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人 巧克力盒謎案
    這是一個暴風雨之夜。外面,狂風在號叫著,很是嚇人,驟雨一陣陣敲打在窗戶上.波洛和我面對璧爐坐著。我們的腿仲向燒得旺旺的火焰。在我們之間是一張小桌子。在我這邊放著一些精心調製的棕櫚酒,在波洛那邊是一杯稠稠的、香昧濃郁的巧克力。那巧克力給我一百英鎊我也不會喝的,波洛一邊小口地抿著粉紅色瓷杯裡的稠稠的棕色的東西,一邊滿足地發著感歎.「多美好的生活啊!」他喃喃道。

    「是的。一個不錯的舊世界,」我表示贊同,「我有一份工作。一份不錯的工作!而你,著名的—」「噢,我的朋友!」波洛抗議道.「但,你是這樣的。而且確實是這樣的!當我回想起你那一連串的成功時,我感到很是驚訝。我相信你不知道失敗是什麼!」「誰要是能夠這麼說的話。他一定是個滑稽古怪的人。」「不,但正經說來,你有沒有失敗過?」「無數次,我的朋友。你會怎樣?好運氣,它不可能總在你一邊。有幾次是讓我插手的時候太晚了。另一個人,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先到了現場。還有兩次是眼看要成功時我病倒了。一個人得歷經滄桑。我的朋友。」「我不完全是這個意思。」我說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曾經因為你自己的錯誤,而對案子完全一籌莫展。」

    「啊。我明白了!你是問我是不是曾經讓自己成了頭號傻瓜,就像你在這兒說的那樣,是不是,有一次,我的朋友一」他的臉上慢慢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是的,有一次我犯了傻。」他突然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聽我說。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把我的小小成功都記錄了下來。你得在上面再加上一個故事。一個失敗的故事,」他俯身向前。往火上加了一根柴火。在掛在壁爐邊的抹布上仔細地擦了手,然後,往回靠在椅背上,開始了他的故事.我給你講的這個事是很多年前發生在比利時的。那時候法國的教會和國家之間正進行著可怕的鬥爭。保羅。戴魯拉德先生是法國一位有聲望的副部長。一個部長職位在等著他,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他是反天主教的政黨中的最堅定不移的一派,如果他掌權的話,他肯定會面臨激烈的反對。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一個特別的人。儘管他不喝酒也不抽煙。他在其他方面卻沒有那麼多的道德原則。你明白。這就是女人—永遠是女人.他早些年與一個布魯塞爾的年輕女士結了婚,她給他帶來了很多嫁妝。無疑這錢對他的事業有所幫助。因為他的家境不很富裕,雖然在另一方面如果他願意的話,他有權叫他自己男爵先生。結婚後他們沒有小孩,兩年後他妻子死了—摔下樓梯的結果。在她留給他的遺產中有一幢在布魯塞爾路易絲大街的房子。他的突然死亡就發生在這幢房子裡。這件事正好和他將要繼任的那位部長的辭職發生在同一時間。所有的報紙都刊登了他長長的生平簡介。他的突然死亡發生在晚飯之後。原因被認為是心臟病突發。

    大約三天之後,我剛開始休假,我在我的住處接待了一位來訪者—一位女士,面紗裹得嚴嚴實實,但看得出來很年輕;我立刻看出她是一個非常文雅的年輕女人。

    「你是赫爾克裡。波洛先生嗎?」她輕聲問道,聲音甜甜的.我鞠了一躬。

    「探案部門的嗎?」我又鞠了一躬。「請坐,小姐。」我說道。

    她坐在一張椅子上,揭開面紗。她的臉雖然有淚痕,仍很迷人,一副憂心仲仲的樣子,好像極度地不安。

    「先生,」她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正在休假,因此你就有時間進行私下調查。您知道我不想讓警察插手。」

    我搖搖頭:「我想您的要求是不可能的。小姐。即使是在休假,我還是警察。」

    她俯身向前:「聽好,先生。我讓您做的是去調查。您完全可以將您的調查結果報告給警方。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確的話。我們是需要法律工具的。」

