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蝶戲荷心 第八章
    當清晨第一道陽光悄悄由窗欞闖進屋內,予禾就被柔和的光亮喚醒了。  

    懶懶地撐開沉重的眼皮,緩緩適應日光的照拂,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同,變得……她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雖然全身酸痛不已,但心情上卻像剛出生的嬰孩般充滿喜悅,甚至不可思議的平靜。  

    她覺得很安全,多年來一直存在於心靈深處的恐懼與不安奇跡似地離開她,她渴求的安心終於降臨在她心湖。  

    是什麼力量驅走她心頭的陰霾?  

    一聲細微的呼吸聲打斷了她的冥想,她渾身一僵,視線慢慢轉至聲音的來處。  

    星灝!  

    回憶如潮水般倏地湧向她,昨天……天啊,她怎能忘記昨日種種!  

    予禾立時紅了臉,她記起自己如何孟浪地回應……她竟將身子交給了他,交給這個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偉岸男子,她終於還是逃不過命裡既定的安排。  

    楚星灝,她已然熟悉的男子,她的未婚大婿,她的心、她的人都是他的了!  

    她從未這麼近地瞧過他,因為她老是忙著和他作對,壓根沒機會平心靜氣地端詳他。事實上,她也怕離他太近,她的心會陷入無法自拔的情纏。  

    或許她早在乍見他騎著炙風朝她飛奔而來時。就遺落了芳心。  

    睡著的他像個孩子般,無邪且無害。  

    悄悄地,生怕驚醒了他,她輕拂開他落在額前的一綹散發,目光毫無保留地流露出對他的愛意。  

    「星灝。」就是他驅走她的陰霾,將陽光帶入她的心底。  

    在他懷裡,她能感受到自己是很安全的,因為她知道他會保護她。她絲毫不後悔把自己給了他。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她該如何面對兩人的新關係?繼續惡聲惡氣地待他,抑或不顧一切地嫁他?  

    她衝動地俯身輕啄他微張的唇,想在他未醒之前,給自己一點回憶。  

    她正要撤回身子之際,他倏地睜開眼,一把揪住她的手,趁她未及反應,湊上他的唇,加深這個吻。  

    予禾不依地想要掙脫,楚星灝卻早有防備地鉗制住她,他帶著她身子一翻,將她壓在底下,故技重施地吻住她柔軟的紅唇,順著曲線一點一滴往下移動,細細的吻紛紛落在她細緻的頸項、雪白的前胸。  

    「放開我……」予禾半喘息地喊道。  

    楚星灝對她的抗拒置若罔聞,忙碌地在予禾身上烙下他獨一無二的標記。  

    「放……開我!」她用盡最後一絲理智,用力推著他,意圖阻撓他的「侵犯」。  

    她不能一錯再錯!  

    「不。」楚星灝停止動作,在予禾上方俯視著她。  

    為什麼失去他灼熱的吻,她竟覺得若有所失?她好想好想把他拉回來。  

    「我不放開你,絕不。」他的目光閃著狂野的激情,表情是予禾未曾見過的認真。「你是我的!不准你離開我。」他霸氣地說道。  

    「我不是你的,不是。」她軟弱無力地否認。  

    「是,你是。你已經屬於我,今生你休想從我身邊逃開!」  

    不給她任何反駁機會,他重新覆住她的唇,堵住她所有不贊同的言語。熱情迅速由舌尖蔓延開來,這次來勢更凶更猛,更令人措手不及、無力抗拒,尤其予禾並非真心想抗拒。  

    他們都知道這是他們不想逃也逃不了的漩渦,這場情慾之戰沒有贏家,沒有輸家,有的只是他們甘願為之陷人的唯一理由——愛,但他們誰也沒對誰坦誠……  

    予禾再次醒來時,已接近晌午。  

    她身邊的床鋪空蕩蕩的,連一點餘溫也沒有。  

    要不是床上有已干的血跡,她真要以為昨夜和今晨的事全是一場夢,她並沒有和楚星灝發生那樁不該發生的事。  

    予禾愣愣地起身著衣,木然地坐在床沿。  

    她變成女人了?真教人不敢相信。  

    或許她該為失去貞操大哭一場,或是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她兩者都不想做,儘管她做出如此違情悖澧的喪德之事,但她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只要她不後悔就好。  

    楚星灝!  

