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遊戲 第19章 狗的交易
    一群烏鴉從樹梢騰空飛起,那嘶啞的,厭惡人類的刺耳鳴叫聲,似乎和尤金。皮爾遜這時的心情十分相似。他注視著好像陷入沉思的布倫丹。凱西。他的職責是通知參謀長現在一切都已就緒,洛加小組隨時準備接受集團組織運來的第一批古柯鹼。

    他要求軍方,也就是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守住這兩噸價值數億美元的古柯鹼,直到他和女兒西奧班從波哥大回來。根據他和雷斯特雷波經過秘密聯繫所作出的安排,她將在波哥大和她心急如焚的父親團圓。

    「尤金,我不知道。」凱西踢了踢他腳邊的一層松樹葉。他們兩人在都柏林城北四十里,離鄧多克不遠的一個小樹林子裡。

    深縹們躲在附近,他們好像愛爾蘭起源時代住在沼澤地區的暗褐色皮膚的森林人,都是些受人操縱的衛士。他們幹盡了血腥謀殺,同時又憧憬著神話般的自由。就是這種神話在支撐著尤金。皮爾遜法官,使他全身心投入武裝鬥爭,使他全力以赴去破壞古柯鹼的交易,以免古柯鹼玷污他敬愛的愛爾蘭和這場真誠鬥爭的純潔性。

    皮爾遜在他深思熟慮的腦海裡,已經十分清楚地構思出給英國情報部門的匿名信。英國人在從那六個郡中撤出之前,當然是他們的敵人,不過在這個時刻,他發覺布倫丹。凱西和他身邊的一群不適合其職位的黨徒,才是目前他們的運動和愛爾蘭更大的危險。

    在他寄給戴維。賈丁這個特工的第一封信裡,他有點歪曲情報想讓對方覺得洛加小組是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一些叛徒,他們和愛國武裝鬥爭既專業又愛國的領導階層合不來。

    在第二封信裡,也就是將他交給雷斯特雷波的那兩張三寸半磁片拷貝一起寄去的信裡,尤金。皮爾遜曾經強調軍事委員會否認格加小組是他們所成立的單位。這是個謊言,不過這個謊言,可以在即將來臨,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內部鬥爭裡挽救他們的運動。

    因為皮爾遜已經決定要做的第二件事情是,在他帶著他心愛的孩子西奧班回來之後,他要殺掉布倫丹。凱西。這麼做的話,他最後就會出乎意料地站到武裝鬥爭的最前線。

    他打算就在像這樣一次的會議上執行他的計劃。用手指著旁邊說一聲:那是什麼?把那個混蛋的注意力引到別的方向之後,用刀子迅速刺向他的喉嚨。

    五年前,他曾經審判過一個類似這種情形的案件。兇手就是以這種生動的方式承認了她的罪行和謀殺方法。那個女孩子在一家屠宰場工作,她的殺人方法似乎非常簡單。

    皮爾遜對這個案子的印象相當深刻。

    他反覆練習這個把式,直到睡夢中都能做出這個動作。起初是為了自衛,或是為了武裝鬥爭最後一擊的來臨。因為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始終秘密打算,一旦英國人從那六個郡倉惶逃走時,他們要發起一場類似保加利亞的民眾叛變,或者類似更多年前古巴式的民眾叛變。

    從選舉所產生的國會手中奪取政權,建立一個單一民族的國家,三十二個郡都聯合在一起接受愛爾蘭共和軍激進派的統治。

    這就是尤金。皮爾遜的夢想。他用屠宰場的刀子殺人的妙

    計很快就要實現了。

    當他看著布倫丹。凱西,等著他回答的時候,他微微一笑。

    天哪,這個人的脖子這時伸得真是誘人。只要時機成熟,他的計劃真是輕而易舉。他會用一份打好的聲明向保縹們宣佈。一份官方的死刑狀,由德克蘭。伯克和瑪麗。康納利簽署。愛爾蘭的愛國鬥士們處理事情就是用這種方法。他們都是能閱讀和寫作的人,如果這個文件寫得相當流暢,而且文字中還有幾個分號的話,任何寫下來的文件他們都會接受。

    共和國的革命者喜歡分號;只要你研究一下他們因為爆炸和傷人事件所提的任何聲明的理由,你就會一目瞭然。

    「我不知道,」凱西重複道。「合約就是合約,你知道這種事情。」

    「天哪,我的女兒被他們抓住了。」

    凱西不懷好意的眼睛盯著尤金。皮爾遜。他點點頭,好像和著某個無聲的樂曲的節拍。最後,他咧嘴一笑,補上的金牙在夕陽的光芒映射下閃閃發亮。

    「當然。有何不可?」

    皮爾遜的心情非常欣慰。一瞬間,他感激涕零,幾乎要取消他個人對凱西的死刑判決。

    「那麼,你什麼時候動身?」布倫丹。凱西溫和地問道。

    「這幾天之內。」

    「要不要我派一、二個人陪你過去?我們希望你不要發生任何意外。」

    「不,不。」法官謙虛地微微一笑,來答謝這個人所表示的關切。「我應邀去參加在佛羅里達舉行的法律會議。所以我才有理由可以獨自跑這麼遠。然後我搭飛機去波哥大。只要一個晚上就到了。我去和雷斯特雷彼見面,把解讀密碼交給他,領回西

    奧班,也許在老社區和她吃頓飯。他們說那裡相當熱鬧,孩子們喜歡到這種地方去,是不是?然後搭下一班飛機回到邁阿密,管他什麼法律會議,我們直接飛回來。她的母親一定非常高興。「

