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笑 浮生若得(十一月的蕭邦) 第七十八章.落雁雲城猶驚鴻(半島鐵盒)
    78 落雁雲城猶驚鴻(半島鐵盒)

    一張桌子,三人各懷心思地吃著,慕容寔宇不時地給噎到的寔宸遞水,倒也安靜。因為是村口的小攤,只有零星的幾個過客,停下來買點吃的,便匆匆趕路了。

    「你……是你!」聽到一道清麗的女聲,慕容寔宇抬眸,正見寒采兒一身湖水綠勁裝,手中長劍在握,一頭青絲高高束在腦後,倒是清爽得很,眼角的一顆硃砂痣卻又分明妖嬈,平添嫵媚。

    「哈,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你們也要進雲城?」采兒開心地道,撿著空著的座位同三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慕容寔宇微微頷首,沒有說話。對這個女子,林芊孝似乎不喜歡。上次在府中的事自己是知道的,不提不過是為了給雙方留些退路。想到這兒,卻又記起芊孝,她夢裡的夢囈……掃過寒采兒明媚的笑意,忍不住低咒一聲,分不清是氣芊孝,還是惱自己如此為她。

    氣悶悶地放下筷子,慕容寔宇起身。這早餐攤擺在村口,放眼望去可見雲城熙熙攘攘的早市。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城,終究要成為炮灰,刀下亡魂結冤的地方。讓這裡染上鮮血的,竟是自己當年一句「只願逍遙江湖間」造成。

    蒼茫的晨曦,天邊呆愣愣地浮雲遊絲一般輕輕漂移。

    「爺,要不要先去蘭空谷那裡?」雲闕恭敬地站在他身後輕聲道。

    慕容寔宇轉眸,看見寒采兒正開心的吃著早點,身後的早餐攤熱氣騰騰,冒著白煙。

    「宵也快到了,讓他來見我。」

    雲闕抱拳離去。爺一向思維跳躍得厲害,前半句還在講十一爺,後半句卻又跳到蘭空谷那小子了。若不是自小伴在左右,早已經習慣了,還真是難琢磨得很。

    雲城最著名的,莫過於這裡一年四季常開的君蘭谷。傳言谷中谷主蘭空谷生性怪僻,風流倜儻,常年在谷中,無人能入的山谷種滿了常開的蘭花。最奇怪的是,所有進了君蘭谷的人都沒有再出來過。

    那片開滿蘭花的山谷,是雲城中自成的一方天地,過往路人,行商旅客,無不繞道而行。

    有人說,谷主是滁雲宮中早夭的皇子,亦有人說,谷主是鳳萊前朝遺落的血脈。只不過,似乎從來沒有人想過,這蘭空谷是先皇的義子,守護鳳萊的暗魅首領。

    為了做到絕對的保密,四隻暗魅軍隊分別靠梅枝,蘭令,風溪印和凝煙台來調動。四城暗魅首領大隱於市,卻恰恰做好了隨時支援應接鳳萊周邊的侵犯。

    所謂暗魅,其實就是開朝以來每一位君王用狼牙月調遣的一支暗部軍隊,他們世代效忠鳳萊,並且至死不渝。

    其實慕容寔宇只是不經意間從父王手中接手了狼牙月,卻不料,這狼牙月位同玉璽的地位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

    先王駕崩,慕容寔宇傷痛之餘,卻遇見了前來朝拜的四個首領,遼荏邊界城安溪的風幽溪,滁雲邊境雲城的蘭空谷,法蘭邊境江城城主江煙波,以及彼滄邊境鏡城的梅朵兒。

    細細想來鳳萊之所以能夠長存於鳳萊朝,竟是這些暗魅守護下的結果。

    這些暗魅的存在僅僅存在於每一人鳳萊君主之中,口口相傳,甚至成為一種家族秘密。當年先皇將狼牙月傳給寔宇,其意不言而喻,只是慕容寔宇卻執著與江湖自在,罷手朝政,不問世事。

