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絮語 第三章
    "哲彥,你來得正好,來陪我喝杯酒吧!"薛浩霆對著來到辦公室的好友說著。

    他打開了酒櫃拿出上等好酒,將瓊漿玉液慢慢的倒進水晶酒杯裡,讓那仿若琉璃的光澤在杯裡閃耀。

    "敬你!"托著酒杯的右手往前舉高,薛浩霆的臉上有著有別於蕭哲彥的得意與歡樂。

    "你要敬我什麼呢?"蕭哲彥注視著杯裡的酒,專注得像是裡頭有什麼吸引著他的目光。

    "啊!是了,我都還沒跟你說呢,我前是第一個通知你。我說老友,你該恭喜我了。"

    "那你該慶幸……"蕭哲彥低吟著,沉重的表情透露他正在煩惱。

    "是呀!我是該慶幸的,而我不會忘了你的媒人禮的,所以你說這杯酒該不該喝?"也許是歡愉的心情太過濃烈,以至於他完全沒注意到好友凝重的表情,還有那不對勁的語氣。

    "這杯酒是該喝,不過卻是為了向你謝罪。"蕭哲彥沉重的說著,一口氣就將杯中的酒飲盡,或許可以給他一些力量,讓地說出心中的話。

    "你搞什麼?這酒很烈的!"薛浩霆斥責著,同時隱約發現他的不對勁。

    "你跟Michelle發生關係了?"他直視薛浩霆的雙眼。

    "嗯。"在好友面前,他完全誠實的點了頭。

    "有安全措施嗎?"

    "沒有,昨天所發生的一切不是預料中的,實在是氣氛太好了,才……不過我會娶她的。"

    "天!你最好祈禱她沒有懷孕,不然問題就更複雜了。"

    "什麼意思?請你解釋清楚。"他的眼因為憤怒而瞇了起來。

    "你該清楚這不是她的第一次!"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她的過去。"說得是很瀟灑,其實剛獲知時,他還是花了一段時間去調適。沒辦法,千古流傳的觀念到現在多少還是對他有影響。

    "那你該在乎她的現在!"

    "我知道你一直不贊成我跟小容的這段戀情,我也能諒解你對她的偏見,不過,既然地即將成為薛太太,我希望你能獻上你的祝福。"

    "是不是偏見,我想等你看了這些資料就明白。"蕭哲彥將一個裝了厚厚一疊資料的牛皮紙袋丟在他的面前。薛浩霆相當的清楚,這代表著什麼意思。

    "你請徵信社調查小容?"他有被侮辱的憤怒,額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我是為你好,因為我要補償我讓你認識MICHELLE的虧欠,這些資料,我希望你能看一遍,而不暴直接丟到垃圾桶裡。"

    他知道薛浩霆雖處於憤怒之中,不過看他的神情,應該有將他的話聽進去。

    "很抱歉害你無法高興的喝下這杯酒,如果看了資料後想大醉一場,我會陪你的。"蕭哲彥瞥了薛浩霆一眼,走出辦公室。

    室內的空氣就這麼凝結著,直到薛浩霆將那疊資料拿出來。厚厚一疊的報告,他無心去看,因為他的心早已被那一張張的照片給蹂躪、撕扯。照片中的小容仍然展現他所熟悉的笑靨,只不過,那笑容不是對著他,他知道照片中的男人,而他們身後的背景則是某家飯店,從小容上了那男人的車到進入飯店,甚至房間裡的照片都相當的清晰。非常多的照片,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在一起的次數非常頻繁。

    他竟然被人玩弄了!而玩弄他的人,竟然是他最珍視的小容。

    "SHIT!"他出口咒罵著,猛然起身,右手握拳擊在牆上。有一道銀光從他的口袋閃出,直落到地面。

    那是一枚造型精緻的戒指!現在靜靜躺在地上,似乎在嘲笑著那一段含著欺騙的感情。

    "天使,DAVID到哪去了?"略嫌稚氣的女聲從電話的那頭傳來。

    "我不曉得。"連若紫無奈的吐出回答,整個人有點無力的扣在椅背上。

    這些天來她已經接了不少這樣的電話,神智有點想隨著音樂飄離。背景音樂是賴英里用長笛所吹奏的影集雙峰的主題曲,而且是有彭佳慧隨著音樂吟唱的版本,那感覺像是在浩大的空間裡飄蕩,卻又想抓住什麼似的沉重,就像她的心情……三天了……連續三天DAVID都沒有call-in進來。以往每天總會接到他的電話,突然沒有了,讓她的心頭怪怪的。

