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4卷 第八十五回(1)
    第八十五回  虎落平陽竟遭犬欺,思戀嬌妻愁腸碎心。

                  九路軍大鬧公安局,含春少女思戀情郎。

     奐明、霍雅晴率隊來到瀛坪鄉霍湘家,九路軍戰士前去敲門,見久不見人開門,一腳踢開,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才慢慢地從床上爬來說:

     「長官!找誰呀?」

     「老頭!霍湘家人到哪裡去?你是啥子人?」

     「長官!前段時間九路軍鬧得凶,家裡人都搬到縣裡了,我年已八十,老眼暈花,是霍湘的公!」

     「抓起來!」

     幾個兄弟上前象提猴一樣將老頭架了出來,四鄰早已躲得無影無蹤。奐明撥出手槍對著老頭的腦頂,「砰」的一槍,汪汪鮮血流出,倒在地下死了,奐明,霍雅晴回到山寨,山上全軍披麻戴孝,天成廟內大設靈堂,但見:鐘聲杳靄,幡影招搖,爐中焚百和名香,盤內貯諸般素食,僧持金杵,誦真言,薦撥幽魂,人列銀錢,掛孝服超升滯魄,合堂功德,畫陰司八難三塗,繞靈庄嚴,列地獄四生六道,揚柳枝頭分淨水,蓮花池內放明燈。好一派淒慘景象。霍仁帆率眾親撰祭文一篇念道:

     「恭維親故:

     ——

     伏以尊靈,素容名家秀質,綺閣嬌妹,稟花月之儀容,蘊惠蘭之佳氣,郁德柔婉,賦性溫和,配我霍君,克諧伉麗,處閨門而賢淑,資琴瑟以好和,曾和藍田,尋嗟楚畹。

     正宜享福百年,可惜春光四九,嗚呼!明月易缺,好物難全,善類無常,修短有數,離別情深而難已,音容日遠以日忘,謬添冠簪 ,愧領玄教。

     愧元新垣平之神術,恪遵玄元始之遺風。徒展崔巍鏡裡之容,難返莊周夢中之蝶,漱甘露而沃瓊漿,超知識登於紫府,披百寶而面七真,引淨魄出於冥途。一心無掛,四大皆空。苦苦苦,氣化清風形歸土,一靈真性去弗回,改頭換面無遍數,咦!精爽不知何處,真容留與後看。

     呼呼!但氏玉玲,孺人之性,寬裕溫良,治家勤儉,御眾慈祥,克全婦道,譽動鄉邦,閨田之秀,蘭惠之芳,夙配霍君,效聘鸞凰,藍玉已種,浦珠已光,正期譜琴瑟於有永,享彌壽於無韁,共產暴烈,夢斷黃梁?善人之歿,熟不哀傷?沐愛姻嬙,不期中道,天不從願,鴛伴失行,恨隔幽冥,莫睹行藏,悠悠情誼,寓此一觴,靈其有知,來格來歆。尚饗。」

     讀畢跪在地下連磕九頭,大哭不已,排槍齊響,胡漢國說:

     「司令!令尊與家人已是去了,人死不能復生,應節哀,盡早商議復仇之計。」

     霍仁帆止住了哭涕,擦乾眼淚慢慢站起來,眾人也站起來,坐下,由於羅德卿,龔自國二人很狡猾,只知派人來領軍餉,羅德卿的乖女更是捨不得送上山來,庹化南說:

     「司令!既然共軍殘忍至極,不如傾全軍之力下山血洗綦江城。」

     「不可!共軍已經站穩腳根,全軍下無凝驅羊群進虎穴,必將全軍覆滅!」

     張奎虎說:

     「司令!兄弟有一計,不知穩妥不?」

     「你快說!」

     「我軍其實並不缺乏英勇善戰之士,悄悄派一支勁旅,潛入縣城,找個機會突襲共軍,為司令,為死去的兄弟報仇,搞他個天翻地覆,臨走時也放他一把火,以洩心頭之恨。」

     胡漢國點頭稱是說:

     「此計甚妙!必須在全軍挑選勇敢忠誠之士,人也不須太多,人槍分開進城!」

     「那好!奐明,羅玉傑負責運槍進城,蘭青雲,張奎虎各挑二十人分頭進城,尋找機會。」

     「奐明!羅玉傑要找幾支船作接應,如果抵擋不住,奐明在碼頭上接應,坐船順水而下,喬志帶五十人到時在白渡場接應,多帶機槍和青槓炮,混在打魚船內,共軍膽敢追來,就給他們點歷害看看,李長根可靠嗎?」

