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真諦 13.希臘特工
    布臘武警部隊准尉潘諾斯-桑布拉科通常在黎明時分起床,在位於希俄斯島上的經過偽裝的軍事倉庫開始一天的日常工作。這一刻,太陽剛剛升上地平線,在愛琴海投下一片金黃。他遠遠地眺望土耳其海岸,向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他仍然感到吃驚,他們的敵人離自己近在咫尺,卻從未開過火。

    桑布拉科是一個高個兒年輕人,只有25歲,十分喜愛武裝警察的工作。這使得他和他的戰友們有一種優越感,可以進入島上的任何地方。很容易與女人打交道也是他不能忽視的方便之處。不過,在大多數時間裡,他的精力主要用在如何控制他的隊員們上。穿上軍裝,想像自己擁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權威的人格,這一點使他感到某種權力感。他喜歡士兵在大街上向他敬禮,喜歡他的手下畏縮在一起等待他寫下嘉獎令的時刻。他起先對義務服兵役感到很害怕,但一旦在武警中爬上某個職位,桑布拉科就意識到了,他正在享受他的人生。他感到自己很重要,因為他為希俄斯島上的最高長官之一德米特裡-喬治亞哥准將工作,處理高級機密事務。

    兩個月前,准將接見過他,提出要求必須有人來接替一位已做了他12年貼身助理的人的位置。這位助理是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不幸身亡的。准將問桑布拉科是否願意考慮接替這個位置。他的職務將是高度機密的,他們討論的每一件事都將嚴格保守機密。桑布拉科對準將的一番話感到又驚又喜。他立刻同意為準將處理幾件事,以作為某種考驗。

    第一件事被證明是很簡單的。桑布拉科必須檢查分佈在島嶼各處的幾個武器庫,准將親自把這些武器庫的分佈圖給他看過。大量的武器藏匿在這些地方,所有的地方都經過偽裝,這樣從表面上看誰也不知道那是武器庫。這些地方還用鐵絲網把公眾隔離在外,並且貼有嚴禁拍照的標誌。桑布拉科准尉的工作只是開著吉普車到各處巡視一番。看看這些武器庫的情況是否一切正常。這一工作要花去整個上午的時間,因為他得在島上的各個地方來回穿梭。

    今晚的情況就不同了。准將要求他在太陽下山以後做一項檢查工作。這是他的第二項工作,他渴望著能出色地完成它。不幸的是,他今天頭疼得厲害。前一天下午,他喝得多了一些,然後又去參加了一個持續到凌晨三點的晚會。覺也沒睡,桑布拉科准尉得在凌晨4點去報告每天的日常工作。

    桑布拉科爬進梅塞德斯240型軍用吉普車,半醒半睡地駕車離開了住處。他將在位於島嶼北部的一個基地開始他的工作。那是一個靠近維基村的武器庫,與其他的倉庫不同的是,它沒有一定的標誌。從外表看,它儼然是一個被廢棄的穀倉。另外,它藏有一枚老式的、卸下了彈頭的潘辛導彈。喬治亞哥准將曾親口對桑布拉科說過,這枚導彈是80年代初希臘軍隊從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得來的。它是在取得雙方同意的前提下運往希臘的,一旦有必要武裝它,北大西排公約組織就會來裝上彈頭。喬治亞哥准將使桑布拉科相信,由於希臘三面迎敵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他已經設法使這枚導彈從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獲得武裝」。這枚潘辛導彈甚至帶有自己的福特M656型運輸車,在車上它就可以發射。桑布拉科應該熟悉一下這輛運輸車,以便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駕駛它。喬治亞哥告訴桑布拉科,他是屈指可數的知道此事機密的人。桑布拉科被要求必須發誓保守機密,因為不讓土耳其知道希臘在如此近距離的島上部署著潘辛導彈是極其重要的。

    這就是准將對桑布拉科所說的話。准尉都信以為真。

    吉普車沿著北上的海岸線崎嶇不平的山路行駛。在某個地點,他幾乎緊靠著大海。他很欣賞古希臘人在沿海一帶建造的石頭建築的遺址的剪影。它們好像棋盤上的格子,曾被用來警告村民海盜船的出現。這些建築中永遠擺放著木柴,一旦海盜船出現,他們就點火為號。烽火可以被沿線的其他要塞看到,人們於是就能作好準備對付來犯之敵。