    他跑哪去了呢?她忍不住猜想著,天知道這樣的疑問己經連續三天纏繞在她的心中。

    怎麼以前沒有想過……該說是沒有明確的體會到,她與DAVID的緣分是單向的,只要他不打電話進來,她就無法聽到他的聲音。馬上她的生命中就少了DAVID這個人,薄弱的關係,像是他從來沒出現過。

    "我以為你會曉得的。"小女生的語調裡有著濃濃的失望。

    "你想念David?也喜歡他?"不想繼續剛剛的話題,她試著轉移。

    "是呀!DAVID就好像我的夢中情人。"一提及這樣的話題,小女生的聲音就變得興奮,好像那些看到巨星的歌迷。

    "你沒見過他呢!"她提醒著小女生。

    "那有什麼關係,既然是夢中情人,他就只存在我的夢裡。在我的夢裡DAVID就是優雅得如同漫畫裡的貴族,他那低沉、迷人的嗓音,是為了要喚醒沉睡中的公主,當然,我就是那個公主了。呵呵……而我的想像會賦予他最完美的外表。"小女生開心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很有想像力,像是在述說著一則失落的童話,不過顯然你的想像與理智還是劃分得很清楚。"

    "我再歡Davie,可是他若當我男朋友,太老了啦!"

    "呵呵……你說得這麼直接,David若是聽到,他會傷心的。"連若紫一直處於低調的心情,也不禁被小女生的話語給逗笑了。年輕,真是好呀!那種輕狂放肆的年代,好像離她好遠了。

    "嗯……那可不可以消音,或者是倒帶?"小女生有些懊悔的說。

    "呵呵……來不及了,你忘了『夜空之城』一向是現場的嗎?所有『夜空之城』的城民都聽到你說的了。"她能想像小女生帶著希望的眼晴向她眨著。

    "呃……"

    "放心,童話裡的王子都是很寬宏大量的,我想David不會跟你計較的。"她笑著安慰她。

    "嗯……說得也是,不然他就不是王子了,天使。"

    "嗯?"

    "DAVID跟你比較像一對戀人喲,我好喜歡聽你們說話喔!"

    "那你喜歡David還是喜歡天使?"連若紫給她出了一道難題。

    "我喜歡天使……"標準的回答,畢竟她才是主持人嘛,還好她的魅力也不賴。連若紫的唇角有著淡淡的微笑,她喜歡這個小女生,好直率!

    "……跟DAVID在一起。"小女生停頓了一下,才說完她想說的話。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抑或是小女生說中了她內心深處的期盼,她竟然就這麼呆了幾秒,才清了清喉嚨回道:"這麼慷慨把王子讓給我?"

    "我同學也是這樣想的,還有人打賭你們是戀人喲!"

    "我們不是。"她澄清著,怎麼現在call-in進來的聽眾一個比一個還會說話?

    "沒關係啦,是或不是我們都一樣喜歡你們。我偷偷問你一個問題,是不是公司不准你們說?"顯然小女生是屬於認定她與David是一對戀人的人。

    "偷偷的?怎麼偷偷?你的問題好多人同時聽見了呢!"

    "被你發現了,本來是想套你的。"小女生顯得有點尷尬;但是俏皮的聲音非常討人喜歡。

    "你好壞喲!"她笑著斥責。

    "一點點啦!天使,請你幫我選首歌送給DAVID好嗎?"

    "為什麼你不自個兒挑首歌送給你的夢中情人?"連若紫反問。

    "你跟他的默契比較好嘛,我想你選的他一定會喜歡……啊!我媽媽起來了,我要趕緊掛斷電話,不然會被罵,天使,你要幫我播喲,我會在棉被裡聽隨身聽,BYE!"