    凱西抬頭看著叭叭亂叫的烏鴉;天色慢慢暗下來。他點點頭,又再注視到皮爾遜的身上。「那麼,祝你好運,尤金。我們很快又會見面……」他轉過身去,悠閒地走開了,踏著鋪滿地面的松針,步履輕鬆自在。

    地區檢察官法西奧龐帝辦公室裡的空調發生故障。它一會兒生氣變成毫無功用,只增加濕度,而外面已是清新的春回了;一會兒又湧起陣陣嚴寒的空氣,使貝爾維調查小組的人凍得刺骨鑽心。調查組是由司法界有關官員組成的特別小組。

    嚴寒的期間突然停止下來。艾迪。盧科搓著雙手,摟住手臂,緊緊抱住胸前那件疏紡粗花呢夾克。唐。馬瑟把雙手夾在腋下。這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和那位海關特別調查員看起來好像都得了流行性感冒。

    「你們都是一些沒用的傢伙。」法西奧龐帝說道。他輕鬆地穿著布魯克斯兄弟式的條紋襯衫和紅色的吊帶。艾迪。盧科聽說這位地區檢察官在中午休息的時候鍛煉身體,然後在回家路上去日光浴沙龍。這個傢伙是個混蛋,他已經第三次想約南希出去。而且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艾迪。盧科少尉的夫人,因此這位探員更加懊惱。

    「好吧,」法西奧龐帝說道,「總而言之,貝爾維慘案的犯案者,是哥倫比亞暗殺集團的成員,他們奉命殺人滅口,殺掉矮子帕特裡斯,讓他無法在紐約州因非法古柯鹼交易開庭時向大陪審團出庭作證。這些人由集團組織的一位高級幹部領導,他為了這件事情專程來到紐約市。就在這個時候,集團組織的一位

    主要成員;裡卡多。桑托斯。卡斯泰尼達可能也被殺害。桑托斯把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孩子搞丟了,她陪著他從羅馬一同來到這裡。我們沒有他們搭乘飛機的記錄,因為他們是用假護照旅行的。那些護照一定偽造得相當高明,否則移民局會將他們逮捕。

    這個女孩子跑去找矮子的兄弟辛巴。帕特裡斯,想過一下古柯鹼的痛,和辛巴上了床,不久就被發現她因為服用過量不純的古柯鹼不幸暴斃。她現在被當做『姓名不詳者』,屍體還冷藏在那裡,這是第十四分局兇殺組的盧科少尉拿到的授權狀所批准的,因為死亡事件發生在該分局的轄區之內。「

    「盧科少尉認為,集團組織綁架這個女孩的目的,是要對她的父親施加壓力,因為他在帕布羅。恩維加多的計劃裡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他是個歐洲人,很可能是愛爾蘭人。至於那個『姓名不詳者』,經過精心的偵查工作之後,發現她的名字很可能叫西奧班,姓氏不詳。」

    「辛巴毫無疑問是集團組織殺害的,因為據說他曾和盧科又談過,不過,或許因為那個死去的女孩子告訴他一些他不應該知道的事情。而且因為他對集團組織殺死他的弟弟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因此他本人對集團組織來說也變成一個隱憂。」他又多問了一句:「難道我們對帕特裡斯的第三個兄弟一無所知嗎?他叫什麼名字?」

    「阿布杜拉。」那海關特工說道。

    「他失蹤了。」當空調器朝辦公室裡送出溫暖潮濕的空氣的時候,盧科鬆了一口氣。「據說,他被送到了加勒比地區,避避風頭。至一○分局正在通緝他,因為他在皇后區殺了五個哥倫比亞人,其中包括一位快餐店的廚師,我們後來查出來,這位廚師竟然是集團組織的一個小嘍囉。」

    「他們是個聰明的傢伙。」聯邦調查局的那位特工說道。

    「因此,各位同仁……」法西奧龐蒂攤開雙手,手掌朝上。

    「……他媽的,我們要拿誰來向紐約市的選民做個交待?如果所有的兇手都不見了……?」

    「我正在設法找幾個有名的傢伙。那怕一、二個也沒關係。」

    盧科伸了伸他的長腿,發現他的鞋子是房間內最不亮的。「然後,我們可以公佈這些人的姓名,並且開始在波哥大進行引渡工作。」

    這個提議立刻引起了哄堂大笑,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對這次會議逐漸增加的失望。馬瑟以同情的目光向他看了一眼。

    「事實上,」這位毒品管制局的人說道,「艾迪表現得非常出色。」一陣表示同意喃喃的聲音。「不過有時候光是這樣並不夠。

    托尼,在美國我們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可以把他當做貝爾維兇殺案的嫌犯。萬一文選能從他的線民當中找到幾個傢伙——你辦得到嗎,艾迪……?「

    盧科點點頭。

    「那麼我們就可以公佈通緝犯的相片,下一次木管他們在我們國內的任何地方一露面,我就可以把他們抓起來。」

    「就這樣嗎?」地區檢察官問道。「我們拿什麼向市長辦公室報告?」

    「那是你的事,先生,」艾迪。盧科說道,眼睛不再看向他那一雙破舊的鞋子。「我們只能做點簡單輕鬆的工作。」

    這一次大家發出同情的微笑。這位聯邦調查局的人員打開公事包來掩飾他愉快的心情。

    法西奧龐帝用鉛筆敲著辦公桌,發出類似啄木鳥的聲音。

    「還有別的高見嗎,少尉?」

    盧科靠在椅子的背後,將指尖捏在一塊,揉一揉他的鼻樑,眼睛則一直看著法西奧龐帝的面孔。

    「當然,法西奧龐帝先生……」他用意大利那不勒斯的方言輕輕說道,「你他媽的別來亂動我老婆的腦筋。懂了嗎?」

    法西奧龐帝的臉刷一下變得通紅。鉛筆敲桌子的聲音也停住了。

    房子裡三位不懂意大利語的人,聯邦調查局、海關和毒品管制局的人,個個面面相覷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晦,讓我們也分亨一下笑話嘛!」科待茲說道。這位海關的人,是他們三個人當中對剛才所說的話印象最深刻的人。