    當桑布拉科的吉普車終於在距離被廢棄的穀倉大約100米開外的地方停下時,天還沒有亮。他跳下車,沒有鎖上車門。

    桑布拉科向穀倉走去,他感到一陣酒勁上來,砰地一下就撞開了門。

    當他走到裡面時,他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了。

    喬治亞哥准將正站在他面前,等著他呢。他一手舉著一個火把,一手拎著一隻手提箱。

    導彈和它的運輸車就停在准將的身後,在火把的照映下閃閃發亮。美國製造的潘辛導彈,或稱MGM—3lA,有差不多35英尺長,直徑3英尺半,射程在100至460英里,是已經製造出來的最成功的移動核導彈。它配有一台自動方位測定系統,可以使潘辛從尚未測定的任何地點發射,還有一台程序發射調節器,它能使導彈在緊急反應狀態下縮短反應時間。

    「啊,你來了,」准將說。「上卡車。我們要談談導彈的事。這是最高機密的會談。」桑布拉科吃驚地問:「什麼,先生?」

    「我們走吧,」喬治亞哥說,把准尉推進了車裡。

    桑布拉科感到不對勁兒。將軍的舉止很奇怪。

    兩名穿希臘武警制服的士兵從運輸車裡跳了出來。桑布拉科並不認識他們,而他認為他是認識島上所有的武警的。

    「噢,他們是康達拉基斯和格拉莫斯。他們也跟我們一起走。」將軍說著向運輸車走去。

    桑布拉科一動不動。這是不對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但他直覺地抵抗著命令。

    「先生,我想知道更多的東西,」桑布拉科說。「他們是什麼人?我從未見過他們。」

    將軍轉過身來說:「我在下命令,准尉。不必提問,讓我們走吧。」

    現在,桑布拉科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將軍的聲音甚至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顯然他正在幹壞事,而他並不想有人從中作梗。

    將軍又轉向他說:「桑布拉科,你走不走?」

    「不,先生。」桑布拉科說。

    將軍朝年輕人瞇起眼睛。他搖了搖頭說:「我知道我不該在沒有任何預告的情況下讓你捲入此事。我等不及看你能否出色地完成任務。現在看起來你是不想完成任務了。」

    將軍轉過身去走開了,他向那兩個人點點頭。

    他們中的一個掏出手槍朝他胸口開了一槍,桑布拉科幾乎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就向身後倒下,黑暗立刻就把他吞噬了。

    攻擊手聽了聽門外的情況,確信沒有人聽到槍聲,就把屍體拖到角落裡。

    「由你來駕駛,」將軍對另一個說。「我希望你能行。」

    三個人爬上M656,駛出了穀倉。德米特裡-喬治亞哥,德卡達的五號,對他新選中的手下感到十分惱怒。准尉本來可以充當他跟希俄斯島上的其他軍官之間的臨時橋樑,但對他的考驗為期太短了。最後,這孩子再也不能說話了。現在,將軍是希臘軍隊裡知道12年前從位於法國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偷來的潘辛導彈的事的惟一活著離開的人了。

    詹姆斯-邦德上午到達雅典。愛麗尼孔國際機場的安全保衛工作一度被認為很糟糕。自從80年代大規模地打擊恐怖分子以來,它的名聲稍稍有所改善。但邦德在那裡從未感到過足夠的安全。他覺得自已被迫時不時地朝身後觀望。

    他以約翰-布賴斯之名進入這個國家,這是個他多年未用的化名。他帶著兩支威懾手槍:一支PPK、一支P99。它們都存放在一隻X光無法穿透的手提箱裡。機場的海關官員很快就放過了他,他向機場出口走去。他的目光掃視著人們,尋找著那個來迎接他的、希臘國家情報局的人。儘管他不知道那會是誰,但邦德受過訓練的眼睛一眼就能從對方的姿勢、衣著或是攜帶的小玩意上識別他的同伴。但這裡沒有這樣的人。