    像是有怪物在後頭追趕似的,小女生的話說得又急又快,什麼時候她成為DAVID的代言人了?小女生話中的含意似乎完全不懷疑她播的歌有可能DAVID會不喜歡。眼睛搜尋著電腦中的歌名。有了!就這一首好了。是公器私用嗎?也許一點吧,不過歌名倒是許多城民的心聲。

    "好的,我已經找到了一首歌曲。原唱者是張洪量,最近人稱老爹的迪克牛仔也拿來翻唱,旋律非常的好聽,歌名是『你知道我在等你嗎』,希望剛剛那位小女生滿意我所選的歌曲,也希望DAVID能早點出現。"她知道她的語氣裡摻雜了太多的私人情感,不過這應該沒關係吧?畢竟,她是替人點歌。

    關掉了麥克風,整個音樂迴盪著,她因為熟悉歌詞而跟著輕輕哼唱……DAVID你真會再出現吧?一句不太確定的問句,浮現連若紫的心頭。拿下耳機,閉上眼,放鬆全身的神經,癱在柔軟的椅子裡。耳邊只聽到所播放的歌曲,而嘴巴仍是跟著哼唱……

    太貼切了,就像是為她所寫的歌曲,連最後一句都像是描寫她與DAVID的情況。寫歌的人,是否曾有過如同她現在一般的心情?

    微微寒意的冷風徐徐吹送著,滿地的枯黃落葉像是有生命般隨風起舞,讓原本靜溢的夜晚響起沙沙的聲音。青蔥鬱翠的林木,黑暗中顯現它另一面詭異的風貌。暗藍的天鑲嵌著無數鑽石似的星子,卻沒有人欣賞。

    空氣中混著一絲酒精的氣息。那是從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車子裡所散發出來的,越靠近,那飄散在空氣中的酒精氣息越濃。車子的窗戶並沒有關上,隱的聽見有音樂從埋頭傳出,而駕駛座上倒著一個男人。

    也許是風將他叫醒的吧?原本一動也不動的男人,眼皮突然動了幾下。"唔……"他發出呻吟,右手徒勞無功的撫著額,似乎想借這個動作讓該死的頭疼能夠停止。挺熟悉的爵士樂,他好像在哪聽過?想不起來……整個頭昏沉沉的……好難受!他奮力張開沉重如千斤的眼皮,映入眼裡的是一片黝暗,要不是頭上的穹蒼繁星點點,還有身旁下方市區的夜景,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醉得連張開眼這個簡單的動作都會搞錯。

    "那麼晚了……"他喃喃的說著,右手隨意放下,禁不住疲累,雙眼又沉沉的合上,意識在清醒與昏迷之間游離。

    "……以前不懂為什麼有人那麼晚不睡覺,認為晚上的節目是沒什麼人聽的,還跟同事開玩笑,說如果有人在我下現場之後來電台接我,我就嫁給他。呵呵……不過這當然是玩笑話了……"熟悉而低柔的嗓音,聽來很舒服,像是在撫慰他受傷的心靈,己經忘了是為了什麼心痛。她的聲音有奇特的魔力,能讓他的心像是夏日的荒野得到一地的清涼。那樣聲音的主人,披上雪白婚紗,想像中的她,就像天使!

    奇異的,他的手不再笨拙,牢牢的握住方向盤,睜開的雙眸中有著異常的光芒。右手轉動著方向盤右下方的鑰匙。他啟動了車子,駛向他聽了不下千百次的地址所在。

    這幾天她的情緒一直混著淡淡的愁,原因是什麼她非常的清楚。David從那天起,就一直沒再出現。她的節目一向是反映她的心情。

    雖然在心中告訴自己,當電台主持人是她的專業,既然是專業,她該拋去個人的情感,全心的做節目才是!但是,她就是做不到。也許她能將自己的聲音表情偽裝得很好,但那並不代表她就能將整個節目的氣氛弄得很歡愉。

    對於聽眾她是懷著愧疚的,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那顆心呀!