    無奈之下,先皇只能退而求其次,將鳳凰血傳給慕容寔寰,讓他繼位。

    雲闕馬不停蹄地趕了半個時辰的路,停在大片的蘭花前。

    漫谷的蘭花,看得他不由一滯。胯下的馬兒輕輕踱著步子,徘徊在山谷前駐足。

    果然是個好地方,連畜生都自覺止步了。

    抽了抽嘴角,雲闕取出一塊白蘭青瓷玉,在谷前的蘭花上輕輕叩擊,頃刻間,蘭花移行,空出一條路來。抿唇看著眼前的變化,不覺無語地想,難不成蘭空谷師承簪花樓樓主,不然怎麼區區一個蘭花林就弄成了個如此磨人的陣法來,簡直和簪花樓一樣神秘莫測。

    想到這裡,腳下步子頓了頓,林芊孝是簪花樓樓主,那麼她手下……必然也有一支龐大的軍隊吧。

    雖然慕容寔宇從未曾提起過,如今這樣的非常時期,還是不免讓人聯想到。就像當年安置這些暗魅時不過以防萬一,卻不料真有用到的一天。

    想著,步子已經踏入谷中,身後的蘭花迅速移行,掩上來的路。回頭去看卻是完全看不到了。

    慕容寔宇攜著寔宸倒是不急不躁地緩行,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事情的緊急。寔宸琢磨著他淡然自若的臉,亦不多問。上一次在落月茶居多嘴說了一句,被七哥冷了大半個月,如今想來,還真是不好過。

    看著兄弟兩個平白無故地放著鳳城好好的王爺日子不過,非要跑來這邊城,寒采兒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嬌俏的臉上杏目微瞇,嘟起的櫻唇更添幾分誘惑。只見她青絲隨風飛揚,衣帶翻飛。策馬徐行,遠處夕陽微紅,燦爛如火。

    慕容寔宇同寔宸走在後面,看著那女子在前面行著,那樣的自信飛揚,這樣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生活,似乎是那個女子埋在心底的心願罷。

    猶記得千尋詩賽上那人的詩。

    路遠莫問何處去,長劍相伴飄白衣。少年不知愁與情,風起水寒落漣漪。狂妄一笑,紅顏一曲,多少是別離。

    輪迴守候夢逝去,紅塵渺渺藏仙靈。佳人看盡浮或沉,飛花夢影飲回憶。相逢一笑,知己一語,醉夢一場戲。

    那樣飛揚的灑脫,卻又深藏的心心唸唸。回過神暗罵自己又在想她,慕容寔宇不自覺地低咒出聲,唬了寔宸一跳。目光遠眺,透過前方哪個飄飄然的身影,一場沒有贏家的賭局,她確是略勝一籌。或者,早在梨花塢一戰中就已經見了分曉。那時她的輕聲呢喃,大概也是哪個名字#172;;——逝羽。

    注意到慕容寔宇面色不善,寔宸縮了縮身子,看起來,瘋女人還真是會惹禍。

    似乎每次碰到她,七哥的情緒就和淡然搭不上邊了呢。

    三人緩緩而行,與此同時,慕容寔宵等人已經踏上了雲城的官道。馬蹄聲聲,似急似緩,一路上明明是快馬加鞭,卻堅持軍行官道,確保暢達。這不走捷徑的心思,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猶記得當日在宇王府中,那個女子輕描淡寫地帶過,「滁云云妃之子,又是與滁雲連年交戰,你覺得以寰帝的能力只能割地求和麼?」

    那是的自己怒斥她口出狂言,大逆不道,而現如今,自己是不是該相信她了呢?