    這句話使這事情況有些不一樣了。於是我也就聽候她的吩咐,不再囉嗦了。

    她的臉頰上泛起一絲紅暈。「謝謝您。先生。我讓您調查的是保羅。戴魯拉德先生的死亡。」「您說什麼?」我叫起來,很是驚訝.「先生,我沒有什麼依據—只有我一個女人的直覺。但我確信—確信,我告訴您戴魯拉德先生不是自然死亡!」「但毫無疑問、醫生們—」「醫生可能會錯。他是那佯健康。那樣強壯。啊。波洛先生,我請求您幫助我—」這個可憐的孩子幾乎神志失常了。她甚至會向我下跪。我盡力安慰她。

    「我會幫你的,小姐。我幾乎敢肯定你的擔心是沒有道理的。但我們會搞清楚的。首先,我要讓你給我描述一下這幢房子裡的其他人。」「當然,有僕人珍妮特,費利斯和廚子丹尼斯。她們在那兒好多年了;其他人都是樸素的農村姑娘。還有弗朗索瓦,但他也是一個年紀很大的僕人。然後還有戴魯拉德先生的母親和我自己。我的名字是維吉妮。梅斯納德。我是死去的戴魯拉德夫人的可憐的表妹。我到這家已經三年多了。家裡人我講完了。家裡還有兩個客人。」「他們是誰?」「德。聖。阿拉德先生。戴魯拉德先生在法國的鄰居。還有一位英國朋友,約翰。威爾遜先生。」「他們還和你們住在一起嗎?」「威爾遜先生還在,但德。聖。阿拉德先生昨天走了。」

    「你的計劃是什麼?梅斯納德小姐。」

    「如果您半小時之後能夠去的話,我就編些你去的理由。我最好說您跟新聞界有些聯繫。我就說您從巴黎來。從德。聖。阿拉德先生那兒帶了一封介紹信。戴魯拉德夫人身體很弱,不會對細節注意的。」憑著小姐巧妙的借口,我進了這幢房子,見到了已故副部長的母親。她很威嚴,很有貴族派頭,儘管身體很虛弱。和她談了一會兒之後,我就可以自由出人這幢房子了.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你是否能夠想像出我的任務是多麼的艱難?這是一個三天前死去的男人。如果是謀殺的話,只會有一種可能性—毒殺!我沒有機會見到屍體。沒有檢查或者分析用毒工具的可能,沒有可以考慮的線索,對的錯的線索都沒有。這個人是被下毒而致死的嗎?還是自然死亡?我,赫爾克裡。波洛,沒有什麼可能幫我的。首先,我找了家僕。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再現了那晚的情況。我特別注意了晚餐的食品以及上菜的方法。湯是戴魯拉德先生自己從-個大蓋碗裡舀的。接著是肉排,然後是一隻雞。最後,是一個果碟。所有的都放在了桌上,由先生自己取用的。咖啡是用一個大壺放到餐桌上的。我的朋友,沒有什麼可能只毒死一個人。而其他人卻平安無事的東西!晚飯後戴魯拉德夫入由維吉妮小姐陪著回到了她自己的房裡。三個男子去了戴魯拉德先生的書房。在這兒他們愉快地交談了一會兒。突然。一點跡象也沒有,副部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德。聖。阿拉德先生衝了出去叫弗朗索瓦立刻去叫醫生。他說那無疑是中風。但等醫生來了,病人已經沒救了。

    維吉妮小姐把我介紹給了約翰。威爾遜先生。他以十分典型的英國人而著稱,中等年紀,身材魁梧。他說起法語來帶著濃重的英國腔調。也跟這種說法非常一致。

    「戴魯拉德臉色很好,然後就倒下了。」

    在那兒再也找不出其他線索了。接著我就去了案發現場—書房,在我的要求下我一個人呆在那裡。到目前為止,沒有證據可以支持梅斯納德小姐的理論。我只能認為那是她的一個錯覺。很顯然她對死者有一種很浪漫的情愫。這使得她不能正確地看待這個案子。儘管如此,我仔細地搜查了書房。有可能在死者的椅子上安放了一個皮下注射針頭,這樣就可以進行致死劑量的注射。那由此引起的微小刺痕是可能注意不到的。但我沒有發現什麼可以用來支持這個理論。我撲倒在椅子上,一副絕望的樣子。