     「沒得問題!」

     「那就各自行動吧!」

     「是!」

     於是奐明,羅玉傑各自先行下山,蘭青雲,張奎虎挑選精明強悍的戰士,帶上短槍,怏槍由人先行帶入江西會館,喬志命人帶上輕機槍,青槓炮,趁著夜色下了山,在河邊租上幾支打魚船,停泊在深港竹林荷葉中。

     霍仁帆年近半百的年歲,遭到如此大的打擊,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心力憔悴,行動反映遲緩了,二娃兒將他扶進臥室休息,輕輕地掩上門,迷迷糊糊睡上了一覺,及至夜半一覺醒來,床頭上擺放著一支清幽的蠟燭,放眼從窗戶望去,莽莽瀛山披著銀裝素裹,遠方寂靜的叢林彷彿傳來陣陣纏綿,猶如令人心醉神往的呻曲,猶似小溪般流水不停的奔瀉流淌,四壁空曠處閃爍著她們的嬌姿麗影,一刻也沒有脫離他的眼前,他最為心愛的淑容微笑著渴望著用那大大的雙眸盯著他,那雙眸顯得更加明亮晶瑩、璀璨、深邃,嘴唇更加鮮艷嬌麗,她好像還是鮮活著含著甜蜜的微笑向他娓娓傾吐著柔情蜜意:「我很快樂,你快來呀!」他最愛的玉玲音容笑貌恍然就在眼前,她如母親般傾力滿足他的歡娛,他將自己的一切都無私的奉獻給了自己……他的厚道父親、慈祥的母親、憨厚的哥嫂,你們就這樣陰陽兩斷……

     真是:塑風天,瓊瑤地,凍色連波,波上寒煙砌,山隱彤云云接水,衰草無情,想在彤雲內,黯香魂,追苦意,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殘月高樓休獨眠,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湘皋煙草碧紛紛,淚灑東風憶細君。

     見說嫦娥能入月,虛凝神女解為雲。

     花陰晝坐閒金剪,竹裡游春冷翠裙。

     留得丹青殘錦在,傷心不忍讀回文。

     霍仁凡想到這些,感花事之芳菲,歎滄桑之倏忽,房裡水聲屋流,竟不能寐,起了床,心中無比的淒涼,禁止不住的淚水撲籟籟地掉了下來,呼哧呼哧的嚎啕痛哭不已,完了穿上高筒牛皮靴,輕輕地推開了房門,過間裡的二娃酣睡如雷,他也勞累了,讓他安心的睡吧,走出大門,整個天成廟一片寂靜,只見天氣隱晦,彤雲密佈,冷氣侵人,紛紛揚揚的大雪下個不停,但聞樹間冰響錚錚,滿山冰花玉樹,迷漫一色。漠漠嚴寒,冰封雪凍,那林間竹樹茅茨,紛紛被他壓倒,大風怒吼捲起千堆雪,那大雪猶如尋棉扯亂絮,梨花亂舞,隨風飛灑,散作天花,鵝毛般大雪堆有一尺多厚,凍地一片,瓊樓玉閣寒起粟,只有靈官樓與瑪瑙山山頂上的燈籠依舊明亮,山野小路上偶有提著燈籠的巡邏兵在小徑上踏著亂瓊碎玉匆匆在遊走,那些生死的弟兄如金剛般站崗放哨,他們披星戴月地守衛山崗,如火秋樹一樣筆直,挺撥,根根直立。兩眼直直的盯著遠方。霍仁帆獨自一人沿著小路踏著冰雪,藉著微光來到密林深處,只見那繁華似錦的原野似乎都已凋謝了,冰雪層層的壓在已是枯竭松碎的枝幹上,使盛茂的樹枝喘不過氣來,天幕關閉了,只有微光從雲層中過濾下來,四周黯淡無光,密林中悄悄地集聚起陰沉的雲霧,籠罩著松樹的繁葉和密枝,巢窩中成雙的小鳥吱吱地鳴叫,身軀相互的依偎,用那鋒利的尖啄互相捉磕著羽毛根上附著的小蟲。然後吻頸相交而睡了。山腳下肥田沃野收割後,顯得極度的空曠荒涼,那原本嬉鬧歡鬧的溪流也變得冰冷和呆滯,那原本搖曳的小樹也變得斑白與蒼老,松碎。天空的彩霞飛雲蕩然無存,霍仁帆不由低呻:素容!玉玲!你在那裡?霍仁帆忍俊不住流下心酸哀愁的淚水,舉目四望,無論是冥冥之上的天穹,還是在馨香噴鼻的野花叢中,都找不到她的倩影,怎不令人心碎如割,傷心若絕,其情無以自控,心碎般的痛苦起來!完畢後,子夜已經來臨,他似乎覺察得在轉瞬之間,密林和群山模糊不清了,只有沿著山沿的哨兵小茅屋裡點起明亮的馬燈,他慢慢摸索著坐在一塊堅硬冰冷的懸崖之上,暗自惆悵和哀愁,心如刀絞,從此往後,他再也見不著她們的華姿麗影,再也見不到她純真無暇、嬌艷無雙的玉容,再也聽不見金鈴天仙般迷人的明朗笑聲,再也看不見令人銷魂的雙瞳,再也撫摸不到那溫柔似棉的肌膚,再也親吻不到她們紅艷似火,鮮嫩異常的嘴唇……。真是;

