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4卷 第七十一回(2)
    第二天,日出,隊員們打理行裝,帶著乾糧,背著槍,踏著露水出發了。張文波與王漢民整整商討了一夜,紙煙都燒了四包,他們已經獲得情報:大地主唐寄塵與羅德卿有勾結,企圖捐出全部家產,換一個大隊長當,並企圖叛亂,於是帶上區干隊十多人,工作隊十多人,手持長槍,沿著川黔公路到白石塘,經小路上了九盤子,一路上春風拂面,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村村戶戶,安居樂業。前面一座大山擋住了去路,遠方傳來優美的山歌:

    「天上落雨地下粑!豆子落土要發芽。

    昨天丟下有情籽,風調雨順早開花!」

    只見一位身強力壯的漢子,從山上挑著柴擔下來,王漢民問:

    「同志!」

    漢子愣了半響,王漢民只好改口:

    「先生!」

    「哈哈哈,哎呀!長官,朗個這樣抬舉我呢?本人是下力漢,先生自是不敢當。」

    「我們是解放軍,工作隊,前往安穩執行任務,請問該往何處走?」

    「翻過這座山,便是,只是山高林密,小心喲!」

    漢子美滋滋地挑著擔子求生活去了,大家吃力地爬山,果然高山森密,空氣清新,成片松林,遮天蔽日,喬木夾道,密佈上下,如行綠幕中,地下落有一尺厚軟軟的松毛,路旁開著紅的,黃的,紫的鮮花,奼紫嫣紅,香氣四溢,沁人心脾。走到險要處,張文波雖是人高馬大,奈何北人不習南土,氣喘吁吁地說:

    「王漢民,羅祥國,霍煜常走在前面當尖兵,多數人後面接應,防備敵人打我們埋伏。」

    幾人當先頭前行,離後隊約一里多,樹多草深,互相看不見,走到一個埡口,五個土匪從山上跑下來,口中狂叫:

    「舉起手來!……」

    三人定眼一看,山林邊還有土匪埋伏,王漢民手急眼快,掏出駁殼槍,瞇眼對誰最前面一人甩手就是兩槍,應聲而倒,後面的驚了一大跳,竟四散跑了,三人衝上前去,打倒的土匪血流於地,沒有死,竟掙扎起來,跪在麥地喊:

    「先生饒命!」

    「叫什麼?」

    「叫譚……」

    王漢民見無用之卒,當胸就是一槍斃了他,後隊人趕到問:

    「為啥開槍?人呢?」

    王漢民將冒煙的駁殼槍插回,笑著說:

    「早跑光了,腳象抹油似的,走!」

    「哎!仗也沒打著。」

    大隊人馬以為有仗可打而高興,結果還是歎息不已,繼續向安穩進發,到了安穩,遠遠望見,桃樹萬株,被隴連壑,蒸霞煥彩,走出桃林則田疇交騰,溪流霍霍,但聞水聲虢虢,清泉溢於山石根下,明鏡漾空,翠瓣可數,苔鮮滿巖,如發下垂,嫩綠浮煙,娟然可愛。

    安穩場不大,但唐家大院卻巍峨高大,樓前古樹,盤蔭數畝,場周平疇四達,田塍鱗鱗,鄉民皆茅蓋土牆,惟有唐家大院青磚碧瓦而甚為雄狀。張文波命令全體隊員包圍了唐家大院。

    唐寄塵約五十歲,詩禮人家,祖上都是舉人,秀才之輩,留有上千畝良田。此時正與大小老婆唱歌樂神,飲酒作樂。張文波氣定神穩打了三下銅環獸面的大門,開了縫,家丁嚷叫:

    「幹啥子?吃了豹子膽呀?」

    晃眼一看是解放軍,驚駭不已,飛叉叉地跑了,張文波撥出手槍,一揮手,隊員們一哄而上,家丁喊:

    「老爺!老爺!不得了啦,解……」

    「啪!」

    「都不許動!把槍放下!」

    張文波橫眉堅眼,對空一槍喊道,唐寄塵已是七分醉意,大小老婆花枝招展,最小的老婆只有十七、八歲,一哄而散。王漢民提槍對著唐寄塵,伸手在他腰間一摸,快速地掀開衣擺,下了他的槍,唐寄生被反捆在中柱上,並繳了家丁的槍,當夜宿在唐家大院。

    張文波帶人出了區公所,早有線人把信帶到羅德卿的耳朵裡,羅德卿立馬率本部人馬,糾集藻渡鄉紳糧,鄉長孫齊光,趕水鄉鄉長李克明集合鄉丁,猶國清守大寨,陳春霖,歐舉之二人的職位都在羅德卿之上,羅德卿見二人依然傲氣十足,便放在軍中吃閒飯,不予重用。羅德卿說:

    「孫鄉長!李鄉長!據可靠情報,張文波已帶隊上山,今晚我三方兵力,加攏來起碼一千人槍,摸他狗日的夜螺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軍火,冬服,黃谷可供一營人使用。」