    「好了。我放棄了!」我大聲說道。「什麼地方也沒有線索!一切都完全正常。」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旁邊桌上的一個大的巧克力盒上。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這也許不是戴魯拉德先生死亡的線索,但至少這不正常。我打開蓋子。盒子裡滿滿的,沒有碰過,一塊巧克力也不少一但這卻使得引起我注意的那種怪異的現象更加明顯。因為。你知道,盒子本身是粉色的。而蓋子卻是藍色的。躇,人們經常見到粉色盒子上有一個藍色絲帶,或反之亦然,但盒子是一種顏色。蓋子又是另一種顏色—不,無疑—這絕不可能。

    我那時還不知道這件小事會對我有用。但我下決心要調查一番,因為它不尋常。我按鈴叫弗朗索瓦來,問他他的已故主人是否喜好甜食。他的嘴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特別喜好,先生。他屋裡總得有一盒巧克力。您知道,他什麼酒也不喝。」

    「但這盒沒有碰過呀?」我打開蓋子讓他看.「對不起,先生,但這是他死去的那天買的一盒新的,另一盒差不多沒有了。」「那麼說,另一盒是在他死的那天吃完的。」我慢慢說道.「是的,先生,早上我看它空了就把它扔了。」「戴魯拉德先生是不是每天什麼時候都吃甜食?」「一般是在晚飯以後,先生。」

    我開始覺得有些眉目了.「弗朗索瓦,」我說道,「你能不能小心一點?」「如果有必要的話,先生。」

    「好!我是為警方工作的。你能不能把另一個盒子給我找來?」「沒問題,先生。它會在垃圾箱裡的。」他走了.一會兒之後他帶著一個滿是灰塵的東西回來了。它跟我拿的盒子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盒子是藍色的。而蓋子是粉色的。我謝了索朗索瓦,又一次讓他小心一點,隨即就離開了位於路易絲大街的這幢房子.接著我拜訪了給戴魯拉德先生醫治的醫生。跟他打交道很不容易,他將自己牢牢固守在高深的學術術語之中,但我想他並沒有他所希望的那樣對這個案子很有把握.「有很多這樣奇怪的事情,」在我設法讓他打消了一些疑慮之後。他說道。「突然一陣暴怒。一種激烈的情緒一在飽餐一通之後一然後。隨著憤怒的爆發,血衝上了頭。於是—噓!完了!」「但戴魯拉德先生沒有激烈的情緒啊。」

    「沒有?我確信他和德。聖。阿拉德一直在進行激烈的爭論。」

    「為什麼會是他?」「這很明顯!」醫生聳聳肩,「德。聖。阿拉德先生不是一個最狂熱的天主教徒嗎?他們的友誼就是被教會和國家的問題給毀了。每天都進行討論。對德。聖。阿拉德來說,戴魯拉德幾乎就是一個反對基督教的人。」這是出乎意料的。這引起了我的深思.「還有一個問題,醫生,有沒有可能將致死劑量的毒藥放在巧克力裡?」「我想這是可能的,」醫生慢慢說道,「如果沒有蒸發的話,純氫氰酸就可以,一粒小藥丸可能不注意就會吞下去—但這好像是個不太可能的假設。一個裝滿嗎啡和士的寧的巧克力—」他做了一個鬼臉,「你明白,波洛先生—咬一口就足夠了!這個不小心的人不會拘禮的。」

    「謝謝你。醫生先生。」我告辭了。接著我查訪了藥店,尤其是路易絲大街附近的藥店。為警方工作是不錯的。我沒費力就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只有一處曾為這幢房子的住戶提供了毒藥。這是給戴魯拉德夫人的一種阿托品硫酸鹽眠藥水。阿托品是一種烈性毒藥,我高興了一陣,但阿托品中毒的症狀和屍鹼中毒是相似的,而和我正在研究的那些情況不一樣。此外。藥方也不是新開的。很多年來戴魯拉德夫人兩隻眼睛一直患有白內障.我很沮喪。轉身正準備定,這時藥劑師把我叫了回去.「等一會兒,波洛先生。我記得,拿來那處方的女孩,她說得去英國人的藥店來著。你可以去那兒問一問。」