     玉宇微茫霜滿襟,疏窗淡月夢魂驚。

     淒涼睡到無聊處,恨殺寒鳥不肯鳴。

     思戀嬌親晝夜啼,寸心如割命懸絲。

     世間萬般哀苦事,除非死別共分離。

     情恩戀愛深似海,白髮兩鬢無休竭。

     月露煙雲都是態,猶似玉人降臨來。

     柔情婉態軟叮嚀,熔盡鋼鐵男子漢。

     風吹飄飄水流去,花謝煙消日光退。

     香杏美人幽明隔,風月相望景偏遲。

     隆冬大雪照紙窗,地爐灰燼冷侵床。

     冥中邂逅相思夢,風撲梅花斗帳香。

     花落土埋花不見,夢來鏡空還自凝。

     芳魂料不隨灰死,再結來生不了緣。

     話說羅德卿本身就是扶歡大紳糧,土改自是首當其衝,若大一座莊園,沃野的田土被分得乾乾淨淨,整個趕水鄉,一下子鎮壓了十多個大紳糧,幾千年來,勞苦的鄉民終於揚眉吐氣,紛紛成立農協會,也分得了武器自衛,羅德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上千的部隊逃走了不足八百人,大家坐於銀碗槽司令部商議,何良平與趙子雲早就明裡暗裡傾向於投降,只是捉摸不透羅德卿的脾氣,生怕招來殺生之禍,便旁敲側隱地說:  「司令!現在我軍糧食已經不足了,共軍已經把各大紳糧殺了,良田已經被分了,有錢也難買到糧了……」

     一席話說得大家唉聲歎息,羅小姐說:  「爸爸!不是我軍已於霍舵爺之軍聯合了嗎?不如我軍全部轉移,直上老瀛山,與霍舵爺同生死,共患難!聽說霍舵爺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我還沒見識過呢!」

       「萬萬不可!小姐有所不知,俗話說得好: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司令前段時間願聽從調遣改編,主要是為了要他的軍餉。」

     「噢!怪不得前段時間派人來請我上老瀛山,你們都拖他!」

     「哈哈哈……」

     羅德卿之女羅翠鳳,自從與羅德卿衛兵有所勾搭,羅德卿那時還是扶歡聯保主任,衛兵雖然英俊瀟灑,行為舉止,自然大方,不呆板,不拘束,頭腦也很聰明,奈何此人一無錢財二無權勢,家庭也不顯赫,羅德卿堅決不幹,棒打鴛鴦散,把衛兵趕走在戰場上戰死,翠鳳很是怨恨爹,從此硬下心做老姑娘,多少紳糧、財主、軍官都前來求婚卻拒之門外,書記官何良平無不憂慮地悄悄細聲對旁邊的猶國清問:  「副司令!而今眼目之下軍糧不足一月之用,逃跑的士兵一天天增多,下一步如何走哇?」

     猶國清站起來,自以為得意說:  「山下紳糧是無糧可征了,可以取工作隊的公糧,線人已經傳上信來,扶歡糧倉的公糧都是滿滿的,守糧倉的共軍也不過二十來號人,司令!今晚我帶上三百個兄弟下山,取不回糧食,絕不回山!」