    當寰帝召見他,將他從鏡城調到雲城應戰。自己一再回應彼滄一直蠢蠢欲動,虎視眈眈,卻不料寰帝只是派了一個曹贏去鎮守。

    回鳳城匆匆一別,便踏上了雲城的路。

    沒有時間找到帶七嫂遠行「看病」的慕容寔宇,自己只能憑著直覺來做。臨行前的夜宴連十一弟都沒有露面,更是讓他疑心鳳城的局勢,總覺得有什麼蓄勢待發。而自己接下雲城之役,既是躲不過的皇命,亦是握住兵權,化被動為主動的轉機。

    隱隱約約的不安,一路行來卻沒有發生任何事,甚至沒有聽到任何風吹草動。這般詭異的安靜,像是暴雨前的寧靜窒悶。

    緊了緊手中的韁繩,看著雲城的城門緩緩打開,百感交集。這個邊境的小城,幾乎是一直戰事不絕,但願經此一役,一切都可以就此結束。

    夾緊馬腹,沉聲令坐騎前行。身下的馬兒略略踟躕,那隱隱約約的顫抖與遲疑,甚至略帶退縮。垂下眼瞼,他無聲歎息,竟是連它也已經聞到了血腥的味道了嗎?這場戰,是結束雲城的戰火,還是破了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神話呢?

    「駕——」馬兒卯足了勁兒地衝入城中,浩浩蕩蕩的五十萬大軍鐵蹄踏過,揚起紅塵,恍如昨日。

    「王,宵王爺的五十萬大軍已經於今日未時三刻到達雲城。」一道幹練不帶情緒的聲音響在乾華殿,夜色中那人的臉卻透著寒氣。

    寰帝輕輕啜著杯中的熱茶,略略抬眸,復又垂下眼眸,逕自飲茶。

    黑影迅速離去,卻在離開的瞬間一頓,只見門口人影一晃,進來的卻是又另一道身影。門口的身影沒有停留,只聽見殿中寰帝的聲音道,「蕭伯伯,不必多禮……」

    聽不清的語聲,散落在急促拂過耳畔的風中。

    跟隨寰帝多年,他懂,不是自己的任務就不要多事,即便是自己的命,也不必多花心思。像是一場既定的宿命,沒有願不願意,沒有後不後悔,就如蕊兒的嘗試,終究還是逃不過的命運。

    夏夜的風,卻格外滲人的寒涼。

    月色如鉤,芊孝收了收身上的外衫,這個夏天似乎走得有些快。晚上竟是冷得很。

    恬兒的腳傷遲遲不好,白日裡甚至起了燒。這病,竟是越等越難好。

    推門走入恬兒的房間,花蕊正小心地替恬兒掖著被角,輕手輕腳的樣子。輕聲歎息,惹得花蕊轉身來查探。

    「恬兒這裡還有奴婢,樓主不必擔心。明日不是還要早起嗎?」

    芊孝點了點頭,做到床邊無聲無息地看著恬兒安靜的睡顏。雖然答應過不會放她一個人,不過如今師傅生死未卜,偏恬兒的腳傷卻是遲遲不好。

    接到凌鈺的信說在山谷邊的林子裡發現了杏雨針,她就越來越不安。上一次,師傅就是因為杏雨針而險些廢了多年的武功,如今卻是連人都沒找到,怎叫她安心?生著病,自己卻要拋下她,想來不忍。但師傅對她有再生之恩,不能不趕快。

    雖是如此,卻還是不敢對恬兒掉一個字,倒是恬兒自己憋不住了,勉強忍著痛安慰芊孝說沒關係。雖然她一直在笑,可是她額角的汗卻還是出賣了她。

    回眸看著花蕊清瘦的臉,這些日子照顧恬兒,她也是累得衣不解帶呢。

    朦朧的燈火搖搖曳曳,芊孝垂眸起身。握住花蕊的手,輕輕拍了拍,終是沒有再說什麼。說什麼呢?以花蕊的機敏,即便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都明白的。

    拉長的身影,看不清的,是誰的心?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