    我去問了。又一次亮出了我的官方身份,得到了我需要的信息。在戴魯拉德先生死去的前一天,他們給約翰。威爾遜先生的一個處方配了藥。也談不上配藥,那些藥只是三硝基小藥丸。我問我是否能看一下。他給我看了,我的心跳加速了一因為這些小藥丸和巧克力的顏色完全相同.「這是毒藥嗎?」我問道。

    「不,先生。」「您能把它的藥效給我說一說嗎?」「它降血壓.-些心臟病得服這種藥—比如心絞痛.它減輕血管壓力。在動脈硬化中—」我打斷了他:「確實,你拉拉雜雜的話我搞不明白。它能引起臉紅嗎?」「當然。」「假設我吃了十片一或二十片這些小藥片,會怎樣呢?」「我建議你別試。」他乾巴巴地回答道。

    「可你說它不是毒藥?」「很多能殺人的東西都不叫毒藥。」他像剛才一樣回答離開藥店的時候,我很高興。事情終於有點起色了,我現在知道約翰。威爾遜有殺人的手段—但他的動機呢,他來比利時是做生意。在戴魯拉德先生家留宿,他和他並不太熟。很明顯,戴魯拉德的死無論如何也不能使他獲益。再者,通過在英國的查訪我發現他患心絞痛己經有些年頭了。因此他完全有理由擁有那些藥片。然而,我確信有人走到巧克力盒旁。一開始錯誤地打開了整盒,並且將最後一塊巧克力掏空,而在其中盡可能多地塞進了三硝基小藥九。那些巧克力挺大。我肯定裡面能塞的藥片大約在二十到三十片之間。但是誰幹的呢?房裡有兩個客人。約翰。威爾遜有手段,德。聖。阿拉德有動機。請記住,他是個狂熱分子,而且是他們當中最厲害的宗教狂。他會不會通過什麼手段得到了約翰。威爾遜的三硝基藥呢?我心裡又有了一個小主意。啊,你總笑話我的小主意,為什麼威爾遜的藥九會用完了呢,他肯定可以從英國帶足夠的藥來。我又一次去了在路易絲大街的那幢房子。威爾遜不在,但我見到了為他整理房間的女傭費利斯。我立刻問她前段時間威爾遜先生臉盆架上是不是丟了一個瓶子。女傭急切回答說那是真的。她,費利斯,因為這個受到了責備。很明顯這位英國紳士認為她打碎了瓶子,但不想那麼說。可她甚至連碰都沒碰過。毫無疑問,是珍妮特干的—她總去她不該去的地方亂轉—她還在滔滔不絕,我安慰了她幾句,就離開了。現在我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剩下的就是去證明這個案子了.我感到這是不容易的。我可以肯定是德。聖。阿拉德從約翰。威爾遜的臉盆架上拿定了那瓶三硝基藥丸,但要說服別人,我得拿出證據。而我什麼也拿不出來!你還記得我們在斯泰爾斯案子時碰到的困難嗎?那一次。那一次找到對殺人犯不利的證據的最後一個環節花了我很長時間.我要求見一下梅斯納德小姐。她立刻來了。我跟她要德。聖。阿拉德先生的住扯。憂慮在她的臉上浮現。

    「你為什麼要他的住址呢,先生?」「小姐,有這個必要。」她滿腹狐疑—憂心仲仲。「他什麼也不能告訴你,他是一個思想不在這個世界的人。他不會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事情的。」「可能是這樣的,小姐。然而、他是戴魯拉德先生的一個老朋友。也許他能告訴我一些事情一過去的一些事情—過去的怨恨—過去的風流韻事。」

    這個女孩臉紅了,咬著嘴唇道,「隨您的便—但—但我肯定我錯了。您真好,能同意我的要求,但那時我很不安一幾乎精神錯亂了。我現在明白了沒有什麼謎需要解。別管了。我請求您,先生。」

    我盯著她.「小姐。」我說,「有時候讓一隻狗找到線索是不容易的。但它一旦發現了。就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它丟下這個線索!當然那得是只好狗!而我,小姐,我。赫爾克裡。波洛就是一條很好的狗。」