    他繼續穿過擁擠的人群向出口處走去。尼姬-瑪拉柯絲彷彿從天而降,她說道:「帶導遊的希臘之旅五分鐘以後開始。你買票了嗎?」

    邦德爽朗地笑道:「是的,票價漲了一倍。」

    「那麼帶上票,跟我來。」她說著,給了他一個微笑。

    「你好嗎,尼姬?」

    她那棕色的眸子閃閃發亮。「我很好。很高興見到你,詹姆斯……嘔,約翰。」

    「我得說這真是又驚又喜。」

    她把他帶到停車場。「他們告訴我你將到雅典來。因為我們曾在塞浦路斯合作過,因此我得到了這份差使。」

    「你真幸運。」

    尼姬熱情地向他微笑。「你還不知你才幸運呢。」

    他們最後找到了一輛白色的1995年產的豐田車。尼姬替邦德打開了後門,接著繞過車身,坐進駕駛室。當他們上路後,她說:「很抱歉我得用這種老傢伙,你可能有更好的吧。」

    「你是在一個星期裡第二個因汽車問題向我道歉的人,」邦德說。「要是你想趕時間,它還是能幫你的忙的。」

    「我正在疑惑,因為你的公司用車昨晚從倫敦運到,正停在你將要下榻的飯店裡。」

    「那麼,XK8已先期到達了。那敢情好。」

    「是的,那輛『美洲豹』有些奢侈,主要因為我的堅持。」

    陽光明媚。跟倫敦陰沉沉的天氣相比,邦德想,雅典真是個熱帶的天堂。

    「它還風景迷人,」尼姬順著他的思路說,「你知道,希臘是地球上365天天氣最好的國家。我想氣候對一個民族的進化有很大的影響。人們紛紛移居古老的雅典,那是因為這兒陽光明媚。」邦德的希臘語並不流利。他能夠閱讀,卻不能說,除了幾個簡單的詞和表達式。

    邦德到希臘來過好幾次。他覺得這是一個熱情友好的國度。這裡的人民工作起來不辭辛勞,而他們玩起來恐怕更加不怕辛勞了。下午喝喝茵香烈酒、享受美味點心、討論討論人生的意義,是希臘人的日課。他尤其喜歡這一事實,那就是這兒幾乎人人都抽煙,他也不會因為在公共場所抽煙而碰到什麼麻煩。希臘人口中抽煙的比例是歐洲國家中最高的。

    「我很高興你是星期四而不是星期二來到希臘的。」她說。

    「哦,為什麼?」

    「你不知道星期二是希臘的敗運日嗎?」

    「有何出處?」

    「星期二是拜占庭帝國向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投降的日子。許多希臘人在這一天不做重大的事情,比方說舉行婚禮、外出旅遊、簽訂合約等。」

    「我想我這人並不十分迷信。」

    「那就好。我們希臘人太熱衷於迷信了。」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項鏈上有一顆藍色的玻璃石,很像一隻眼睛。邦德知道這是擁有抵禦「毒眼」的魔力的意思。

    尼姬把邦德送到帕拉提亞-辛塔瑪托斯,現代雅典城的心臟地帶。它的中心是一個由石板鑲嵌而成的寬闊的廣場,通往古老的王宮。正是在王宮的陽台上,1843年憲法得以宣佈。這幢建築現在是國會所在地。邦德下榻的飯店正好在王宮的西北角上。位於憲法廣場上的這家布列塔尼大飯店,建於1862年,當初作為王親顯貴的接待之地。1872年改建為飯店,據說是雅典最豪華的。二戰期間,它被納粹佔領,成了他們的總部。1944年聖誕節之夜,有人曾在這裡預謀刺殺溫斯頓-丘吉爾。這家飯店還被習慣地稱作「雅典的貴族之家」。

    「你餓了嗎?」尼姬問。

    「餓壞了。」邦德說。已是吃午飯的時間。

    「你何不先去登記一下,半個小時後我們在飯店的餐廳見?我現在去停車。」

    「很好。」

    自從多年前出了太陽總督事件以來,邦德還沒有到過布列塔尼飯店。當他踏進飯店的大堂時,過去的回憶頓時向他襲來。這家大飯店軒敞明亮,綠色的大理石柱子和描繪著亞歷山大大帝進入巴比倫的圖案的哥貝林斯掛毯,把它裝點得富麗堂皇。邦德的房間是八樓角落的一個套間。它有一個起居室,從窗口可眺望國會大廈。臥室裡有一張大床和一個可以俯視阿克羅波利斯優美風光的陽台。衛生間則鋪有大理石。