    這名字令她心頭一-,她怕是真愛上他了。  

    她千方百計不想與他扯上任何關係,但到頭來還是愛上了他。而他又是件何感想呢?會不會惱怒自己的情不自禁,輕易地依了他,反將她視為放蕩的女子?  

    「予禾小姐。」  

    予禾一驚,猛然抬頭瞧見來人,「燕兒?你怎麼來了?」  

    「我還以為予禾小姐把我給忘了呢!你把我丟在楚家堡,自己一走了之,未免太可惡了。」燕兒一張小臉故意繃得死緊,心裡卻是十分樂意見到予禾。  

    予禾這才想起她不告而別必定為楚家的人帶來不少困擾,尤其是服侍它的燕兒。  

    「芊姨罵你了啊?」  

    「你說呢?」燕兒沒好氣地反問。  

    予禾愧疚地畏縮一下,「對不起啦,燕兒。我不是故意害你挨罵,都是我不好。」  

    「哼,當然是你不好。你不知道,老爺、夫人為了你的事急得不得了,連覺都沒法好好睡,飯也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吃。」嘻,她是應老爺、夫人的要求才這麼-的。事實上,她家老爺、夫人正在楚家堡裡大吃大喝,跟平時沒兩樣,說不定還更開心呢日  

    照他們的說法,凡事只要有他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出馬,沒有什麼事辦不成的。而且找嬌妻是楚星灝的事,跟他們兩個老人家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對不起!」不知情的予禾還很愧疚。  

    「還有我整天為你提心吊膽,生怕你有個萬一,那我這個小燕兒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賠。」既然替她家如此不長進的主人討了人情,她自然也得跟著討一份,不然多吃虧。  

    「是我太任性、太胡來了。我真是討人獻,動不動就給人惹麻煩,我……自己都討厭自己。」予禾掄起粉拳就往自己身上胡亂捶打。  

    「予禾,你這是幹什麼!」燕兒沒料到自己幾句戲言會引來予禾這麼激烈的反應,嚇得急忙捉住她的手,「我是跟你玩笑的,你別當真。」燕兒軟言安撫著,「只要你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如果楚星灝沒找到我就好了。」予禾忽然幽幽地道。  

    如果他沒找到她,楚家人會重新過著他們原來的生活,她也會另尋屬於她的天空。  

    但他卻偏偏找到了她,讓她愛上他而茫然無措。  

    「你怎麼能這麼說?江湖多險惡,你一個女孩子隻身在外,說有多危險就有多危險。」  

    「是嗎?我倒不覺得。」  

    「不覺得?」燕兒誇張地嚷嚷:「你人還沒出堡就被那個叫狐中仙的歐陽智挾持,要不是灝少爺趕著來救你,恐怕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通。」  

    「那只是意外,作不了准。」  

    「意外!」她嚷得更大聲了,「一次意外就讓你中了天下奇毒之一的七日斷腸草,你可真是『幸運』啊!」  

    予禾不由得失笑,「你消息倒是很靈通。」  

    「那是當然。像這種大事,阿磊如果沒跟我報備,我非整得他雞飛狗跳不可。」  

    「阿磊?」  

    「就是磊少爺嘛,平時我都叫他阿磊。」燕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清秀俏皮、古靈精怪的燕兒和英俊爾雅、遊戲人間的楚星磊?可能嗎?予禾覺得不可思  

    「好了,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你不同我計較,我也不同你計較。如何?」燕兒提議。  

    予禾忙不迭地附和,「好,我們把以前的事全都忘光光,你可別再惱我了。」  

    「好,沒問題。」燕兒爽朗笑道:「予禾,你一定餓了吧!灝少爺備了一桌上等酒菜在等你呢,我得趕緊幫你梳妝更衣。」  

    「楚星灝?」她臉色一白,「他等我做什麼?」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去面對他!  