    「是個從意大利的那不勒斯流傳下來的老笑話,」盧科朝地區檢察官冷冷一笑。「翻譯之後可能失去韻味了。托尼,你認為……?」

    好長一段時間之後,地區檢察官才鎮定下來。股也逐漸不紅了。他慢慢地點點頭。「很難翻譯。」他狠狠地瞪了盧科一眼,然後聳聳肩,避開盧科的目光,對其他的人說道,「那麼,弄清楚這個姓名不詳者,還是西奧班,還是什麼他媽的名字的機會底有多大呢?」

    其他人都轉過頭看著艾迪。盧科。他似乎正在考慮這個問題,然後聳聳肩。「目前嗎?零。不過我們不會放棄。這個案子正在進展中。」

    會議結束之後,大家走向電梯時,唐。馬瑟和盧科讓別人走進第一個電梯。

    「做得不錯,」馬瑟說道。「艾迪,你得開始花點這筆錢。如果你完全都不動用的話,他們會懷疑的。」

    「沒錯。花多少錢呢?」

    「買輛車。拿點現金。帶南希到某個地方度度假。再送點給你的好朋友。」

    「多少呢?」

    「咽……三萬」

    「狗屁!」

    「按他們說的辦。不要用紐約的銀行。去拿梭,或邁阿密。」

    「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冰箱。還要一個可以放CD的架子。」

    馬瑟笑了笑。「三萬美元要買這些東西應該沒問題。」

    「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都可以。可是,艾迪,一定記住,這筆錢是屬於美國財政部的。不管你買什麼東西,我都需要收據。你和瓦戈斯買的每一件東西將來都歸政府所有。懂嗎……?」

    「你會說意大利話嗎?」

    「飛的妹妹嫁給一個意大利人。艾迪,聽著。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事情是最高機密,你不能說給任何人聽,因為我信任你,而且你也應該知道……」

    艾迪。盧科點點頭說。「當然。」

    唐。馬瑟朝四周看了一下。然後拿出了他的小筆記簿,翻到一張空白頁,日期是四月十七日,盧科永遠不會忘記,在上面用方體字寫了一個名字「西奧班。瑪麗。皮爾遜」。

    當兇殺組的盧科少尉第四遍念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的胸部隱隱作痛。在一滴眼淚滾下了他那堅毅的面孔之前,他趕緊眨眨眼。他相當尷尬,轉頭擤擤他的鼻子,用他的袖子擦擦臉。當他回過頭來,馬瑟假裝沒有看見,又潦草地寫了另外一個名字……「尤金。皮爾遜法官。都柏林刑事上訴法院。愛爾蘭」。

    艾迪。盧科看了一下記住了。這既是這幾個月來不屈不撓的工作所帶來的疲乏,也是感情的流露。不過,這個女孩子總算快要找到一個平靜的安息之地了。

    「誰都不行,尤其是他……更不能知道這件事。艾迪,這是個大輸贏的遊戲,懂嗎?」

    盧科點點頭,目光與馬瑟相遇。「唐,謝謝你。我很感激。」

    「那就考慮一下去拿梭或邁阿密的旅行。好好享受一下。

    沒有人說過這個工作不能有點樂趣。「

    這位面色凝重的紐約警察歎了口氣,然後說道:「我想我要買輛白色的法拉利跑車。」

    他大笑一聲轉身走了。唐。馬瑟在他背後喊道:「你他媽的給我試試看……!」

    哈里。福特看著帕布羅。思維加多和那位年邁的牧師坐在一棵大樹樹蔭底下的桌子旁,這是一棵枝幹盤根錯節的熱帶樹,他覺得他應該知道樹名的。他仍然能夠想像得出洛弗帶。威斯曼他那深沉、圓潤洪亮的倫敦土話。他是哈里剛開始受訓時,教他們死裡逃生訓練課程的秘密情報局的土官長。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連這棵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這笨蛋。」這就是洛弗蒂會對你說的話。這個人在有關每個大陸、各種氣候中的樹木、根莖和漿果方面,簡直無所不知。這位高大的倫敦人,曾陪他在東南亞某個地方參加過他的第一次戰鬥任務。

    在某個英國民眾根本不知道他們的特種航空隊正在那裡作戰的地方。

    樹上棲息著三隻艷麗的鸚鵡,各自忙碌不停。思維加多的手下,都遷到裡奧穆拉托上面的的陵斜坡上的香蕉園裡,在布魯尼托鎮的西邊,靠近安蒂奠基亞北面的加勒比海岸和烏拉瓦海灣。

    當哈里在觀察著帕布羅。恩維加多和那位年邁的牧師的時候,他在膝蓋上的拍紙簿上振筆疾書,為麥德林集團組織的執行小組,草擬一份訓練與行動指導方針。「執行」在集團組織裡的意思是,確保設有人反抗、出賣或危及集團組織的日常作業。最

    低標準,它意謂著要把農民和市區貧民窟的居民從他們的茅舍抓出來,當著他們家人的面開槍殺死他們,然後把屍體留在大街上,或任何地方,使他們對帕布羅的廣大勢力範圍留下可怕的印象。最高標準便意謂著要燒燬某個百萬富翁的工廠,或炸毀最高法院法官的別墅和哥倫比亞秘密警察波哥大總部,同時殺死一大批人,其目的完全一樣。不允許任何人和這位教父作對。

