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黨之戰 六月 第六十八章
    申勞到處都有家,現在又在大巴哈馬增加了一處。他花了一大筆錢買下尼科爾、本妮和小勒奧居住的別墅周圍所有的六幢別墅。然後在所有的別墅外面,樹起與巴拉望島加工廠同樣十二英尺高的分離器圍欄,但是這次是雙層的,中間還加上電子傳感器。一天二十四小時總有保鏢在這塊文明的孤島巡邏,一半是棕櫚樹叢林,一半是粉色的沙灘。保鏢們不是法國外籍軍團中被開除的性虐待狂,而是通過李家族招募的當地的中國人。不過像各地的保鏢一樣,他們不免趾高氣揚,炫耀他們的自動武器。

    對本妮和尼科爾來說,生活相當恬靜,但是有兩點除外。保鏢們總讓尼科爾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在日本戰俘集中營的情景。她擔心他們粗魯的表現會從某種角度來說影響小勒奧。她比本妮更瞭解保鏢們的心態,擔心他們會行為過火,有時是出於無知,有時是出於炫耀男性魅力的需求。

    女人們的另一個問題是尼基在紐約的「培訓任務」拖了太久。儘管尼基沒和尼科爾說什麼,但是瞭解兒子的她還是向丈夫建議說:「他現在肯定要麼已表現出你所期望的素質,要麼就是缺乏這種素質,該讓他回到新聞業去。」

    申的笑容淡淡的,洞察一切的眼睛藏在隱形眼鏡後面,視線從妻子轉到壁爐中燃燒的木柴。這是個三月陰冷的夜晚。「我真的很懷念他寫給我的隨筆信,」他承認說。他沒有再承認什麼,當然不會說尼基被綁架,也不會說今天早晨巴克斯特-周通過保密電話通知他尼基已經被釋放。

    「他們把他送回拉瓜迪亞的洗手間,他們就是在那兒把他弄走的。」他說,「他茫然若失,但是打了電話給我。我丟下那名黑客就趕到拉瓜迪亞來了。尼克說他們沒有虐待他。」

    「把他直接送到我這兒來。」

    此刻,申記起這段簡短的對話,斟酌是否該對尼科爾宣佈兒子已經在路上了1。不過提前知道並沒什麼好處。他一周前就已經在路上了。可憐的尼克。整個事情並沒有像申所希望的那樣,但是也不能稱作失敗。

    1原文為法語。

    原先有幾個目標,大體上都實現了。首先,尼克受到血的洗禮。正如週報告的那樣,現在他能夠把死亡當作商業管理的工具。第二個目標是準備一個電腦黑客暗中破壞裡奇蘭陶厄銀行廣泛的數據處理系統。另外,在查理-理查茲不在的情況下把它接管過來,因為他那過分好奇的腦袋對電腦策略十分敏感。

    理查茲在樹木環繞的診所休養,這和讓他不能活動達到同樣目的。申不知道是誰幫了他這個忙,但是他很清楚裡奇家族會把一切歸咎於他,或者歸咎於莫洛,如果他們知道他的存在。還有梅斯勳爵被調派給莫洛的事實。

    由於尼克受到的危險,整個計劃成了美國人所說的公平交易,危險對危險。不過是個成功的交易。申笑了。

    「什麼事讓你開心?」尼科爾問道。她和本妮開始用粗羊毛線打卡迪根式開襟毛衣,作為送給尼克的禮物。她從手中的打的毛衣上抬起頭,想從丈夫臉上看到別的表情。他點點頭,但是什麼也沒說。

    「你在想尼基嗎?」她追問道。

    他瞥了她一眼。做祖母的這六個月,她發胖了。她不再苗條,但是看上去仍然很討人喜歡。他又點點頭,拿起一張報紙,不再深入討論這個話題。

    巴克斯特-周在機場書店前面找到尼基,他正在看標著「暢銷書」的那一排。他的面容憔悴。他的法國血統似乎完全壓倒了亞洲血統。遠處他眼中的神情讓周想到法國在印度支那的外國僱傭軍,他們把這叫做「lecafard1」,一種由於超負荷現實而引起的緊張症。

    1法語,意為憂鬱,沮喪。

    「這種表情好像他們沒有餵飽你。」他在兩人到快餐店喝咖啡時說。

    「戲不太餓。他們一直給我塞巨無霸漢堡。」

    「認出他們中的什麼人嗎?」

    「我只看見凱裡-裡奇。他一直提醒我他和本妮的姐姐同居,所以……」

    「有某種聯繫。」

    「我有護身符保佑,不會受到傷害。」

    巴克斯特攪了攪咖啡。「你答應他什麼了嗎?」

    尼基把咖啡推到一邊。「他們很困惑,巴克斯。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採用那種打了就跑的戰術,然後又放棄了。我說只是騷擾,後來他就不問了。我越想越覺得整件事看起來很愚蠢。」

    周撫慰地點點頭。「你父親的計劃是多層次的,尼克。你必須知道這一點。我不會假裝自己知道所有的層面,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在打獵時,他們會讓新手看到所有血腥的部分。他們把這稱作對他進行『血的洗禮』。」

    「如果這只是一種拖我下水的方法——」

    「而且看看你和我一起工作的情況如何,」周繼續說。他把尼基的咖啡推回到他面前,「喝點兒。」

    「上個星期我一直在考慮另一個問題,巴克斯。告訴我,你在這件事裡扮演什麼角色?」

    「你是認真的嗎?」

    「悉心照料加冕的王子?握住我的手,讓我在黑板上用你的筆跡寫下我的作業?這是傑出的愛爾蘭教會調教出的高手應做的工作嗎?」

    周大笑起來。「我有自己的原因。」

    「告訴我。」

    周聳了聳肩膀。「我不能失敗,尼克。實際上是你父親把我從孤兒撫養成人。我欠他一切。我的將來不成問題。如果我指導你在紐約取得勝利,我就是個英雄。綁架的事使這種光芒暗淡很多,但我還是那個訓練你、讓你接受血的洗禮、讓你習慣卑鄙下流的手段、並且幫助你完成艱巨任務的人。如果我失敗了,如果你出了差錯,轉身逃跑,不能處理,不管是什麼,我還是能贏,因為你父親沒有合適的繼承人。他得求助於他的義子。我。」

    尼基嘲諷地笑了。「你這個傢伙,我就是想知道這麼多實情。」

    「為什麼要對你撒謊?我估計我得在下半個世紀做你的左右手。我們最好坦率地把話說清楚。」

    「你認為我會活那麼久?」

    「良好的基因。」巴克斯特-周眨眨眼睛。

    尼基拿起裝滿咖啡的塑料杯,倒扣在廢紙簍裡。冒著氣的液體濺出來,在亂七八糟的餐巾紙、塑料袋和蘇打水吸管中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個人看見他這麼做,立刻往別處看,或者快步走開。紐約人對反常行為有置之不理的第六感覺。

    「好了?」周柔聲問道,「懂了嗎?」

    尼基拿起他的小背包。「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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