    燕兒絲毫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拉著她在銅鏡前坐下,順手挽起予禾烏黑的秀髮梳將起來,「你是他的未婚妻,他不等你要等誰?難不成是李依瑜?你可別那麼傻,把好好的一個夫婿放走,灝少爺可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你就是拚死拚活,也得把終身死賴給他。」  

    予禾被燕兒義憤填膺的語氣給逗笑了,「既然你那麼喜歡楚星灝,我就把他讓給你好了。」  

    「讓給我?」地敬謝不敏的嚷著,「開什麼玩笑?如果我真嫁給少爺……唉,我是什麼身份啊!那真叫一朵鮮草插在我這坨沒營養的小土堆上,早晚會被我弄死的。」  

    「他才不會那麼沒用呢。」予禾露出蹙眉深思的模樣,「如果他真要你、真愛你的話。他應該不會在乎這些,他會毫不保留地傾盡所有來保護他所深愛的人。」  

    是的,她所認識的楚星灝就是這樣鐵錚錚的好漢子。所以她才會在不斷掙扎後,還是情不自禁地愛上他。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想和他在一起,甚至想不顧一切地嫁給他。但她總無法說服自己,他是因為愛上她才願意與她成親,而不是因為責任。  

    「你在說些什麼?我和灝少爺是不可能的。」燕兒已將她的頭髮高高綰起,以兩條粉藍緞帶交錯其間,額前微留兩束雲鬢與齊眉的劉海,既特別又不失清爽高雅。  

    「倒是我要提醒你,那個驕縱蠻橫的湘蓮公主對灝少爺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她為予木換上與她髮飾相稱的淡藍衣裳,清新的顏色穿在容貌原就出眾的予禾身上,更讓她像是誤人人間的糊塗精靈。  

    「李依瑜!」她何嘗不介意這位出身皇族的金枝玉葉?  

    「嗯,美極了。」燕兒滿意地點點頭,「放心吧,你打扮得這麼出色,我就不倍她還能比得過你。」  

    「她?」莫非……  

    「李依-也來了呀!」  

    予禾腦門轟地一響,血脈霎時停滯,不安的感覺當頭罩下。  

    燕兒氣憤的說道:「她一知道灝少爺在這兒,不識相的硬是要跟來,阿磊被她纏得沒法子,只好把她帶來。結果人一來就死纏著灝少爺不放,直是可惡透頂。」  

    予禾細細咀嚼這幾句話所代表的意義,沒有答腔。  

    「予禾,你有沒有聽我說話?你未婚夫快被人搶走了,你還在發呆?」燕兒在予禾面前揮一揮手。  

    「急什麼,該我的,就會是我的。」明明心很痛,卻又故作無恙。  

    「什麼?」燕兒的眼珠瞪得比銅鈴遠大,「不成不成,如果教那刁女做少奶奶,我不如去死。走,你快跟我去保護灝少爺,免得被人給騙走了。」她硬推著予禾往外走。  

    「燕兒,你別胡鬧。」  

    「我可不是在胡鬧,萬一我們去晚了,後果可不堪設想。」  

    不堪設想?予禾微一愣怔,已被燕兒拉得老遠。  

    ★        ★        ★  

    「灝哥哥,這塊香澄羊肉很好吃,你嘗嘗。」李依-巧笑倩兮地偎近正襟危坐的楚星灝。  

    「等會兒再吃。」他語氣溫和,輕輕撥開它的手。  

    李依瑜嘴角一垮,「菜都齊了,還等什麼嘛!」  

    「你餓了就先吃。」他摸摸依瑜的面頰,對她寵溺一笑。  

    李依瑜自是捨不得對她的灝哥哥生氣,猛搖著頭道,「灝哥哥不餓,瑜兒就不餓。」  

    「那就再等一會兒。」他還是和煦地笑著,對坐在他對面的弟弟問道:「星磊,燕兒不是去幫予禾了,怎地到現在-沒來?」  

    星磊還沒來得及答話,李依瑜就十分不悅地搶著開口,「原來等了這老半天,你是在等那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野丫頭。」  