    儘管這項計劃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哈里。福特對集團組織的行動的一切細節完全瞭如指掌。因此,這些細節雖然讓人厭惡,但並沒有引起任何大驚小怪。雖然他(和他的指揮官戴維。賈丁)最理想的目標是想要在恩維加多的收集和分銷網裡佔有一席之地,以及瞭解所有煉製廠的一切細節,不過可以預料得到的是,交付給新入伙的成員的任務,是任何一個秘密執法官員都會發現自己絕對無法勝任的。安排和指揮集團組織的暗殺小組,是對麥德林集團的任何一位新的執法者的一項敏感的考驗。事實上,龍尼。薩波多在哈里滲透到這個哥倫比亞的黑社會組織之前,在西班牙的最後一次任務講解會議上,就曾經向哈里警告過,對這種第一次被分配到的工作要有心理準備。

    哈里。福特在這方面沒有什麼問題。他知道安排一位秘密滲透人員來到這裡,並不是一夜之間就要去救人性命。他的任務是盡量接近恩維加多,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這個人就會掉入陷階,移送法辦。不過絕對不能操之過急——這一點是再三反覆強調過的——他能提供給秘密情報局有關整個集團組織的運作和人事方面的綜合情況,以及哥倫比亞古柯鹼集團組織本來的計劃和在歐洲的聯絡點。這些情報不僅包括帕布羅。思維加多的麥德林集團,而且還有卡利和波哥大分部,以及駐紮在諾利加和巴拿馬聯絡的管道,玻利維亞和巴西的重要角色,和最近才盛且難以滲透進去的厄瓜多爾古柯鹼煉製廠和經銷商。

    這是個嚴苛的要求,非常適合像福特這種雄心萬丈、抱負遠大的人才。他知道,如果他能夠死裡逃生,他有這種決心,並且在這個毒品管制局和中央情報局一籌莫展的地區獲得成功的話,他在他的新事業中便會建立聲望。因為他還是那個當年曾經孤身深入伊拉克敵後,完成許多很有戰略價值非常危險的任務的哈里。福特。他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在特種航空隊裡使自己的事業更上層樓。

    哈里的腦海裡仍然在考慮:在秘密情報局一帆風順地做個一年左右,他就能夠回到特種航空隊,指揮一個中隊。如果一切順利,他就非常有希望被升為中校。自從九年前他還在桑赫斯特讀軍官學校的時候到現在,他一直夢寐以求的職位,就是特種航空隊第二十二團的司令官。甚至在他分析集團組織暗殺小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單時,福特還覺得心滿意足,因為他的事業計劃正在順利地朝目標前進。

    帕布羅。思維加多站起身來,很有禮貌地扶著這位衰老的牧師也站起來。

    靠在一棵枝幹盤根錯節的熱帶樹上的繆裡洛,朝著無線電對講機說了幾句。哈里很清楚地聽到,那架奧古斯塔一貝爾212直升機,從種植農場的另一邊發出刷刷聲開始起飛。

    這架直升機雖然是集團組織的,但它的執照卻是以一家設在麥德林的記錄影片公司的名義登記的。飛行員是位德國玻利維亞籍的攝影師和冒險家,他曾經拍攝過幾部南美野生動物和環境保護的電影並引以為榮。他在這個安蒂奧基亞省的首府一間小小的辦公室裡,認真工作。他那今年二十九歲哥倫比亞籍的漂亮妻子米姬,在時髦的波勃拉多區開了一家酒吧。

    星期四把他的司機打發走開。而他的自行車仍然用鏈條鎖在地下停車場的一根管子上。事實上,其中一個輪船已經沒有氣了。

    以前,他在星期四的晚上,曾經騎腳踏車回到德爾威奇的家裡。

    但是最近他的妻子相信他正在做著不能向她說明的秘密工作。

    這是於他們這一行的好處之一,不必對你的行蹤作任何解釋。

    對天發誓,戴維。賈丁很想知道,我自己才這麼一點點的放蕩荒唐有沒有他的一半卑鄙。像他那麼令人厭惡……荒唐。

    「如果他知道這件事的話,他會說些什麼?」伊麗莎白問道。

    她偶爾也會以她那來自天賦和豐富的學識所產生的頓悟,讓她的情人覺得有點訝異。這並不奇怪,因為這個女孩子是在瑪格麗特。霍爾夫人學院獲得過優秀學位的。桃樂絲也是這一所學院畢業的,不過早她一代,賈丁故意不去注意這一個巧合,想伊麗莎白和他的妻子有一些相似的特點(其實她很像當年的桃樂絲,因為挑樂絲以前也是一位罕見的美女),賈丁心裡有點困擾。

    因為這使他自己覺得對妻子……不忠。他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誰?」雖然他知道得很清楚那個女孩子所指的是葉慈。

    「摘呀摘,搞到夕陽已西下,」伊麗莎白背誦起葉慈的詩來,「金色的蘋果像太陽……銀色的——」

    她遲疑了一會。他突然非常感動,發現她激動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銀色的蘋果像月亮。』喚,天哪,我是怎麼啦。」她用那件她正在燙手的藍襯衫擦一擦濕塔塔的面孔。「該死的葉慈先生,他總是讓我激動得流淚。」

    要是在幾天前,戴維。賈丁,這個浪漫的享樂主義者,天主教徒和追求生活情趣的人,一定會站起來,拿起襯衫體貼地擦掉她的眼淚,然後非常溫柔地和她做愛。不過,現在他既然知道,就

