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梨花塢遇花下人(發如雪)
梨花塢
個把月悄然而逝,又是在這裡,等待著。
門扉輕啟,來人正是花無邪,一襲玄衣,襯得仙風道骨。
芊孝坐在桌前不動,看著眼前人一愣,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樣一個神仙般的人物,怎麼會是江湖上的「魔頭「,難不成是因為現在金盆洗手了?
無聊的打散自己的胡思亂想,輕喚一聲:「師傅」
「嗯。」花無邪坐下來呷了一口茶,若有若無的一絲倦意。
「師傅這次出遊不順利嗎?」芊孝好心情的問。
「倒也不是,只是簪花樓來了消息。」沒有說下去的勢頭,花無邪忽然話鋒一轉,「為師近日雲遊四海,愈發覺得人生苦短,實在無心再赴半月後的御會。」
御會,是由朝廷中的王宮子弟為籠絡江湖人士而設的。
每五年舉行一次御會,內容大多是比武,由此作為天下第一門派,只因各門各派都自認為是正義人士,對朝廷自然是有求必應。御會勝者自然是得朝廷重用,並在五年之內不允許其他門派的忤逆。
也正因如此,江湖上對這御會也是相當重視的。
「御會,你也知道,現在為師退出江湖,簪花樓正群龍無首,若是……」花無邪話未完,眼見芊孝目光呆滯,根本沒有在聽。
芊孝只是覺得心中隱隱升起一陣不安,似乎已經能料到師傅要說什麼了。
簪花樓做的是桃色生意,花無邪本人也被江湖認定為「魔頭」,那麼簪花樓下面的組織也該算得上是那些「正義人士」眼中的「邪教」吧。這樣想來,師傅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是花無邪雖然金盆洗手也沒理由放任簪花樓的,還是,另有原因?
或者……
芊孝忽然站起來,抓過花無邪的手,探到手腕上。心中,一陣涼意從深處緩緩升起。芊孝的臉色從未有過的蒼白。
「師傅,你中毒了?」芊孝鎖眉,看著花無邪略顯蒼白的臉,又想起他剛剛的疲倦之意,心中愈發相信,卻怎麼都不想相信。
花無邪收回手,拍了拍芊孝的肩膀,「無妨,只是不能運功罷了。」中毒之後,他試了多少次,一旦運功,就會週身氣血逆流,險些走火入魔。
看著花無邪不佳的面色,芊孝終是放棄了問下去的想法,鬆開手,坐下來,有些悵然若失。
人生在世,誰能沒有那麼些糾纏不清的事呢?
沉默良久,芊孝撫著茶杯的杯沿,看著杯中餘溫尚存的殘茶出神。
「孝兒……」笑花殘正待把話說完,芊孝去擺擺手,「芊孝明白,師父放心吧,孝兒會去的。」
花無邪一愣,這丫頭,當真是玲瓏剔透,能如此輕易地讀懂自己的心思,如此冰雪聰明,將簪花樓交在她手中,竟是沒來由的安心。
凝眸看著眼前的花無邪,恬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孝兒早些回去吧!」花無邪終是開了口。
芊孝應聲起身,打開門。
「丫頭,謝謝你……」花無邪的聲音聽來多了幾分瘖啞。
「師傅別這樣,是徒兒該做的。」芊孝說完,臉上微微一笑。
看著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花無邪放下茶杯。
「樓主」兩道身影現身。
「從今日起,你們的主子就是孝丫頭了。」
「是。」沒有欣喜,亦沒有不快,應了一聲
兩道身影閃身離去,獨剩下花無邪獨自斟了一杯茶,細細品著。
打梨花塢出來,芊孝靜靜地走在梨花林中,緩緩地腳步,一份遊山玩水的閒情,一點也沒有在琢磨半月後的御會的事。
莫痕和飛煙靜靜地尾隨,卻不明白為什麼老樓主要將樓主之位傳個這樣一個根本無慾無求的女子,她真的能擔得起花樓嗎?
「簪花樓最遠範圍,可以到哪兒?」芊孝忽然問。
「回樓主,在鳳萊朝以內都有各個紅樓坐鎮的堂設,一共八大堂,下面逐級增加;另外,在鳳萊朝以外的葉城也有少部分正在努力擴張。」
「葉城是什麼地方?」
「樓主有所不知,葉城,其實就是姜陵,傳說是妖後雪月和開國皇帝古神風花長眠之地,那裡仍舊盛行巫蠱之術,負責守護的古神無花後人世代通靈,是一個相當於冥界的巫蠱之地。」
連那樣的地方,花無邪都不放過安插眼線的機會,還真夠對外開放的。
「你說……風花雪月?」芊孝不肯定的問。忽而記起「起魖師」空間裡的那個關於風花雪月的傳說,該不會是真的吧?
「對,是古神無花和妖後雪月,傳說他們的轉世相遇只是就是鳳萊朝歷史重書之日,姜陵的古神無花後人就擔負著起魖師的人物,引導他們相遇……樓主……」
芊孝瞪大了眼睛,看著莫痕。起魖師!他說起魖師!