    她沒再說什麼就轉身走了。一會兒之後帶著一張寫著地址的紙回來了。我離開這幢房子。弗朗索瓦在外面等我。他焦慮地望著我。

    「沒消息嗎,先生?」「還沒有。我的朋友。」「啊!可憐的戴魯拉德先生!」他歎息道,「我跟他的想法也是一樣。我不喜歡神職人員。我在屋裡不會這麼說的。女人們都特別虔誠—也許是一件好事。夫人太虔誠了—維吉妮也是這樣的。」維吉妮小姐?她「太虔誠了」嗎?想到第一天我見到的那激動的滿是淚痕的臉。我感到驚訝.得到了德。聖。阿拉德先生的住址,我沒有浪費時間。我到了他位於阿登省的住宅的鄰近地區。但幾天之後,我才找到進人那幢房子的借口。最後我進去了一你看怎麼樣-作為一個管道工,我的朋友!把他臥室裡簡單的管道漏氣修好是一會兒的事情。我走開去拿工具,特意選了一個只會有我-個人的時候帶著工具回來。我在找什麼呢?我也不知道。需要的東西,我想我是沒有機會找到的。他絕不會冒險留著它的。

    儘管這樣。當我發現臉盆架上的小櫃子鎖著的時候,我禁不住誘惑想看看裡面有什麼。鎖很容易就撬開了。門開了。裡面全是舊瓶子。我顫抖的手將它們一個個拿起來。突然,我叫了一聲。你想想,我的朋友,我手裡抓著一個小瓶,上面有英國藥劑師的標籤。上面有字:「三硝基藥丸,需要時服用一粒。約翰。威爾遜先生。」

    我控制住我的情緒,關上櫃子,將瓶子塞進口袋。繼續修漏氣管道!一個人得有條理。然後,我離開了他的住宅,盡快乘火車回到我自己的國家。當天晚上我就回到了布魯塞爾。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給局長寫報告,這時我收到一封短信。信是戴魯拉德老夫人寫的,叫我盡快去路易絲大街的房子.弗朗索瓦給我開了門。

    「男爵夫人正在等您。」他將我領到她的住處。她威嚴地坐在一張大沙發上。沒見到維吉妮小姐.「波洛先生,」老夫人說道。「我剛聽說你是假裝的,你是一個警察。」「是這樣的,夫人。」「你來這兒是調查我兒子死的情況的?」我再次答道:「是這樣的,夫人。」「如果你能告訴我,你取得的進展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我有些猶豫。

    「首先我想知道您是怎麼知道的。夫人?」「從一個再也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那兒得知的。」她的話。以及她說話時那沉思的樣子。使我的心一陣發冷。我說不出話來。

    「因此。先生。我急切地請求你告訴我你的調查究竟有什麼進展。」「夫人。我的調查結束了。」「我的兒子?」「是被人謀殺的。」

    「你知道是誰嗎?」「是的,夫人。」「那是誰呢?」「德。聖。阿拉德先生。」「你錯了。德。聖。阿拉德先生是犯不了這個罪的。」「我手上有證據。」「我再次請求你把一切都告訴我。」

    這一次我照辦了,將我發現事實真相的每一步都講了一遍。她認真地聽著,最後。她點了點頭.「是的。是的。都像你說的那樣,但有一件不對。不是德。聖。阿拉德先生殺了我兒子。而是我。他的母親。」

    我瞪著她。她繼續輕輕地點著頭。

    「我叫你來是對的。維吉妮在去修道院之前將她做的事告訴了我,這是天意啊。聽著,波洛先生!我的兒子是個罪惡之人。他迫害教會,他的生活是不可饒恕的大罪。他不僅自己道德敗壞,而且還讓別人跟他一樣。但還有比這更糟的。一天早上當我從我房間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兒媳正站在樓梯頂部。她在讀著一封信。我看見我兒子偷偷走到她後面。猛地推了一下,她就摔下去了,頭撞在大理石樓梯上。當他們將她抱起來時,她已經死了。我的兒子是個殺人犯,而只有我。他的媽媽,知道這一點。」

