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笑 浮生若得(十一月的蕭邦) 第六十二章.清風明月一味涼(淡水海邊)下
    酒過三旬,兩人都是微醺。

    漸漸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卻是寒彩兒及旁人聽不懂的。

    「古有滿天星,燦燦滿園開。不為惹人憐,獨立風中艷。」她指尖輕輕描摹著杯沿,幽幽地念道。你只道是雪月定天下,卻不知雪月又是否有心?那麼多的雪,不就是為了提醒她,不論她是不是雪月,她都注定與雪月掛鉤一輩子。

    「往昔不足貴,今宵美酒醉。風月無人管,南樓一味涼。」他凝眸看著她的臉,癡癡地念著。他知她心結未解,只道是他為了鳳萊江山娶她。只是一紙不成文的契約,他又何曾想過要管她做什麼呢?

    「簪花自此卻,鳳萊難料定。莫念葉城華,竊懷林中舟。」她低眉垂眼,掩住眼中的落寞。那些過往,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落花塵定難,流光把人拋。不若化塵沙,隨風游天下。」他懂她的難處,他心疼她的猶豫不決,卻只能站在身後,默默守護。身為慕容家的子孫,他不能任由鳳萊幾百年的大業毀於一旦。

    他看著她迷離的醉眼,她從不曾忘記過簪花樓吧,否則怎麼會有簪花葉城之句?

    她凝視著他無聲的臉,若你是我的逝羽,為你成為那禍世雪月又何妨?

    夜色中,月華在簷角勾勒出模糊的稜角。

    這一夜,誰又決定放了誰?

    夢中,逝羽的臉近在眼前,想要握住他的手,他卻掰開她的手指,抽手下墜。她急得呼喊他的名字,他卻只是笑。

    「逝羽,逝羽……」夢已驚醒,眼前還是王府中的擺設,方知不過夢一場。

    撫額,蘇逝羽……若是那天沒有追著他跳下去,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或者……即便是再來一次,她還是會追隨他的罷。

    說不上為什麼,熱情過後,他成了她心中抹不去的紀念,總在午夜夢迴時流轉在夢裡,每每醒來,只覺寂寥難耐。

    只是,此刻為什麼那麼暖?

    轉過身,慕容寔宇放大的臉就在眼前。此時才發覺,自己竟是被他環在懷裡和衣而睡。

    嚥了嚥口水,按捺住心中想要踹人的衝動,她輕手輕腳地搬開他的手。不料卻是被他緊緊扣著,怎麼也掙不開。氣得芊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恨恨地踹了他一腳,卻只換來他換了個姿勢,將腦袋埋在她脖子裡更深。熱熱的呼吸,直撩得她心慌意亂。真是的,大清早的,不知道這抽得什麼風。

    芊孝一邊從床上起來,一邊那眼打量著床上睡得安穩的人。打開門,正見恬兒站在門口,對上芊孝的目光,眼底閃過一絲偷笑。

    芊孝皺了皺眉,這個該死的慕容寔宇,竟然趁她昨晚喝得不省人事就佔她便宜!回頭看著床上熟睡的背影,唇角上揚,狹長的杏眼瞇起,睡吧,一會兒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她恨恨地想著,托著恬兒走到院子裡。

    倆人匆匆離去,門口的一米陽光透進房間來,溫柔地打在床上的人背上。

    誰也沒有發現,那人輕抿的唇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朵笑意。

    昨日聽完寒彩兒口中的消息,心中本是鬱鬱寡歡。芊孝似乎心情也不佳,兩人說著說著,竟都喝多了。他倒還好,芊孝卻是扔下酒杯就窩在牆角睡覺。那小小的身子蜷縮在牆角,慕容寔宇無奈笑笑,只見過人喝醉酒又唱又跳發酒瘋的,卻不知道這丫頭酒品這麼好,喝醉了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覺。

    恬兒和花蕊兩人折騰半天也沒把芊孝弄進轎子裡,於是,在眾人複雜的神色中,他抱起她輕柔的身子,一路回到府中。

    寒彩兒似乎安分了許多,沒有如前日一般鬧騰。他便安心地送芊孝回了東苑。

    不料剛要出門,卻聽見芊孝口中喃喃,不知念著什麼。忍不住側耳去聽,呵,她是在喊他?寔宇!

    心中難以自抑地欣喜,原來,她不是沒有感覺的。

    她似乎很怕冷,窩在床角,蜷成小蝦米。他忍不住躺下來,想著抱著她讓她暖和些就好。卻不料自己酒意浮上來,後勁兒十足,竟是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想來她很快就會帶著恬兒搬來她口中的「滿清十大酷刑」,苦笑著起身,緩緩走出。

    到墨軒時,雲闕已經等候多時。

    輕咳一聲,走入房中坐下。

    雲闕抬頭,正巧捕捉到那唇角來不及收起的笑意,愣了愣,什麼事,值得他大清早的樂成這樣?

    慕容寔宇卻已經恢復如常,沉聲道,「如何?」

    雲闕方才回過神來,腦海中整理了一下,恭敬道:「姜陵分派多時,一方擁護夜殿,只認王妃,簪花樓已經將大部分勢力調回姜陵,助姜凌曄穩住勢態;一方則是以姜陵後宮為首的冰魄守護族。雙方爭執不下,姜凌曄又將王妃等人偷渡離開姜陵,如今姜陵已經內亂……」

    說到此處,頓了頓,不知該不該繼續。

    慕容寔宇抬了抬眼皮,雲闕一愣,又接著道:「姜陵鈺……日前已經回了姜陵,臨陣倒戈,站在姜凌曄一方,局勢暫穩。」

    姜陵鈺麼?若非姜陵內亂,他是打算永遠躲開這個預言,隱沒一輩子麼?

    雲闕一番話,倒也印證了昨日寒彩兒的話,只是她卻不知道姜陵鈺已經回了姜陵,想來也是離開姜陵多時了。她是寒家後人,卻不在姜陵呆著,那麼,她是來找雪月?還是來除掉雪月的?

    想到此處,指節不自覺地在案上輕叩,忽然一頓,「寒逸樓後人站在哪一方?」

    雲闕愣了愣,不知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卻還是坦言,「據報,寒姓後人寒禹一直都守著夜殿,如今雙方爭執,他卻獨自搬進深山,不問世事,只道是自有命數。」

    寒禹?那麼府中這個寒彩兒,是誰?

    看出慕容寔宇的疑惑,雲闕道,「寒彩兒,應是寒禹的妹妹。」

    窗外陽光熹微,在樹罅間躍動,彈撥著不知名的音符。暗影波光,影隨風動。

    連寒姓後人也已經分嫡嗎?雪月?真的要出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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