    像他過去所知道的任何事情一樣的清楚,他愛上了這位伊麗莎白。福特,愛她那雙眼睛、她的嘴、她的聲音和她在看著他的那種眼神,這一切使他以往習以為常地用鐵石心腸來控制這種局面的情形,有生以來第一次地被完全推翻了。雖然他現在知道了,不過事情已經無法收拾了。

    因為她是另外一個男人的妻子。而且這個人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給了勾引他的妻子的那個人。他不需要惠特利神父他那無慈悲的寬恕來告訴自己事實並非如此。

    賈丁對他以前的老朋友上帝,很快地說了一句懺海的禱告詞。不過這位老朋友正在開始從原本溫和安祥的形象,逐漸變成了一位非常嚴肅的、無處不在的,被美國職棒大聯盟奉若神明的人物。而且在這個時刻,在她那張幻想中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他是個可愛的詩人,」賈丁故意漫不經心地說道。他避開她的目光,舉起了那杯威士忌酒。「我往往也會流下這種不由自主的眼淚。」

    這次空降很糟糕。在狂風大作,沒有月亮的夜晚,進行在降落傘未張開前下降跳傘,不是喬伊。穆迪上士所主張的良好時刻。沒錯,夜間眼鏡雖然笨重,但至少可以使地形顯示出深淺程度不同的綠光。不過,由於陡峭的山脊和一片片的參天大樹,很容易和一簇簇矮小的樹叢混淆,空降便成了一種閃避冒險的行動。他發現在落地時,很難使四個同時跳傘的人保持在一處。

    在理論上來說,你只要依靠高度測量器和預先裝置氣壓計的傘衣釋放器就行了,但是以前許多特種航空隊的士兵,都掉在地上,變成風景的一部份,因為只要「在發生故障時的保護裝備」

    出點小小的差錯,高空降落點便以每小時一百二十里的速度撞

    擊他們。因此,穆迪上士選擇使用編號第一號的器材『咱己的眼睛「比較妥當。

    他們安全降落,並在黎明的兩個小時之前,將地形勘測完畢,替哥倫比亞陸陸軍精銳部隊的空降第二連,標出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跳傘區。他們使用的是自動開傘拉繩降落傘,從海克力斯C一130的機尾門,以多出口的方式跳傘降落,時速是一百一十海里。飛機在狹窄的山谷的上空六百尺,海拔高度八千二百尺,而時間只有二十三秒。在這短短的時間,總共空投了八十七個軍官和士兵,以及包裝著他們的武器、彈藥、醫療藥包和口糧的箱子。

    然然這個空降縱隊,靜悄悄又很有效率地離開了山谷和長達四里覆蓋著叢林的陡坡,剛剛破曉的時候,他們馬上停下來找到可以掩護的地點,觀察傾聽四周動靜後暫時休息一下。有些人嚼著西班牙辣味香腸,或巧克力棒棒糖。

    四個特種航空隊的士兵悄悄地離開隊伍,幾分鐘之後就和由二十八歲的空降團上尉阿利斯泰爾。裡德率領的另外四個同事取得聯繫,他已經是第二次隨特種航空隊執行任務了。

    喬伊很尊重裡德。這位軍官身材瘦削,個子矮小,長期以來一直受到一批百戰沙場很有實力的資深主官們的讚賞。這些人認為是他們在管理特種航空隊第二十二團。裡德曾經在哥倫比亞執行過四次任務;還曾經在貝魯特和伊朗真主黨這個暴力集團的一流殺手火拚,結果干了兩個,虜獲了一個;曾經在北愛爾蘭從事秘密工作,他那沉默寡言,頭腦冷靜的做事方式,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裡德和他的三個士兵在過去的八天裡,每天嚴密地監視著一個提煉古柯鹼的煉製廠。他們詳細池記錄了工人的數目,保

    全程序(這一項被他們評定為「非常差勁」),休息和工作的小屋。

    茅屋,以及廚房和廁所等的地點位置。他們對武裝人員的數目以及一個無線電通訊茅屋的地點也都加以記錄下來。這個通訊茅屋受到在地球上空運行的美國軍方衛星的監聽。

    在卡塔赫納軍營的任務講解,已經給他們提供了機密等級為A-l的可靠情報,暗示他們帕布羅。恩維加多可能在那天上午十一點半的時候,會去參觀煉製廠。他們不知道這個情報是來自秘密情報局,或是由現在滲透到思維加多的核心組織的哈里。福特所搞來的。因此,這些特種航空隊的人員仍然有點懷疑,因為已經發生過好幾次讓他們虛驚一場的假情報。突擊隊員對「那些提供非常困難的任務的人」的情報沒什麼信心,因為他們不必冒著生命的危險到前線去衝鋒陷陣。

    然而,根據特種航空隊親自對這個場所的觀察,卻發現這個地方可能有在準備迎接大人物視察的跡象。一些任何軍人都非常熟識的跡象。

    阿利斯泰爾。裡德上尉和他的七位夥伴曾經討論過這種情形,一致認為:恩維加多的直升機或輕型飛機最可能降落的地點是離煉製廠樓房一里遠一塊平坦的地區。那裡的樹木生長線下,隱藏著燃料桶和閃光。裡德派他那一小隊其中的兩個人回去繼續觀察煉製廠現場,然後率領喬伊。穆迪和指揮哥倫比亞精銳部隊突擊隊的少校,以及他的士官長,一起前往離他們目前的位置大約半里遠的起落地帶。

