飯飽,小和尚將殘席撤下。竇二敦又問海靖長老:「不知師父何時准我下山?」海靖爽快地說:「今晚餞行,明早便可動身。你看如何?」「弟子聽從師父安排。」

    此時,已月掛中天,竇二敦告辭出來,便回到住處。這一夜他輾轉難眠,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記著師父述說的人名綽號,把兩方面的人名地址都記在心上。然後,他又考慮下山後的路線。他決定先回滄州大槐莊,尋找父母的遺骨,若能如願,就地修墳立墓,祭祀亡靈,然後再去山東濟寧府投靠鐵傘仙富華臣。他想人家根基深,結交廣,路子寬,定會幫自己找出一條路的。至於以後的事情,無法估計,只有見機行事。

    竇二敦思緒萬千,他又想到勝英、黃三太那夥人。他們忠於清廷,乃是官府的幫兇走狗,毫無疑問,將是自己的絆腳石,不把他們搬開,焉能報仇雪恨?後來果然仇人相見,竇二敦創辦山東八大處,康熙六年四月十八日黃三太於李家店擺下十三省英雄會,五陣賭輸贏,竇二敦與黃三太展開一場決鬥,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竇二敦思前想後,直到深夜,方才入睡。次日天明,竇二敦早早起來,梳洗已畢,用過早飯,把所帶包袱整理好,手提虎尾三節棍,來到方丈室。

    海靖長老這一夜也沒睡好。此番二敦下山,他既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徒兒身懷絕藝,肯定會使門戶發揚光大;擔心的是,二敦不滿清廷,與官府為敵,鋌而走險,前途渺茫,真要是有一差二錯,如何是好?可是,事已至此,他決心已定,只得聽天由命了。

    海靖也早早起床了,他先給好友富華臣修書一封,信中敘說了二敦的身世、志趣和為人品德,請富華臣全力以赴支持二敦的事業。接著又給二敦起了綽號,還準備了衣缽戒牒應用之物,以防官人盤查。恰在這時,二敦前來向師父告辭,海靖先讓他坐下,又把書信交給他。二敦如獲至寶,當下揣在懷裡。海靖說道:「為師還給你取了個綽號,名叫『銅頭鐵羅漢』。」

    竇二敦當下磕頭便拜,謝過師父贈號之恩。海靖趁了塵、了淨不在,拉著二敦的手,真摯而關切地說:「二敦,此番下山,如履薄冰,風險極大,為師十分為你擔憂。不是為師不明是非,沒有骨氣,實在是清朝廷固若金湯,欲推翻之,勢比登天。張獻忠、李自成偌大的勢力,兵強馬壯,終於功虧一簣。李定國、張煌言雖志如磐石,鐵骨錚錚,然而落得暴屍街頭。多少抗清勇士前赴後繼,多少英雄志士艱苦卓絕,竟無一人成功,你要引以為鑒。俗語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萬望徒兒見機行事,不可一意孤行。」

    竇二敦正色道:「師父苦口婆心,徒兒心領。我乃一農夫出身,怎敢與英雄志士相比,徒兒早就發過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頭可斷,志不屈,誓與清王朝為敵到底,不攪他個天翻地覆,死不瞑目。」海靖聽了此言,甚是不安。竇二敦不忍心讓師父為自己操心擔憂,便說:「雖然如此,請恩師放心,徒兒絕不蠻幹,不到一定時機,決不會舉旗造反,明刀明槍的和他們鬥。」

    「這就好,這就好。」海靖長吁了一口氣。這時,門外有腳步聲,了塵和了淨進來請安。海靖不便多說,忙轉話頭,又叮囑了一些其他事,便把包袱遞給二敦,說道:「這裡有紋銀五十兩,還有戒碟印票等物,拿著路上用吧!」

    竇二敦跪授銀兩等物後,把包袱背在身上,手提三節棍,轉身走出方丈室。眾人跟隨在後,一直把二敦送出文殊院。二敦恭恭敬敬給師父磕了三個頭,又給兩位師兄磕了頭,這才站起身來。海靖長老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二敦說:「為師打算把你的名字改一改,把竇二敦改為竇爾敦,你看如何?」

    書中代言,海靖之所以給二敦改名,不是沒有原因的。當初二敦曾殺死過清兵,不能不提防有人追查。改這一字,就可能避免很多麻煩。二敦理解師父的用意,答應道:「遵命!」從此竇二敦便更名叫竇爾敦了。

    師徒四人走出文殊院,又送了一程,仍是難捨難離。俗話講,送君千里總有一別。竇爾敦再次勸道:「師父,師兄留步吧!」說完,他牙關一咬,頭也不回,大踏步下了五台山,直奔河北滄州而去。

    簡短捷說,竇爾敦一路上,饑餐渴飲,曉行夜住,這天來到河北保定府,走進保定省城,只見街上人來車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看看時近中午,腹中有些飢餓,想找個地方用飯。一抬頭,見路東有家飯館窗明几淨,竇爾敦便走過去,一股炒肉的香味撲鼻而來,往裡看了看,見客人並不多,屋裡倒也清靜。

    店夥計一看,門外來了個身強力壯的頭陀和尚,散發披肩,銅箍勒頭,身穿青布僧衣,手提三節棍,身後還背著一個大背包,滿身塵土,看樣子是遠道而來,急忙跑過去招呼:「嘻嘻,大師父可好,要用飯嗎?請到裡邊坐。」店夥計把竇爾敦讓到裡邊,趕緊擦桌抹凳請坐。

    竇爾敦一看,這個座緊靠窗戶,又風涼又眼亮,還是張獨桌,很是滿意。他把三節棍戳在牆上,把身上的包袱解下來,放到身邊的一把空椅上,這才穩穩當當往椅子上坐下。

    店夥計在一旁笑著問道:「請問大師父,要吃葷的還是素的,店裡什麼都有。」竇爾敦心想,十五年在山上天天吃素,今日解解饞吧,他對夥計說:「我是行者,什麼都吃,你給我來兩碗清燉牛肉,再炒四個熱菜,來四兩燒酒吧!」

    「好勒!」夥計答應一聲,轉身準備去了。工夫不大,酒菜齊備,爾敦自斟自飲,吃得這個香勁就甭提了。忽聽街上人喊馬嘶,一陣大亂,爾敦莫名其妙,定睛觀看,不看則可,看罷又生出一場是非爭鬥。

    究竟竇爾敦看到了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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