    也許,應該相信電視劇裡的那句八股台詞——一切就交給時間,時間會沖淡一切……

    抬頭看向牆上的電子鐘。三點五十四分十五秒,

    連若紫垂下限眸,播音室裡刻意調為昏暗的燈光,在她的眸下形成淡淡的投影。整理了思緒。拉下背景音樂,打開了麥克風,低沉卻帶著溫柔的嗓音從朱紅的唇吐出,緩緩的播送著:"時間過得很快,天使又要跟你暫別了,這幾天的節目氣氛有些低沉,也許是因為都播放抒情歌曲的緣故,嗯……其實在夜裡聽這些曲子,也是很有氣氛的。"

    她的手指按下CD的PLAY健,同時讓背景音樂漸沒,讓另一首歌曲的前奏漸出。"今夜就讓這種感覺延續吧,聽到這首熟悉的爵士音樂了嗎?它曾出現在'費城'這部電影當中,歌名是Pleasesend  me  one  to  love,由黛娜.華盛頓所演唱,中文翻譯成請賜給我一個戀人,同時,在這首音樂當中,天使要跟你Say-Goodbye,"夜主之城"與你明天見。"

    關上了麥克風,將音樂推至標準的音量位置,突如而來的疲憊席捲她,直到有人開放了播音室裡的日光燈,才將一室的魔力解除。

    "真不愧是天使,好浪漫的Ending喲!"小宛拍手稱讚著,臉上掛著笑。

    眼睛一時無法接受突來亮光的刺激,連若紫忙用手遮住光線,連眨好幾下眼才適應。一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特大號的小宛",又是一個驚嚇!

    "小宛?"連若紫詫異極了,小宛這時怎麼會出現?

    "對!是我。"她沒好氣的回道,轉身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才繼續嚷著:"犯不著露出那種驚訝的表情吧?"

    "誰教你靠我那麼近,都快貼到我臉上了。"

    "看你快昏迷的樣子,關心你呀!最近很累?"小宛揚著眉詢問,雙手枕在腦後。

    "也許吧……"她是心理累,該花些心思調適一下。

    "你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

    "你說呢?"小宛攤著手,扮了個鬼臉。

    "莫非……你要做現場?你不是一向採用預播的方式嗎?"連若紫深知小宛是深深奉行"我的夜晚比你的白天更美"這句話的人,她總說夜晚才有探險的刺激。小宛的夜生活總是多彩多姿,而那不是她能理解的世界。

    "拜託!你的語氣不要像是發生了奇跡,難道我真的有那麼混?做現場都不行?"小宛忍不住抱怨著,還記得剛剛控音師聽到她要做現場,下巴一副快掉下來的模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連若紫想解釋。

    "算了!其實我的動機也不太單純,只是……只是……不想讓他找到而已。"小宛揮揮手,喃喃的念著。

    "什麼?"

    "沒有啦!"驚覺自己似乎說漏了什麼,小宛的臉頰迅速染上可疑的緋紅,雙眼則是迴避著連若紫那探索似的雙眼。

    "小宛!剩一分鐘要進現場,你還在給我聊天!"控音師透過麥克風傳來慌急的聲音,透過那片與播音室相隔的透明玻璃,她們倆都看到控音師快跳腳的模樣。

    "呃……我要進現場啦!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記得開車小心點。"小宛辟哩叭啦的說完一串話,幾乎是用推的將連若紫"請"出播音室。

    牆上的ON  AIR燈亮起。連若紫瞪著灰藍色的隔音門,下一秒她的唇角揚起,噙著些許笑意,而後輕笑出聲。"呵呵……"看來愛玩、愛瘋、愛鬧的小宛,也陷入情感的漩渦了。

    高跟涼鞋踩踏地板的腳步聲,規律地在寂靜的夜裡響著。歲出電台大門著灰藍的色彩,混著水氣的涼涼空氣拂著連若紫的肌膚。

    一陣風揚起,她拉了拉身上的薄外套,拿出車鑰匙在手中甩著。金屬鏗鏘清脆的撞擊聲在此時顯得格外清晰。

    步下階梯,她準備走向停在一旁的車子。然後,一切發生在瞬間,快得讓她來不及有所反應。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在詭異的夜裡像是迸出牢籠妖獸的怒吼,心驚的在耳邊揚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街角竄出一輛時速飛快的車子,向她疾駛而來……

    急速捲起的旋風將連若紫掃到一旁,而她手中的鑰匙就這麼巧的,形成拋物線掉入下水道裡。她瞪視著造成如此結果的兇手,原本以為他會揚長而去,但……車子竟準確的停在她的身旁,然後車裡伸出一隻大手將她整個人扯進去。

    還來不及表達哀怨的情緒與吐出詛咒,她的唇就被人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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