    「羅舵爺!我們聽你的,搶得物資,三人均分。」

    「哈哈哈,沒得問題!」

    於是三軍合一近千人,浩浩蕩蕩直撲趕水場,但槍械整齊不一,步槍、機槍、纓槍,大刀雜亂其間,沿途還招呼一批窮人,甘人一起,羅德卿、孫齊光、李克明、黃仲平坐於轎子上悠閃悠閃在隊伍當中,黃仲平建議說:

    「誰搶得東西,歸誰,概不上繳!」

    這一命令傳下來,眾人鬥志昂揚。走到趕水已是皓月當空,百里無雲,街上的人家大都熄燈睡覺,工作隊員更是睏倦酣睡,遠處偶有狗叫聲,羅德卿拔出手槍對天一槍,吼道:

    「啪!」「兄弟們!不管三七二十一,見到石頭砍三刀,給我衝!」

    一時間,槍聲大作,孫齊光、李克明的鄉丁根本不聽命令,見到商號、鹽號,砸門進屋,見貨就搶,頓時吵醒了半邊街,工作隊早已被吵醒,大家手持武器下了樓,副區長周世義沉著冷靜地說:

    「楊子超帶一隊人趕快從後門上山,只要守後山,就守住了趕水,看樣子土匪來勢很凶,但不過是烏合之眾,其餘人員守住大門,集中火力。」

    有人搬來大木頂住大門,有的上了屋頂,楊子超趕緊從後門上山,上了後山架上機槍,後山可以府視全場,已經清楚看得見河對面橋磴上已有人在吹號,有的在衝鋒,狂叫:

    「活捉張文波!活捉周世義!」

    楊子超見機會已到,大喊:

    「打!」

    機槍響起,一排土匪栽倒在橋磴下,濺起朵朵紅色的浪花,紅色的子彈迅猛如流星慧月吱的一聲穿進,汪汪流水,波濤翻滾,倒在水中土匪隨波流去,羅德卿見手下退了下來,跳下滑桿,暴跳如雷,對著一個背著大包鹽巴的鄉丁就是一槍,如潮水般退卻的土匪才止住了,羅德卿大喊:

    「衝!」

    於是九路軍槍聲四起,嗚噓吶喊衝向區公所,機槍響起,一排排九路軍倒下,還是有人沖在區公所跟前,周世義命令射擊,一時大街上硝煙瀰漫,機槍手在屋頂被打斷右臂,滾落下地,一戰士被流彈擊中,當場死亡,周世義爬到機槍旁奮力射擊,漸漸扼制了衝鋒的勢頭。羅德卿見兩次衝鋒均未得手只好命令回撒,死傷無數,遍地哀鴻,衝過河的只好踩水退走。周世義命令全部撤回區府,當夜隊員們均未合眼。

    張文波第二天押著唐寄塵回來,派人把唐寄塵送到縣裡。組織民眾打掃戰場,直到夜幕降臨,民眾方才散去,昨夜喧鬧的場鎮又恢復往日的情景,家家戶戶依舊過著往日的生活,點上油燈,吃著夜霄,那水面上晚煙漸散,水光裡月色漸明,四散的船支支喳喳地搖回了碼頭停泊。半夜時分,隊員們大都熟睡了,周世義,王漢民,張文波依舊在商談工作。一聲聲急聚的打門聲驚動了大家,開門,董全孝被二位老鄉用木板抬了進來,斷臂重傷,滿身是血污,一見張文波便眼淚汪汪,抑制不住痛哭流涕,張文波問:

    「怎麼回事?人呢?」

    「區長……」

    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衛生員趕緊包紮,消毒,上藥,大家都心痛地圍攏了過來,包紮完畢,抬上床,張文波說:

    「慢慢說!」

    「區長!熊一丁隊長帶著我們剛走到麻姑廟,突然四周草叢,樹上,槍聲驟然響起,熊一丁,皮作全,簡謹安相繼身中數彈,我在後面,邊退邊還擊,土匪追擊,走到一懸崖下躲避,幸虧土匪走後,我拚命爬出,被這兩位老鄉遇到。」

    張文波聽後,義憤填膺地說:

    「把董全孝明日一早送縣治傷,一班跟我走把烈士們的遺體抬回來!」

    「區長!我去!」

    周世義搶著說,由兩位老鄉帶路,一班連夜來到麻姑廟,第二天下午午時分抬回,戰士們早已在周倫海的墳邊挖了坑,周世義作致悼詞:

    「……

    同志們!大家一定要化悲痛為力量,克服輕敵麻痺思想,激揚戰鬥熱情。

    同志們!烈士們的鮮血不能白流。」

    「為熊一丁,皮作全,簡謹安同志報仇!」

    「……」

    同志們滿腔義憤,一時間口號聲,槍鳴聲此起彼伏,激盪山谷。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