「你說的是真的?」芊孝半天才吐出幾個字。
「是姜陵的傳說,安插的葉城的紅樓查出來的。樓主需要詳細信息嗎?屬下可以……」
芊孝擺擺手,轉過身,看著陽光發呆。要查嗎?那個傳說自己能夠倒背如流。
走了一會兒,芊孝忽然停下來,腳步一頓。身後的莫痕和飛煙遠遠地隨著,也愣是一頓。
「你們倆……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兒?」芊孝不確切的問。基於自己只是偶爾來師傅的梨花塢,對這梨花塢的情況不大熟悉,只是似乎就是有什麼不對勁兒。
莫痕和飛煙猛的一愣,一臉茫然。
「不對!」芊孝吐出兩個字,身影便在風中變得模糊,莫痕和飛煙皆是訝異之餘匆忙跟上。
循著摻雜在梨花香中的血腥味,芊孝很快找到了梨花林深處。
遠遠地看去,是一個青衫男子,白皙的臉上被幾行血跡塗亂,似乎是中了花毒,正坐在樹下,想要克制住毒性。
走得近了,血的味道卻慢慢淡了,看來是周圍還有一些傷員,只是,不知道是敵是友。
花毒是花無邪為了守護梨花塢而特意配的藥,合著樹種種下,兩三個月便能長大開花,而且梨花四季不敗,除了花香意外,還會隨空氣傳播一種花毒。這種花毒特別,一般人都是難以抵擋,但只要服用過解藥,就可以自由出入,以後也不必次次吃,有點兒想現代的接種疫苗。
緩緩走近,青衫男子只看見身邊的一雙白色繡鞋,聽得耳邊有人說:「不要運功了,越是抵制,花毒越容易發作的。」
聲音輕輕淺淺,不是敵人,卻又帶著淡淡的疏離。眼前一黑,便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輕輕俯下身,微弱的氣息與脈象,花毒已經入體兩個時辰,此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平常武功不錯的人也只能撐一個時辰,此人竟硬是在滿身傷痕的情況下撐了兩個時辰。他為什麼到這裡?他是誰?
心底泛起絲絲疑惑,卻還是壓住心底的疑問,輕輕地替他擦拭傷口,這是一張很俊秀的臉,說不上帥氣,卻讓人看著很舒服。
「樓主,周圍還有三十多具屍體。」莫痕輕聲在身後回稟。
「埋了。」芊孝一邊從懷裡取出花毒的解藥,一邊說。
「樓主」飛煙喊了一聲,「此人身份不明,為他解毒,若是將來……」
芊孝聽著她說話,不無道理,但手上卻沒有停下動作,「無事。」
不知道為什麼,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會和她很聊得來。
大約半個時辰,青衫從黑暗中緩緩轉醒,陽光從樹罅間鑽到眼睛裡,忍著身上的傷,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四周無人。
「你醒啦!」一道清麗的女聲,循著聲音望去,樹上繁葉正盛,白色的梨花從中,一個素衣女子靜靜地坐在樹上,單薄的背影,一頭青絲如瀑。
「上來吧!」芊孝輕輕道。
樹下的人輕輕一動,便躍上了枝頭,竟是連葉子都沒有落一片。
「輕功不錯,就是腦袋一條筋。」芊孝似笑非笑的看著遠處,靜靜地說。
青衫少年抓抓腦袋,靦腆的一笑:「姑娘救了在下,想必早已經對在下的底子瞭如指掌,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反而不夠誠實。」
芊孝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心中卻暗歎此人的膽識與眼光。
「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少年拱手作揖。
「感激無效,謝謝也不足以表達,你跪下來給我唱《征服》吧!」芊孝眨巴著眼睛,側過臉來看著青衫少年。
「姑娘說笑,這個在下班不到,但其他的,林葉一定辦到。」林葉一臉認真的說道。
芊孝努努嘴,琢磨了下,「恩……說起來,倒是有一件事你能辦。」
林葉靜靜地看著她,一臉好奇寶寶的表情。
嘴角勾了勾,芊孝道:「你知道半個月後在京城舉行的御會嗎?」
「在下聽說過,此次來這兒也正好無事,可以陪姑娘去看看。」
芊孝笑臉一僵,還真是夠善解人意的。
「嗯,十天後,你到彩雲軒去,自會有人接應你。」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芊孝又是一笑,仿若星辰,燦爛耀眼。
「對了,你要自己離開,還是我帶你出去?」芊孝忽然問。
「在下可以自己出去,多謝姑娘!」
芊孝笑笑,「舉手之勞,別謝了。」
說著輕盈的躍下樹,走了幾步,忽然又想起什麼,轉過頭來,「別老是姑娘姑娘的,我叫芊孝,還有記得十天後的彩雲之約!」
聲音和人影在風中慢慢模糊,林葉不覺暗歎,想不到世間竟有這般好的輕功,她會是自己要找的那個女子嗎?如果是,該如何的感歎幸運呢?
芊孝?
那女子的如花笑靨映入腦海,林葉不禁輕笑,「該是千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