    他迅速換上一條緊身的棕黃色拿騷產絲綢和毛料精梳混紡的褲子,一件白色帶格子的針織襯衣和棕黃的緊身馬夾。威懾PPK手槍按在他那件白色的、一手長的真絲夾克衫的腋下,不大不小,正好合適。

    兩層樓的布列塔尼大飯店的餐廳裝潢得跟它飯店的級別正相吻合。裡面的包廂、餐桌和椅子蒙著紫醬色的皮革,每張餐桌上的毛玻璃燈在大廳裡投下柔和的光線。

    尼姬在一個小包廂裡等他。她已經點了一杯查澤米查利紅葡萄酒。

    「歡迎來雅典,布賴斯先生,」她故弄玄虛地說。「菜譜上的每道菜都很不錯。」

    「幾年前我來過這裡。我還記得菜譜。我猜你是住在雅典的?」

    「是的,我住在旅遊區西側。我一生的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那裡。當我還是個姑娘時,我也到鄉下住過一段時間。」

    「你服役的時間多長了?」

    「十年了,你信嗎?」

    「你保養得相當好,看上去仍那麼年輕,」邦德說。他猜想她大約三十五六歲。她那淺棕色的皮膚在燈光下微微閃光。邦德十分讚賞地中海婦女的活力。看看她,與她聊聊天,是一種享受。除了富有魅力,尼姬還訓練有素。過去他寧願單獨行動,或跟別的男人合作,但這一次,他懷著積極的態度期待著形勢的發展。他突然想起她的大腿內側有多麼柔軟,但他立刻竭力把這個記憶從腦海裡驅逐出去。

    「謝謝。我剛才說過,這可能是這兒的氣候的緣故。讓我們先點菜,然後再聊天。」

    他倆都先點了傳統的碎肉茄子蛋。這是由瘦牛排、油炸茄子、洋蔥和調味醬奶酪做成的希臘菜。他們主菜都要了烤牛肉串和米飯。邦德嘗了一口,覺得自己真的來到了希臘。

    他們又點了咖啡。她說:「我們是因公合作,所以我可以和你分享信息。我能夠,用英語是怎麼說的,『把你當自己人』?」

    邦德微笑了一下。「『把你當自己人』是美國人的說法,而不是英國人的說法。是的,跟你們合作令人愉快。我以為,G站是英國秘密情報處前幾年在行政機構調整中設立的傷兵院。預算削減使整個機構無法運轉,除了幾個個別的特工。老斯圖加特-托馬斯還是頭頭,但他每星期只工作20小時,還有一個臨時秘書跟隨他左右。不用說,倫敦官方對G站在處理案件上所表現出來的弱智深感失望。克裡斯朵夫-懷頓是一個臨時在希臘工作的特工。不過,請別介意。把我當自己人吧。」

    她大笑起來,點了根煙。

    「正如你知道的,希臘方面十分關注塞浦路斯的事態。希臘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一旦與土耳其人的戰爭爆發,他們立刻就能投入戰鬥。自然,沒有人真的希望這樣的事發生。除了狠揍某些惡棍會給人帶來一些快感,發動一場戰爭將是十分愚蠢的。」

    「我能理解。」

    「我們相信數字殺手想在塞浦路斯挑起希臘與土耳其的戰爭。」

    「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所有這一切發生以前,希臘國家情報局截獲了一封自稱是『莫那德』的人寫的信。無法查到寫這封信的人住在哪兒。信中說,一個名為『德卡達』的集團,將要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發動十起暴力事件。當第十起事件完成後,土耳其與希臘之間就會爆發戰爭。南部塞浦路斯將重新收回北塞浦路斯。這是以一種古希臘韻文式的花哨而又抒情的風格寫成的。結尾處寫道:『眾神將關注和等待,因為這是他們的希望。』」