    當雙引擎的埃姆佈雷爾。辛古——輕型飛機載著六名乘客開始準備降落時,這裡沒有被壓平的青草,沒有折斷的樹枝,沒有零亂的地面,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出這裡有九十五個非常專業,經驗豐富,全副武裝的特種航空隊隊員在嚴陣以待,他們把臉擦成黑色,躲得無影無蹤,靜悄悄地埋伏在底下的樹林和灌木叢中。

    甚至坐在傑瑟斯伽西亞旁邊,帕布羅。恩維加多和飛行員

    身後的哈里。福特,都看不出有任何伏兵的跡象。雖然他沒有收到通知,不過他已經發出那麼多有關恩維加多未來行動的情報,因此他半信半疑,猜想地面上可能會有某種行動。

    除了引擎的噪音之外,還勉強能夠聽到坐在後艙的兩個座位上的纓裡洛和博比。森森在準備武器時所發出的沉重的金屬滑動的聲音。

    飛機上的第六位乘客是帕布羅。恩維加多的私人化學家,一位四十歲左右,瘦削,戴眼鏡的男子。他負責集團組織生意上的品管事務。大家都只知道他叫化學師,哈里連他叫什麼名字都探聽不到。

    這一次去內華達山脈最荒涼、最無人居住的地區旅行,化學家所穿的衣服是一套寬鬆細條紋西裝,西裝上身的翻領和褲管上到處都是臘燭油污;一件淺綠條紋的白襯衫,領口的尺寸對他那細長的脖子來說顯得太大了;一條黃色的絲質領帶和一雙磨損了的銳跑跑鞋。手上戴的是價值四十美元的藍色塑膠帥奇表,用海軍信號旗的指針來顯示鐘點。

    化學家帶了一個笨重的公文包,裡面裝著他的化驗器材。

    哈里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汗臭味。這就是為什麼那麼愛挑剔的教父,會讓他坐在飛機的後般的原因。

    當飛機漸漸接近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好像相當平靜的起落地帶時,恩維加多繫緊他的安全帶——飛行員垂下左邊的機翼,碰一下左邊螺旋漿的發動機的操縱桿,然後輕輕移動,將機頭向上拉起一點點,迅速檢查一下已放下的起落架——樹頂已經與機艙的舷窗,成水平狀態,接著便擋住了陰沉沉的天空。

    當飛機一掠而過時,哈里。福特敏銳地觀察著兩旁的樹木生長線。他看到了一群男人,大約八、九個,有人穿著寬鬆衣服和馬格達萊納農民的穗飾厚披肩,戴著高楚人的帽子、棒球帽,還

    有一個人戴著一頂破舊的軟呢帽。每一個人都全副武裝,毫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位麥德林古柯鹼老闆的抵達。

    這種降落技術非常乾淨俐落,只是有點顛簸而已。

    「每一次凹凸不平的降落之後,我們都要換上新的起落架輪子和緩衝器……」傑瑟斯。加西亞咧嘴一笑,好像知道哈里在想些什麼。

    飛行員將螺旋槳倒轉後逐漸緩慢下來,飛機的後端正在升高,微微抖動了幾下。博比。森森和纓裡洛解開安全帶,推開機艙的門口,扣扳機準備護射。森森握著M-60衝鋒鎗,繆裡洛拿的是比利時造的FN7—62FAL傘兵自動裝彈步槍,折疊式槍托,並裝有以色列狙擊手三○○○型的紅外線夜間瞄準器。

    哈里拿的是美國製造的AAI近身攻擊散彈鎗,裡面裝著十三顆子彈,每隔一顆裝備二十個鋼珠,再隔一顆裝著八枝一克重的飛行鋼矛。這些鋼矛就像泥水匠用的鋼釘一樣,能把人射得粉身碎骨。

    這三件武器是經過精心選擇的,既可以提供重武器中距離連發槍彈(M-60),又可以準確地消滅個別的敵人(狙擊步槍林762),還可以在肉搏戰時,造成範圍廣大的殺傷性爆炸(戰鬥散彈鎗)。

    另外,每個人還帶著其他的武器。哈里是一支西格索爾P-226手槍和一支英格拉姆MAC-10衝鋒鎗,彈夾裝有三十發點四五口徑的子彈。同時還有一把大刀和兩顆手榴彈,其中一顆是亞磷彈,另一顆是高性能炸藥。

    恩維加多的保安隊長傑瑟斯。加西亞帶了一支MAC-10衝鋒炮和一支9毫米比利塔手槍。他的主要任務是萬一發生不愉快的事情時,必須馬上靠在教父身邊,護送他到安全地帶,而全副武裝的纓裡洛和森森,以及那位新人——卡洛斯。納爾遜則

    負責抵擋任何攻擊者。

    這架雙引擎的飛機,吼叫了幾聲之後,當飛行員要把飛機停止時,做了一個扇形的轉彎,讓飛機背對著跑道,又把螺旋漿改為順漿轉動時,已經成了微弱的刺耳聲。

    森森跑到草地上,跑到機翼外側,蹲在地上仔細觀察著樹木生長線。繆裡洛緊跟在後,從另一個艙口跳到地上,接著跑到飛機尾部,蹲在地上觀察著那塊空曠的地方。

    在辛古機艙內,哈里。福特蟋伏在左邊的艙口,握著散彈鎗,嚴陣以待。那位化學家從機艙的用佩斯有機玻璃窗口探頭朝外看了一眼。傑瑟斯伽西亞向後挪動一下,左右艙口停了下來。