     羅德卿沉思了一下,目前的處境他也無可奈何說:  「好!副司令!你親自帶上兩個大隊,多帶口袋,注意隱蔽,務必攻下扶歡場。」

     「司令放心!」

     猶國清帶著三百精兵趁著月色冰雪下了山。在扶歡,猶國清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由柳西明與張營長帶著解放軍炮四團一個加強連也悄悄來到了扶歡,戰士們吃完飯後便與工隊員們唱著歌。周世義,張營長,柳西明,張文波四人卻圍坐在一間屋裡,大家抽著紙煙,不時也喝喝茶,柳西明算是煙癮最大的,他見煙屁股沒剩多少了,便使勁地巴了幾口,煙蒂一下子火紅了起來,直到火星熏到他已黃黑的食指為止,丟在地下,踩了二下,說:

     「現在的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賴副司令員已經向我透了風,我軍在川西,連打二次大勝仗,國民黨殘餘在川西的日子已經不會太多了!我來扶歡的目的,就是尋機殲滅羅德卿。」

     「太好了!」

     「報告!」

     一戰士推門而入,大家把目光不約而同地移向傳令的戰士,他說:

     「首長!剛才得到兩個情報,一個是趕水區區公所得到的情報,說羅德卿股匪今晚要打藻渡鄉鄉公所。另一個是扶歡場上土匪家屬告訴的消息,說羅德卿今晚也要攻打扶歡鄉鄉公所。」

     柳西明一下子騰地站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周世義從抽屜裡拿出地圖,打開,大家圍著觀看,柳西明說:

     「羅德卿搞分兵二處,同進攻擊,二地相距幾十里,他必動老本,傾巢而出,不對依我所知道的羅德卿此人是土財主,舊軍官而已,做生意都是滴水不漏的保守,他會冒這麼大險?不對呀!情報有誤,傳令下去再探。」

     「是!」

     傳令戰士得令下去,張營長說:

     「縣長!不管情報真假,還是作兩手準備的好!一面派二個排隨帶六0炮一門,機槍三挺,急行軍到藻渡場,在場外尋地埋伏待敵,其餘二個排留六0炮一門,機槍三挺,由我負責守衛扶歡,等待敵人自投羅網!」

     「嗯!說得在理!就這麼辦!」

     張營長安排兩個排悄無聲息地向藻渡場出發,隨後又安排其他人守點待敵,一切都安排就緒,柳西明與警衛員馬福舉出門在街上巡視一遍,冬天的鄉民早早地關門閉戶,用滾燙的水洗了腳,上床了,柳西明對馬福舉說:

     「小馬子!走!我們倆找個合適的地方看熱鬧!」

     「縣長!我看羅氏飯館三樓位置最好,又是十字路口,東西南北全看完。」

     二人來到羅氏飯館三樓,俯視全場,飯館早已收工打洋,羅老闆見是長官,慇勤地遞來茶水,柳西明說:

     「老闆!今晚可能要熱鬧一番,叫你的家人不要亂跑。」

     「那是!那是!」

     羅老闆趕緊叫家人睡在裡屋。夜深了,街上的人家早已吹燈睡覺,直到半夜,扶歡鎮上毫無動靜,寒風陣陣呼嘯而來,戰士們在各個據點上早已冷得瑟瑟發抖,依然咬緊牙關埋伏在自己的崗位上。

     猶國清其實早已率部趕到場外,他早已領教過解放軍的歷害,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從三百人中再挑選五十人,組成敢死隊,先進場探共軍兵力,一直挨到下半夜四點多鐘,最冷的時段才下命令:

     「吹號!」

     司號手吹起了急迫的衝鋒號,九路軍敢死隊吼喊著直撲鄉公所:  「殺呀……」

     柳西明看得真切,數了一下火粑數,只有幾十人,知其有詐,立即與警衛員持槍下樓回到鄉公所,張營長,張文波,周世義都在,柳西明說: 「土匪已經進場了,不過是先頭部隊,大家都守在這裡是很被動的,張營長!」

     「到!」

     「你帶領二個班,分機槍一挺與六0炮,向土匪隱蔽點西場口衝鋒!」  「是!」

     「張文波,馬福舉各帶一個班從南場口衝去,其餘守鄉公所!」

     「是!」

     九路軍衝進場來與各據點解放軍交上了火,雙方激戰,張文波,馬福舉帶上二班人來南場口,場口有一土地廟,大門敝開,堂中供奉著土地菩薩,兩班羅漢,凶神環列,張文波上了二樓,手提二十響快慢機,小心翼翼伸頭從窗子出去觀察,誰知土地廟背後有十幾個人在牆下埋伏,急縮頭,對方一人發現,急縮頭之時一槍打來,手臂中彈,馬福舉眼急手快一把拉開端起衝鋒鎗掃射,口中大喊:

     「給我狠狠地打!」

     戰士們從各個窗口居高臨下向敵人射擊,打得九路軍四散奔跑,張文波蹲下,撕下一塊布,手嘴並用將傷口包紮。場內九路軍敢死隊個個奮勇爭先,直衝鄉公所,柳西明手持衝鋒鎗說:

     「女同志在屋裡不要亂動,工作隊員守窗口,把門打開,機槍架好!」

     解放軍將大門打開,一字擺開,機槍正好對著大門外的大街,九路軍敢死隊衝到鄉公所大門口,見大門敝開,黑洞洞的一片寂靜,前面的一排魂飛魄散地放緩了腳步。對著門內亂射一陣,見無動靜,衝進大院內,機槍步槍頓時響起,當場亂槍打死幾人,後隊退了回去。

     猶國清率主力移到西場口,張營長帶的那支部隊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了猶國清後面,猶國清絲毫也沒有察覺到,見前面的敢死隊退了回來,他撥出手槍,對著靠近的敢死隊怒吼:

     「媽那個疤子,誰敢再退一步!老子打死誰!」

       突然「噓……」一聲尖叫,大家似覺天空中飛來了東西,但都搞不清方向,你看我,我看你,「轟隆」一聲巨響,炮彈在人群中開了花,機槍,步槍從背後打來,九路軍驚惶失措,東倒西歪,死傷無數,早已亂了陣營,緊接著又是幾發炮彈在人群中開了花,柳西明帶著解放軍反攻九路軍,張營長見狀命令衝鋒,兩面夾擊,頓時一片哀嚎之聲四起,猶國清見抵擋不住,找一條小路往興隆場跑了,柳西明,張營長緊追不捨,追過一個山埡口,方才未追,回來一清點屍體,竟有一百二十七具屍體,二十多個俘虜,解放軍大獲全勝。

     猶國清一看身後僅有一百多號人,垂頭喪氣地拖著弟兄們回到銀碗槽,羅德卿氣極敗壞,一記耳光向猶國清扇去,罵道:

     「老子平時跟你說過多次,共軍詭計多端,喜歡包餃子,要注意!你格老子的記性被狗吃了,來呀,拉出去槍斃!」  「司令饒命,司令饒命……」

     嚇得猶國清跪地求饒,磕頭如搗蒜,歐舉之過來說情說:

     「司令也不必大動肝火,天無絕人之路,霍仁帆前段時間一再來信請求小姐上老瀛山,無非是怕我軍投降共軍,像封彬一樣當叛徒,而今眼目之下,叫猶副司令戴罪立功,說服霍舵爺,接納我軍上老瀛山,霍舵爺這個人我還是瞭解的,此人寬宏大量。」

     黃仲平說:

     「不可,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軍可以向木人台,道真方向轉移!「

     何良平說: 「司令,恕我直言,不如緘械投降,放弟兄們一條生路!」

     羅德卿沉思了一會說,對著猶國清咬牙齒,怒目而視說: 「你起來吧!貴州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窮山惡水,吃鹽都成問題,投降,哼!說得輕巧,共軍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猶國清!」

     「司令!」

     「你立即帶上二人,馬上去一趟老瀛山,給霍舵爺下個矮樁吧!就說我軍已經山窮水盡了,特來投奔,看他怎麼說,速去速回。」

     「是!」

     猶國清不敢怠慢,身著便裝,帶上二人,直上老瀛山,一路無話。

     霍仁帆,庹化南,胡漢國等人在司令部迎接猶國清,猶國清語言溫和,低三下四說明了情況,霍仁帆喪事完畢後,心情一直不好,冷笑道:

     「你們的羅司令啦!可真是個生意人啦!現在沒有糧就來投奔,原來只知領取軍餉,分文都不能少呀!」

     「霍舵爺!霍司令!望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們的不是,前二天我軍與共軍主力在扶歡大打一場,雙方傷亡慘重,我軍損失一百多號人,共軍在縣城內精銳全出,張營長,柳西明都在扶歡場,我估計意在消滅我軍。」

     「你確定是柳西明,張營長?」

     「千真萬確!我是開槍幾次都未打中柳西明,他燒成灰我也認得!」

     胡漢國來了精神,急切地說:  「司令!果然不出所料,共軍已派出精鏡銳部隊對各路九路軍逐個殲滅,譚濟舟,羅德卿是首當其衝,唇亡齒寒,趕快通知蘭青雲,奐明立即行動!」

     霍仁帆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狠狠地說:

     「二娃子!你馬上下山到城裡的江西會館,傳我命令,今晚攻公安局!」

     「是!」

     二娃子帶上一人,身著便衣下山去了,猶國清態度謙脾地說:

     「霍舵爺……」

     霍仁帆轉過身來微微一笑說:

     「猶兄你回去告羅司令,叫你們全軍快速到達老瀛山集結,路上與共軍相遇,不要戀戰。」

     「謝舵爺!」

     猶國清千恩萬謝地告辭了。在縣城江西會館,蘭青雲,張奎虎他們早已在裡等候多日,江西老表們於中日戰爭結束後,大都回到江西,便以二千塊大洋賣給霍仁帆,霍仁帆將它作鴉片倉庫,圖他四周皆是街民背牆,隱蔽,清靜,二娃子來到說明情況,傳達了命令,蘭青雲說:

     「二娃子!你立馬去李長根找奐明,羅玉傑,喬志,半夜行動,叫他們作好接應準備。」

     「要得!」

     二娃子應聲而去了。大家早早地吃了飯,直等到半夜,張奎虎說:

     「兄弟們!舵爺平時裡對我們不薄,今天給舵爺報仇的機會到了,那個膽敢縮邊邊,就不要怪老子心狠手毒了。」  「大哥放心,弟兄們沒一個是雜種!」

     「好,出發!」

     弟兄們個個荷槍實彈,輕輕地開了門,天色已到午夜,街面上靜悄悄的,無人走動,牆角下偶有蟋蟀的吱吱嗚叫,遠方的港子深處傳來打梗的梆梆聲響,張奎虎走在最前面,只見公安局大門上高懸一盞燈,一邊一位挺撥威武的持槍戰士。在大門外來回巡邏走動,張奎虎在轉角處遠遠看見,一擺頭,二個九路軍戰士悄悄地靠近哨兵背面,猛地一刀剌去,一人叫了一下「啊」,另一個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大門內的哨兵則聽到響聲問:

     「怎麼了?有情況嗎?」

     哨兵正準備打電筒出來,九路軍蜂擁而至,張奎虎心慌急燥,撥出手槍,以腳踢門,門板反鎖,從門縫中一槍打去,「砰」正中胸堂,解放軍應聲而倒。

     這一槍響,驚動了房間裡的所有人,窗子紛紛亮燈,葉風率先起來,命令戰士們快速準備,帶著戰士衝下樓,張奎虎說:

     「快!手榴彈!」

     一人用手榴彈夾在門縫上,四面散開,拉了引信,「轟隆」一聲,大門洞開,張奎虎喊:

     「衝!」  九路軍吶喊著向裡衝鋒,葉風在二樓一陣掃射,打倒二人,張奎虎躲在轉角處,提起衝鋒鎗向葉鳳掃射,葉鳳所處樓道無處躲避,身中數彈,當場犧牲。這時高鎮如率隊趕到,雙方激戰,互有傷亡。在炮四團駐地,韓連長集合部隊,問:

     「你們聽,是什麼地方槍響!」

     「連長!公安局方向,那裡有許多犯人,想劫獄!」  「機槍,衝鋒鎗在前開道,出發!」

     解放軍戰士奮勇爭先。蘭青雲在大院處見遠方傳來急驟的腳步聲,說:

     「水漲起來了,叫他們別打了,撤!」

     一人傳信去,張奎虎一聽有解放軍來了,氣得咬牙說:

     「扔手榴彈!」

     弟兄同時扔去幾顆手榴彈,張奎虎帶著大家回到江西會館,會館依城而建,上了二樓,架上樓梯,登上城牆,蘭青雲斷後,奐明,羅玉傑命人駕三支魚船在城牆下接應,大家依次下牆,蘭青雲最後一個上船,漁夫搖動劃漿,離岸而去,韓連長見三艘漁船順流而下,命令:

     「追!」

     解放軍戰士們下了城牆,沿著縴夫道緊追不捨,雙方對射,子彈如流星隕石雨般在江面劃過,景觀蔚為壯麗,快到白渡時,突然從河邊的竹林荷葉深處開出七支船,二門青槓炮,幾支機槍向解放軍轟來,青槓炮噴射出熾熱火紅的鐵砂子,頓時倒地一片,死傷十幾人,韓連長差點喪了命,趴在地下,眼睜睜看著九路軍劃到對岸,登岸上山。向天培,高鎮如,韓連長一清點,竟有三十四位戰士傷亡,葉鳳同志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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