    「有這事嗎?」

    「是的。誰也沒有拿它當真,我們經常收到諸如此類的東西。直到塞浦路斯出現了兩起暴力事件,有人想起了曾有過這樣一封信,把它從文件堆裡找了出來。現在我們才相信這不是一個惡作劇。不管它是什麼,德卡達是存在的。我們對它還一無所知。我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基地在哪兒。」

    「查爾斯-哈欽森有什麼消息沒有?」

    「他失蹤了。兩天前他到達雅典時,我們派人盯過他,他租了輛車,向南駛向蘇尼昂海岬。他成功地在那兒甩掉了我們的人。我懷疑他搭上了一艘船或飛機,已到了某個小島上。昨天人們已在港口的一個停車場發現了那輛出租的汽車。」

    「你瞭解一個名叫康斯坦丁-羅曼努斯的人嗎?」

    她笑出聲來。「英雄所見略同。事實上,我們前不久剛盯上羅曼努斯先生。他的過去有些神秘。」

    尼姬說了些邦德早已瞭解的情況。

    「他的錢是從哪兒弄來的?」

    「他十分富有。這也是他有好多年遭人懷疑的原因。他經常光顧帕尼撒山上的卡西諾賭場。大把大把贏錢,也大堆大堆輸錢。他還是一個名為『新畢達哥拉斯學派』的精神和哲學團體的領袖。他們是一群遵循畢達哥拉斯信條的數學家集團。而且都是合法的。儘管也有一件可笑的事。」

    「什麼?」

    「他們以蘇尼昂海岬為活動基地。而且羅曼努斯不在雅典時,就住在那兒的一幢大房子裡。」

    「啊,啊,羅曼努斯先生突然變得對我更有吸引力了。你對他的背景還知道些什麼?」

    「我們知道,他是一個,你們是怎麼說來著?一個『自我塑造』的人。他曾是一個在1974年土耳其入侵時逃離北塞浦路斯的希臘難民。在塞浦路斯他也一度是著名的講師和數學家。他在尼科西亞過著幸福的生活。當他來到雅典時,他已身無分文,無家可歸。在一場土耳其人引起的大火中,他失去了妻子和兒女。政府給了他房子和工作。然後他過了一段我們沒有任何記錄的日子。在1977年至1982年期間,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幹了些什麼。1982年下半年,他又出現了,帶了許多錢。這些錢是十來個人加起來花畢生的心血也賺不來的。稅務局的人調查他時,他說這些錢是他在中東投資和做房地產生意賺來的。從那時起,他成立了新華達哥拉斯學派,建立各種教學和研究基金,買進和賣出公司,現在則擁有一家名叫『普西芬尼』的大公司,在愛琴海一帶生意做得很大。」

    「一個真正的創業者的故事。」邦德說。

    「一年前,他掌握了雅典一家名為生物鏈有限公司的製藥公司。總裁是一個名叫梅麗娜-帕帕斯的人。」

    邦德微笑了一下。「英雄所見確實略同。生物鏈有限公司在美國擁有一個診所,查爾斯-哈欽森就在那兒工作。他從那裡帶出一些十分骯髒的精液樣本。」

    她點點頭說:「我剛讀過報告。這真令人吃驚。我們的合作是值得的,不是嗎?我們已授用司法程序,繳獲所有的精液及其骯髒的東西,直到這一切都查個水落石出。感謝上帝,我們當中還沒有人感染上病毒。只要你願意,我們隨時都可以到那兒去看一看。我不能想像我們的案子跟美國和日本的病疫有關。你認為有關係嗎?」

    「如果我在得克薩斯發現的東西跟洛杉磯的病源一樣,那麼我得說就有關係。遺憾的是這太費時間。羅曼努斯想要一家製藥公司幹什麼?」

    「誰知道呢?公司在他接手以前已經出現虧損。今年它好像要賺錢了。他們在製藥行業處於研究和發展前沿。我們曾檢查過這家公司,它看上去完全合法,不過我們還有一支便衣隊伍正密切地注視著它的動向。」

    邦德搖了搖頭,仔細地思考著。「數學跟製藥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你問我,」她說。「我曾在電視上看到過他。他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再說,數學是我最差的一門課。」