    她閉上眼睛呆了-會兒。「先生,你無法想像我的痛苦、我的絕望。我怎麼辦?向警察告發他?我做不到。這是我的責任,但心有餘而力不足。此外,他們會相信我嗎?我的視力一段時間以來一直在退化—他們會說我錯了。我沒有聲張,但我的良心不安。我不聲張就使我也成了一個殺人犯。我兒子繼承了他妻子的錢。他就像綠色的月桂樹處於全盛期。現在他就要當上部長了。他對教會的迫害會變本加厲的。還有維吉妮。她,可憐的孩子,很漂亮。天生很虔誠。被他迷住了。他對女人有一種奇怪的可怕的力量。我眼看著它過來了,但我無力阻止它。他不想和她結婚。而她準備為他獻出一切的時候到了。「那時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他是我的兒子,我給了他生命,我對他負有責任。他毀了一個女人的身體,現在他又要毀另一個女人的心!我去了威爾遜先生的房間,拿了那瓶藥丸。有一次他曾笑著說裡面的藥足夠殺一個人了!我走進書房。打開了那一直放在桌上的大盒巧克力。我錯誤地打開了一盒新的。另一盒也在桌上。裡面只有一粒巧克力。這就簡單了,除了我兒子和維吉妮,沒有人吃巧克力。那晚我會讓她陪著我的。一切就按我計劃的那樣發生了—」她停了下來,眼睛閉上了一會兒然後又睜開了.「波洛先生。我在你手裡。他們告訴我。我日子不多了。我願意在上帝面前對我的行為負責。我在人世間也得為這事負責嗎?」我猶豫了。「但那只空瓶子。夫人。」為拖延時間,我說道。「它怎麼會在德。聖。阿拉德先生那兒呢?」「當他來和我說再見的時候。先生,我將他悄悄塞進了他的口袋。我不知道怎麼弄掉它。我年邁體弱。沒人幫助,走動不了。在我的房間裡發現空瓶子會引起懷疑的。你明白。先生—」她直起身—「我不是想讓人懷疑德。聖。阿拉德先生!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想他的僕人會發現一個空瓶子。肯定會把它扔掉的。」

    我點點頭。「我明白了。夫人。」我說道。

    「你的決定呢。先生?」她的聲音很堅定。頭昂得高高的。

    我站起來。

    「夫人。」我說道,「我有幸和您說再見。我進行了調查,但失敗了!這件事就此了斷。」

    波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靜靜說道:「一周後她就死了。維吉妮小姐的修女見習期滿後。如期成為修女。我的朋友,故事就是這樣的。找得承認在這件事裡我沒做好。」

    「但那也很難說是個失敗。」我勸他道:「那種情況下。你還能怎麼想呢?」「啊,真見鬼。我的朋友,」波洛喊道,突然變得興奮起來。「你沒看出來嗎?但我可是個大白癡!我的腦子根本就不靈了。線索實際上一直在我手裡。」「什麼線索?」「那個巧克力盒子!你看不出來嗎?視力好的人會犯這樣的錯誤嗎?我知道戴魯拉德夫人患有白內障。這家裡只有一個人視力是如此之槽。以致看不清應該蓋哪個蓋子。是巧克力盒子讓我有了些眉目。然而一直到最後我卻沒有看出它真正的意義!「此外我的心理也不對。要是德。聖。阿拉德是罪犯的話。他絕不會保留那個會證明他有罪的瓶子。找到它證明了他是清白的。我已經從維吉妮小姐那兒得知他有些心不在焉。我跟你所講的是個很可悲的事情︰我只跟你一個人講了這個故事。你明白。這事兒我幹得不漂亮!一位老夫人以這麼簡單、這麼聰明的方式犯了罪,而我卻完全被欺騙了。見鬼!往事不堪回首!忘了它吧,不—記住它,任何時候。如果你認為我變得自負了,你就……不過我不太可能會自負,但也許會出現自負的。」我忍著沒笑出來.「好了,我的朋友,那麼你就對我說『巧克力盒子』。同意嗎?」「一言為定!」「畢竟,」波洛沉思道,「這是個經歷!我,無疑是歐洲目前最聰明的人,是能夠寬宏大量的。」「巧克力盒子。」我輕聲道。

    「你說什麼。我的朋友?」看著他俯身向前。露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樣子。我的心砰地一下。在他手下。我的日子總是不好過。但我。雖然不是歐洲最聰明的人,也是能夠寬宏大量的!「沒什麼。」我撒了謊,又點燃一支煙,暗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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