    她的聲音突然拔尖,全然失了王室氣派。  

    野丫頭!屋內有人立時斂了神色。  

    楚星灝冷著臉沒答腔,反倒是楚星磊不甘寂寞地道:「你口中的野丫頭可是我未來的嫂子喲。」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她狠瞪星磊一眼,星磊只是聳聳肩咧嘴大笑。  

    他楚星磊眼裡向來只有是非曲直,可不在乎權貴威勢。他向來不欣賞李依瑜依恃自己嬌貴的身份,仗勢欺人的作風。  

    李依瑜也懶得理會星磊,轉而對楚星灝軟語勸說,「灝哥哥,你不會當真要娶凌予禾那個鄉野村婦吧?她怎麼配得上你呢?楚伯伯老糊塗了,灝哥哥你千萬不要聽楚伯伯的話娶她。」  

    「瑜兒,你以為天底下有人能強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你太小看我了。」楚星灝的眼眸已失去先前的溫暖。  

    他一直把瑜兒當作妹子般疼愛,想不到瑜兒對他萌生愛意,對予禾大肆撻伐。  

    他該對她把話挑明了,免得她愈陷愈深。  

    「太好了。」李依瑜高興的漾開笑,「我就知道灝哥哥絕不會傻到去遵守一個莫名其妙的婚約。」灝哥哥還是她的,誰也不能搶走。  

    「你說對了一半。」  

    「一半?」  

    「我絕對不會為了誰去娶任何一個女人,我只會照我的心意行事。所以我會為了我自己而娶予禾為妻。」他說得義無反顧。  

    剛聽到前半段,李依瑜還很高興,聽到最後一句話,她險些沒跳起來大聲抗議。  

    說來說去。轉了個大彎,到頭來他還是要娶凌予禾。  

    「哥,我服了你了。」楚星磊豎起大拇指大聲稱好,絲毫不介意李依瑜殺人似的凌厲目  

    「騙人。」李依瑜絕美的小臉寫滿了不信,「騙人,騙人。騙人!灝哥哥不會真的要娶那個醜八怪。」她連予禾的名字也不叫了。  

    「我是。」他堅定地點頭,鄭重地告誡她:「而且以後你要叫她姊姊,不能給她取些不雅的名號,更不能說她是野丫頭、鄉野村婦,知道嗎?」  

    李依-的臉色已經無法以「難看」來形容——如出水-蓉般的臉蛋若充滿妒意與挫敗,實在是好看不到哪裡去。  

    燕兒恰在此時掀開翠簾,像是蓄意挑釁般高聲呼道:「灝少爺,予禾小姐來了。」  

    燕兒臉上掛著得意的笑,趾高氣場地走進來,當然剛剛楚星灝所說的話,她們一字不漏全聽見了。而在她身後的予禾則是神情木然,瞧不出端倪。  

    「小予,坐到我旁邊來。」一見到愛人,楚星灝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親匿地喚著。  

    予禾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因他的輕喚而稍稍安定下來,李依瑜的話卻再次將她的心緒陷入恐慌的境地  

    「大膽,你不過一介草民,見到本公主居然不下跪,你是何居心?」  

    予禾愣怔地倒退了兩步。她又哪裡做錯了?  

    「瑜兒,你怎麼說這種話?」楚星灝頭一個發出不平之鳴。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我是堂堂的湘蓮公主,她是什麼身份?敢跟我平起平坐,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她鄙夷地往予禾身上一掃,「在我看來,她和她旁邊的臭丫鬟一樣低賤,還如此頑劣地不知進退,分明是沒有教養。」  

    予禾的臉色一陣慘白,她知道自己出身不高,但當面聽著李依-如此不留情地數落,她只覺更加難堪與刺痛。尤其是在今天……  

    為什麼偏偏是今天呢?在她已和楚星灝有了夫妻之實,在她想拋去以往的包袱,真心想與楚星灝共度一生的時候,為什麼老天爺要再一次將她的傷口掀開?  