    邦德笑出聲來。「我也是。新畢達哥拉斯學派是幹什麼的?」

    「我知道得並不確切。他們裝作舉行哲學研討會。他們提供數學和哲學課程。對那些人來講,這帶有宗教信仰的味道。他們還研究數字……算術,也許這能意味著什麼。」

    「我想要見見羅曼努斯。你剛才說過的卡西諾賭場是怎麼回事?」

    「它絕對酷,你會喜歡上的。」她說,下意識地流露出她的精明性格。「它位於一個山頂,你得坐電纜車上去。他通常在星期五晚上去玩。」

    「聽起來似乎是我想去的那種地方。」

    「那麼,你首先想做什麼?你從哪兒開始?」

    「我相信我們得開上『美洲豹』,到蘇尼昂海岬去一趟。我很想去看看這個新畢達哥拉斯學派,還有羅曼努斯的住所。明天再去『生物鏈公司』。」

    「很好。你帶槍了嗎?」

    「當然。」

    「那麼,讓我們開始吧。」

    藍色的美洲豹XKS型跑車平穩地向阿梯卡這個從雅典向東南方向伸出的半島駛去。沿海公路正好供邦德試試新車。這是一條寬闊的四車道高速公路,但最終變成了兩車道,因為一邊是山巒,另一邊則是大海。他們經過了擁有黃金沙灘和旅館的旅遊區,比如格裡法達和浮拉。交通並不十分繁忙,因此邦德可以把車子開得既安全又不停地加速。他喜歡車輪向前爬行和在手上感受引擎動力的那種感覺。他真希望路面能再寬一些,好讓他把這輛美洲豹開到極限。

    尼姬靜靜地坐在乘客座上,一面眺望著大海。她的陶醉被手提包裡的手提電話機的鈴聲打破了。她開始接電話,用的是希臘語,然後把電話掛了。「我們到達蘇尼昂海岬後,直接去波塞冬神廟。那裡出事了。你知道埃勾斯(Aegeas)和波塞冬的故事吧?」

    「請不吝賜教。」

    「古代有個國王名叫埃勾斯。他的兒子外出探險已有好多年了。埃勾斯曾告訴兒子說,當他回來的時候,他應該在船上掛上白帆,這樣國王就知道探險成功了。然而,儘管探險事實上成功了,但國王的兒子忘了更換帆布,仍然懸著黑帆駛進了海灣。國王以為他兒子已經死了,於是縱身躍入了大海。這海於是被稱為愛琴海(Aegean Sea),波塞冬神廟就是為了紀念他而建造的。」

    「我見過這神廟,」邦德說。「是個十分輝煌的遺址。」

    神廟建造在垂直下降到海面達65英尺的懸崖峭壁上。它是公元前444年建造的,與巴台農神殿的建造時間差不多。它用著名的陶立克圓柱建成。如今只剩下16根立柱了。

    「許多人相信神廟是伊克底努斯建造的,他也是在古阿戈拉建造海菲斯坦神廟的建築師。」尼姬說道。

    「那就是懷頓的屍體被遺棄的地方?」

    「正是。」

    兩小時以後,他們到達了蘇尼昂海岬。從公路上可以看到那紀念碑式的建築,在陽光下熠熠閃光。他們快到達現場時,卻被一輛輛警車擋住了去路,再也不能前進了。

    尼姬跟那裡的長官談話,然後向他出示了證件。他猶豫不決地讓他們的車子通行,一邊用對講機向遺址那邊的上級報告,尼姬和邦德上山來了。

    通常熙來攘往的遊人被隔離在外面,幾輛警車停在鵝卵石砌成的停車場上。有一群人圍在神廟的地基上,正在看一張用床單蓋著的什麼東西。邦德停好車,向山上走去。一個准尉對尼姬說著話,然後領他們穿過人群,來到那張白床單跟前。

    一個猩紅色的「7」字赫然跳入他們的眼簾。床單底下是一具屍體。警察說了幾句希臘語,然後把床單拉下。

    儘管屍體已不成樣子,但邦德仍能認出他來。他就是查爾斯-哈欽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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