    哈里看見森林邊緣站著歡迎的人群。這時,森森舉起一隻手摸摸頭。哈里微微一笑。麥克蒂爾一定教過他們這一招。哈里從飛機上跳下來。當他踩到乾草的那一刻,他聞到地面、泥土和樹木的氣味,儘管空氣中充滿了飛機排出的高純度汽油廢氣的刺鼻味。當他注視著樹木生長線和降落跑道時,他再一次覺得興奮激動;他的感覺敏銳起來,他的知覺能力像動物一樣機警。他感覺得到在他後面,是加西亞的腳踩在地面上的腳步聲。

    接著,森森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頭轉朝後方看了一眼,等待著恩維加多和那化學家。他們兩個人從哈里。福特身旁經過,後面緊隨著傑瑟斯加西亞。

    哈里也站了起來,本能地跟在後面掩護左後方,眼睛的餘光發現繆裡洛在掩護著右側。

    他們走到一半路程,幾乎正在飛機和樹林的中間,每走一步便越開飛機一步,更難迅速爬上飛機,邊戰鬥達起飛。哈里頓時意識到,在這片樹木叢生的平坦山谷裡,並不是只有他們這群人。他沉著冷靜,絕對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一切都來自豐富的戰鬥經驗。他知道這是因為他脖子後面的毛髮真的直立起來——

    當他毫不誇張地想要對伊麗莎白解釋他所說的絕對是真話時,伊麗莎白曾嘲笑過他。他以前曾經碰到過這種情形,當哈里。福特在赫裡福德問醫務人員這到底是什麼緣故時,他只是笑著回答他說,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是一種原始時代的遺跡,留下來向他警告。現在又是這種古代的感覺,正在告訴他的身體和大腦:危險已迫在眉睫,而且可能命在旦夕。

    哈里看了一下其他的人。只有纓裡洛朝著他回顧了一眼,他的眼睛告訴這位秘密情報局的人員,他也有這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繼續往前走,離樹林越來越近,當這位傳奇的教父走近時,這些面貌凶狠的歡迎隊伍每一個人都眼睛盯著帕布羅。思維加多,畏懼三分。

    這時,哈里的感覺非常敏銳,好像寒冷的山風從他的鼻孔直接進入肺部,然後又到達指尖、眼睛和耳朵。一定會有行動,而且很快就會發生。他看見纓裡洛朝他看了一眼,他點點頭,彼此都有默契:一旦發生變化,他們便將帕布羅先生護送到安全地帶。

    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地上的草在長高,同時發現在那低矮的樹叢中聽不到任何的鳥叫聲。

    阿利斯泰爾。裡德把臉塗黑,偽裝成森林中灌木的一部分,察覺到他的手腕上發出二組三脈衝的信號。特種航空隊在赫裡福德的研究發展室,最近這幾年來創造出一些新穎的發明。這種裝置叫作戰脈衝感應器,代號CPC-4,是一種橡膠手錶,上面束著一個無線電接收器和發射器來代替手錶,能感應十五種頻率,它的主要功能就好比在肩膀上拍一下。

    這個突擊隊設定了一系列的信號,而且可以變成非常複雜。

    這套設備的優點是它無聲無息,無線電掃瞄和監聽器完全無法探測出來。

    二組三脈衝的意思是先頭偵察兵已發現敵人,有三十多人,已經接近埋伏區——以軍事術語來說是殲滅區,不過哥倫比亞精銳部隊的目的是活捉帕布羅。恩維加多。要殺的只是他的保

    縹們。

    阿利斯泰爾。裡德的呼吸低沉緩慢,他的手指放在那只子彈上了膛的阿馬賴特M-61自動步槍的扳機上。樹林裡鴉雀無聲,其他的土兵們又隱藏得那麼周密,他突然有點不安,覺得哥倫比亞人已離他而去,只留下他自己和他的特種航空隊人馬。

    他曾經勸告那位哥倫比亞少校,把三十個人佈置在從飛機跑道的西南方通向煉製廠的一條小徑的旁邊;另外把二十個人步署在東北方半里處的樹木生長錢底下,一旦槍戰發生時立刻將飛機摧毀;再派二十個人切斷煉製廠基地,使他們無法增派援軍;還有二十五個人埋伏在樹林深處,把閃過突擊從殲滅區逃出來的人通通逮到。突然間,就像一個收音機被打開開關一樣,伏兵們可以很清楚地聽到歡迎的人群和剛例達接近他們的那些人的聲音。

    裡德的手腕感覺到了三組二脈衝。這再次確定他們已經認出帕布羅。思維加多。他的嘴突然口乾舌燥。天哪,他將要成為逮到帕布羅的那個人!不,你還沒逮到他,他明智地提醒自己。

    不要事先預測槍戰的結果,只要趕緊進行就行了。這些都是已故的中隊士官長帕迪。紐根特的不朽良言。

    接著,五個全副武裝的人進入了他的步槍瞄準範圍,他還漫不經心,粗心大意。讓他們通過殲滅區,才可以根據在他們後面的人誘人突擊圈。當突擊發動時,由特種航空隊其中的一個人和哥倫比亞精銳部隊的四個人去收拾他們。

    接著,又傳來了二組短促的脈衝,停頓一下,馬上又是一組五脈衝。

    裡德眉頭緊鎖。這是「敵人當中有朋友」的信號。通常這種信號只用在有人質被綁架的情況。他迷惑不解,只好讓敵方的五個先遣人員順利通過主要的突擊圈,到了他的後方。接著,又有人走進了突擊圈,是六個不久之前經過他們的身旁走向飛機跑道的當地人。接著是煉製廠工地的幾個資源幹部,接著,謝天謝地,是帕布羅。恩維加多和幾個貨真價實的暴徒。他們全副武裝,嚴密注意著那條小徑和他們周圍的動靜。他們似乎有點戰戰兢兢又非常專業化,其中一個實際上是在倒退著走,手裡輕輕地握著一枝十二發AAI戰鬥散彈鎗,隨時準備作戰。不知何故,這個人有些面熟。接著他很快轉身過去,趕上其他的人。

    這個人就是哈里。福特。

    阿利斯泰爾。裡德上尉的大腦像電腦似的迅速轉動趕緊提醒自己,福特是被秘密情報局的那些可疑的人從特種航空隊挖走的。現在他在哥倫比亞北部,八千尺高的內華達山脈的這個叢林裡,當集團組織的一位高級保鏢。

    裡德頂多只有六秒鐘來決定,他是不是應該取消這次突擊。

    這裡是不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正在進行著呢?