    「你給我住口!」楚星灝臉色一凜,隱含著怒氣沉聲斥道,李依瑜立刻噤口不語。  

    若不是他從不打女人,他一定會狠狠打李依-一巴掌,要她收回每一句傷人至深的話。  

    楚星磊蹺著腿,言詞犀利地譏諷,「今天我總算見識到什麼叫作金枝玉葉,原來就是公主你這副高高在上的潑辣樣,真是失敬失敬。」  

    燕兒更是護主心切,不甘示弱地道:「是,我是不知長進的臭丫頭,既低賤又沒教養。可是我和予禾小姐怎能相提並論,小姐她可是我們楚家堡的准少主夫人、灝少爺的未婚妻,雖不是名門望族之後,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閨秀,公主的話未免有失公允。」  

    這幾句話聽在予木耳裡,有著說不出的安慰,至少有人替她說話。  

    李依瑜被眾人一陣搶白,臉色更差了,身為公主的她何時受過這種氣?  

    惱羞成怒的她只得把熊熊怒火對準不識相的燕兒,「你這個臭丫頭,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來人啊,把她給我攆出去!」她召來守在門外的侍衛。  

    「等一下。」楚星-伸手制止她。「瑜兒,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想不到以前那個天真無邪、親切可人的小女孩居然變了,變得仗勢欺人、口出惡言。」他顯然已動了肝火。  

    李依-聞言心裡一急,竟蹦出好幾顆斗大的淚滴,「灝哥哥,我不是你說的那樣子,我沒變,我還是你最喜歡的瑜兒。我會那麼壞,全是凌予禾害的,我不要你-她!」她猛扯著楚星灝的衣袖,楚楚可憐地懇求著。  

    「瑜兒。你這又何必?」楚星灝想拂開她的手,卻終究不忍。  

    她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女孩,縱有再多不是,他也不能見她傷心難過。更何況她是眾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公主,教她如此低聲下氣求人,實屬罕見。  

    「灝哥哥,我去求父皇賜婚,讓你做我的駙馬,他一定肯的。」她語氣焦急。  

    「胡鬧,你分明是在鬧小孩子脾氣。」  

    她急急搖頭,「不是,我不是。」她是十分認真的。  

    「瑜兒……」他要如何說明才不會傷了她?今生他除了凌予禾外,任何女子皆不在他眼下,更無法進駐他心房。  

    流轉的目光恰與眼神莫測的予禾碰個正著,他還不及從她晶亮的黑眸中瞧出任何訊息,她便迅速別開臉。  

    他的目光太熱烈,她承受不起。未曾有過的心慌攪動她平靜的心湖,她不想再待在這令她覺得窒息的屋子。  

    「小予。」他用唇形喚她,她沒理會。  

    予禾心念一動,像個陌生人般冷冷地道:「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請容許我先告退。」  

    身子一轉,屋裡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走遠了。  

    「小予!」楚星灝發自肺腑的呼喊。  

    他瞧見她臨走前淒楚的表情,心口猛然一揪,他絕不能讓她如此難受的離開!  

    他不假思索的拂開李依瑜緊抓不放的手,失了一貫的冷靜自持,連句話也不曾交代,大步一邁就緊隨予禾的身影追去。  

    眾人又是一愣,尤其李依瑜簡直不能相信她的灝哥哥居然拋下她,而去追那個不知禮節的鄉野村婦!  

    楚星磊最先恢復過來,拊掌笑道:「沒想到江湖人稱玉面蝴蝶,冷靜自若的楚家堡少堡主,竟會為了一個女子驚慌失措。傳出去不知會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可不是嘛!」燕兒得意的附和,「予禾小姐又美又溫柔,跟『某人』一比可是天差地別,灝少爺果然慧眼誠美女。」  

    楚星磊與燕兒一搭一唱,贏得李依瑜特大號白眼一個,恨不得把他倆的嘴唇給縫起來。  

    ★        ★        ★  

    「小予,別關門,我有話對你說。」楚星灝好不容易在予禾閂上門之前匆忙地趕上她。  

    予禾抵著門與他作拉鋸戰,沒好氣地道:「我和你沒什麼話好說。」  

    她的脾氣實在拗得可以!楚星灝心疼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為什麼總是心口不一,為什麼不坦誠自己的感受呢?你明明就很難過、很傷心。卻要故作冷溴,你這樣老是把事情擺在心裡,教人看了好心疼。」  

    「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沒有胡說,你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你的悲傷、你的難堪、你的自卑、你的憤怒、你的退卻,你瞞不了我的。」  

    予禾迅速垂下眼瞼,否認道:「眼睛是不會說話的。」  

    「眼睛不會,但你的心會。」他藉由門縫看向她的嬌顏,「你的心情隨時牽動我的,難道你不知道?」  

    她該知道什麼?為什麼他要對她如此親匿,教她的心頭又酸又甜,失了方寸。  

    但李依瑜傷人的話猶在耳際,她如何能輕易忘懷?  

    「我知道,我的心情愈差,你就愈高興得意。告訴你,你想娶李依瑜就光明正大的說,不用在這假惺惺哄我。」她故意說反話,來強化自己慚形軟弱的心。  

    「你在吃醋嗎?」  

    「我幹嘛吃。」是有那麼一點,但她才不會承認呢。  

    「對,你是沒必要吃醋。」他眸中有簇光芒一閃而過,似乎看穿她的口是心非,「因為我一直將瑜兒視為我的妹子,既然把她當成妹妹,自然不會娶她為妻。」見她有軟化的傾向,他再接再勵補上一句,「何況我有了你,我的小予。」  

    「我不是你的。」她的臉色立刻僵得很難看。  

    「我的小娘子,看來你十分健忘。」他的笑容霎時邪氣十足,「昨晚是有些遙遠,但今天早上……你總不會忘個精光吧?」  

    隨著他話裡的暗示,紅潮立刻染上她的雙頰,惹得她又怒又羞地薄斥,「你不要臉!」  

    「我承認我是下流了點。」他神色一正,充滿歉意地道:「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在未拜堂完婚之前就奪了你的清白。可是這是我唯一想到能把你留在我身邊的辦法。只有這樣,你才不會動不動就逃走,死不答應嫁給我。」  

    「你是為了留我?」她為之一愣。  

    「我知道我實在是人卑鄙,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願意承受。但我絕對不能忍受你離開。」  

    她能抱著一絲希望嗎?他對她可有感情?  

    「我若離開,對你、對我都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楚星灝心神一亂,激動地撞開門,不由分說緊揪住她的柔荑,霸道地說:「連在這個時候,你仍不忘要離我而去,未免太狠心。我不准,怎樣也不准!你是我的,如果你要走,只能跟我一道走!」  

    予禾張口欲駁斥,楚星灝已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小予,我的心予,只要一碰上你,我就失了一貫的冷靜。你的一顰一笑牽動著我,當你難過傷心時,我也跟著揪心;你歡喜展顏時,我也跟著快樂。你讓我心甘情願去想盡方法誘你嫁給我,跋山涉水尋找逃跑的你,想法子討你歡心、解你身上的毒。」  

    他在說什麼?她的心忍不住一陣狂跳。  

    「我從不曾在意女人,更不曾關心任何人的喜怒哀樂,但我卻情不自禁要關心你。每當思及你隨時會離我而去,我更是不捨與不願。仔細問自己,我才知道,你不知何時已偷走我最重要的東西。」  

    「我?我才沒偷你的東西呢!」  

    「你偷走我的心,還不承認。」他深情笑道。  

    她聽懂了!一陣欣喜湧上心頭,令她再也無法壓抑對他的千縷情絲。  

    但說她偷走他的心……有嗎?  

    「你才偷走我的心呢!偷心賊。」她帶著不敢置信的喜悅,娥眉微蹙地佯嗔。  

    「啊,原來你對我並非無動於衷。」楚星灝故作恍然大悟。  

    其實他已體會出她綿密的情絲,否則她也不會委身於他。但她終於坦誠,令他不由得欣喜若狂,「你終於承認了。你讓我等得好苦!我愛你,小予。」  

    「我……也是。」不敢看他,她怯怯地低頭回應。  

    毋須贅言,他輕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俯下頭印上那如花瓣的鮮嫩紅唇,熾熱如火的狂情迅速在兩個有情人間燎燒。  

    簾幕輕垂而下,掩去明亮的日頭,房內只剩情人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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