    他終於正確地決定按計劃進行,並且發出了脈衝密碼,意思是避免傷害到人質。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而已。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把他那支M-16自動步槍托緊緊地頂住肩膀。我先幹掉拿著M-60的那個混蛋,他暗忖道,然後精確瞄準著森森,手指緊緊地扣在扳機上,突然問某個笨蛋先開了槍……

    哈里。福特清醒過來時所注意到的第∼件事,便是山間小溪中平坦石板上不間斷的潺潺流水聲。接著他又聽到了周圍樹林的枝葉在微風中發出的颯颯聲。然後是左臂的疼痛和繆裡洛蹲

    在他上方的身影。這些混蛋,他們在折磨我,這是他的第一個本能反應。然後從潮濕、雜草叢生的溪岸上抬起頭來,半坐半臥,有點摸不關心地看著集團組織的保縹在他肩膀正下方的手臂上包紮止血帶。他的襯衫、羊毛衫和皮夾克的袖子都被割開,白色的肌肉閃閃發亮,粉紅色和紅色的皮膚裂開著,好像∼個裂開的熱帶水果。

    他的右手,擱在那只見川戰鬥散彈鎗的槍柄上面。天氣炎熱,空氣中充滿了無煙火藥的味道。

    當他恢復知覺的時候,他聽到辟辟啪啪連續不斷約在一里之外的槍戰聲,在他們上方長滿樹叢的陡峭的斜坡上。

    他想要觀察一下繆裡洛的眼神,不過他正在忙著為他包紮止血帶。

    哈里渾身無力,把頭轉向右側,帕布羅。恩維加多就在那裡,滿臉都是泥土和血跡,襯衫和皮製的拉鏈夾克都已撕破。不過,他咧嘴很專心地看著哈里。

    「你真了不起,卡洛斯……」他遞給哈里一個水壺。哈里用右手接過來,喝了幾口,覺得自己的知覺在慢慢恢復,體力也有點增加。

    「傷得怎麼樣?」思維加多問纓裡洛。

    「皮肉之傷。血止住了,教父。」接著,繆裡洛轉過頭看著哈里。福特的臉。他那皮革似的韃靼人的顴骨的面孔上綻開一絲笑容。「你好。你他媽的還是個挺堅強的傢伙。」他搖搖頭,馬上又倒在河岸上休息,然後從他那件陸軍多餘的作戰夾克的口袋裡掏出一包野馬牌香煙。他抽出兩根,把它們點著,眼睛根本沒看哈里,就遞一根過來。哈里把香煙接過來放嘴裡。這裡只有他們三個人。傑瑟斯。加西亞和那位穿著滿身油污,寬鬆細條紋西裝的化學家無影無蹤。雖然只有哈里個人受傷,不過思維加

    多和繆裡洛顯然非常震驚,而且疲憊不堪。

    哈里。福特終於記起了當時的一切情形。至少有一排的步兵,把他們所有的武器朝那個小徑排命開火。人們到處亂竄。

    有的人被打得倒在地上,還有人的四肢和一部份的腦袋在槍林彈雨之中被打得血肉橫飛。哈里靠著本能殺出一條血路衝到突擊者的陣中,如同他所接受過的訓練那樣,如同他曾經兩次看過的演習那樣。

    他記得繆裡洛就在他身旁,傑瑟斯。加西亞用左手握著MAC-10自動槍向後射擊,另一隻手拉著恩維加多。哈里把他的兩顆手榴彈投向那些突擊者。一顆亞磷硝手榴彈,一顆高性能炸藥手榴彈,一、二,保險檢用牙齒拉了出來,右手握著戰鬥散彈鎗向前掃射,傑瑟斯。加西亞的胸部和腹部都被炸開,哈里朝右半邊一轉身,與此同時,本能地立刻開槍。就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和四碼以外所射出的目標的眼睛相遇——那塗黑的面孔正是阿利斯泰爾。裡德的面孔。說時遲那時快,扳機扣動了,已經扣動了,他媽的,真該死,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看到了裡德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就在那一霎那,他的臉和身體的其他部分一樣被打得血肉模糊。哈里那顆裝著十二隻鋼釘射擊範圍廣泛的子彈把特種航空隊的那位上尉撕裂得慘不忍睹。

    當那一刻的影像又在一幕幕地出現,哈里的胸膛起伏不停。

    恩維加多和緩裡洛都過份疲憊,沒有注意到他。他們這麼筋疲力竭,為什麼呢?

    對了,是那條隧道。正當歡迎的人群在和對方交戰,由於寡不敵眾終被擊潰,紛紛倒在他周圍的身旁時,哈里用力把帕布羅。恩維加多推倒在一堆屍體上——哥倫比亞士兵和阿利斯泰爾。

    裡德的身體仍在搐動著——用力地爬到一堆茂密的樹叢中,繆裡洛和其他的幾個人緊跟在後面,其中包括博比。森森。森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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