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狂妃 你的愛,會是他的累贅 寧遠
    阿瑪的喪事持續三天,隆重至極。

    她抱了阿瑪的靈牌走在前面時,隱隱聽到有路人小聲的議論。

    「你聽說了嗎?貝勒府的千金當日在大殿之上可是出盡了風頭,那是一個藝壓群芳,甚得皇上和太后歡喜呢!」

    「可不是嘛!如今有幸看了這本人,當真是美若天仙,嘖嘖。」

    ······

    「聽說這黎貝勒又加封侯爺了。看這架勢,都舉國哀悼三天了,皇上還真是不一般的重視吶!該不是想要納這孤女為妃吧!」

    「什麼呀!」那人鄙視道:「也就做做樣子罷了,你要知道,想當初這貝勒爺可是先祖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卻只···」

    那人的聲音漸漸隱沒下去。不過偶有路人的談資,她的心卻是生生地疼了起來。是她想太多了嗎?洛軒哥哥不是真心的嗎?是的,一定是的,怎麼會不是呢?肯定是的!她一遍一遍地勸說著自己,她是相信洛軒哥哥的。

    漫天的紙錢悄然地飛舞時,有一陣冷冽的風刮過。她剛剛調整好的心情卻是莫名的又倏地緊迫起來,隱隱的,似是有凌厲執著的視線一直跟隨。終是趁著抬頭的間隙佯裝無意地打量,一道黑影在右側二樓的酒樓上一閃而逝。她立時警覺,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卻是一直到今日此時,都平靜如常。倒是常常有一些路人的喧鬧便驚得她一身冷汗。

    深夜時,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憶這幾天的事時,才驚覺,對於寧遠,她原是不怕他的。不知為什麼,哪怕知道他居心不良,她卻是不怕他。

    他只說了三句話。

    「在下寧遠。正是這鮮紅拜帖的主人。不是小姐同意與否?」

    「在下寧遠。」

    「歸,吾娶汝。可否?」

    他句句都在提及她的卑微,還有貝勒府的沒落,句句都迫不急待地追問她的答案,卻又無比堅定地認為她一定會同意。甚至,嫁與他,當是她至高無上的榮耀般。

    她又何嘗不曾想過,為了貝勒府的聲譽,做大將軍府的少奶奶,當是極佳的選擇。無論是否相愛,有那個名分就夠了。只是,倔強執拗如她,是絕不願在被人輕蔑的情形下嫁作人妻的。更何況,她的心裡,早已有了別人。儘管那個白衣飄袂的大哥哥眼裡並沒有她,她的心裡卻是再也放不下旁人。

    她忽然明瞭,為何寧遠那樣對她,她卻沒有心生太多的懼意。他是一樣的白衣飄袂。同六年前的洛軒哥哥是極像的。

    終於,她沉沉地睡下。清風穿過未掩的窗子掀開了她床畔的素色帷幔,一道黑影疾速飛入,靜靜坐於床邊,似在思慮什麼。

    她於夢中卻是安穩微笑的。是洛軒哥哥攜了她到一處遊玩,有百花盛放的奇景,有紫羅蘭上微微搖擺的鞦韆,有他牽了她的手放置掌心。他對她微笑,燦若朝陽。

    那般美妙的情景,她甜甜的笑出來,一聲一聲親暱的喚著他,「洛軒哥哥,洛軒哥哥···」這一刻沒了那紗巾的遮攔,卻是在濃黑夜色的映襯下一樣的溫婉動人,一樣的美到極致。只是,她的夢囈,卻是清澈的傳入床邊黑衣人的耳內。他的眉目瞬間緊緊地皺成一團,原本撫向她臉頰的手指也微微停住,只一剎那便已轉移了方向點向她頸間的穴位。

    她猛然驚醒,碩大幽黑的瞳孔裡蓄滿了恐懼,本能意欲叱怒的話卻是經過酥癢的喉嚨被硬生生地吞嚥了回去。她用不上一絲的力氣,只得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這個只見過一面卻是狂傲無比的男人是否會做些什麼。

    他終於開口,調侃一般,「這麼快就將我忘了?」才三日而已,她怎可將他忘了?他撫向她光滑如凝脂的右臉,蹂躪一般,一厘一厘撫過,卻又溫柔萬分,生怕傷了分毫。

    「你······」她再次嘗試著啟唇,仍是發不出任何聲音。如此,應是被點了啞穴吧!如此悄無聲息地便進了她的閨房,是個武功極高的人吧!卻也未必是好人,深夜裡有這樣的行徑又怎會是好人!她心中的不安愈發地濃烈起來,終是絕望的閉上眼。那堅硬又溫柔的指尖卻是滑至她的唇畔,一陣冰冷。

    「現在可以了。」他衝她笑笑,自嘲一般。

    她果真是清麗脫俗的女子,不枉他一眼便看中。素顏不是任何粉黛,星眸緊閉,卻是像極了曼妙的仙子。只這疤痕,那日他隔著紗巾隱約看見,卻不想竟是這般猙獰。

    「我記得你!」她一字一字的說著,已然沒了之前的恐懼。她怎會不會記得他?那般狂傲,那般大言不慚,那般,一言一語便洞徹了她的心事。

    「你不怕我?」他調笑道,宮裡的女子甚少有不怕他的。

    她堅定的搖搖頭。是的,不怕,沒有理由的不怕。甚至,在這個家只餘了她一人之後,著實是想不到害怕的理由。她見他明顯愣了愣,像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一般,衝他眨眨眼,微笑道:「寧公子,可否到外面等我?」她不會逃,以他的武功,她也逃不掉。只是她只著了內裡的褻衣,她擔心他要做什麼時,她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好!」出乎意料,他竟是爽快地應下。他抿緊了嘴唇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她正暗自慶幸,卻不想瞬間他便俯下身來,將腦袋埋至她的頸窩,湊近她的耳朵,輕輕呼著熱氣,曖昧道:「我等你。」

    只不過一瞬間的事,她卻覺得像是承受了幾萬年的煎熬,不得已,又無能為力。她的臉頰頃刻便灼熱的燙起來,緋紅嬌嫩,只遮掩在不甚明朗的夜色裡,或許是不為人知曉。不被發覺。

    只一盞茶工夫,她便穿好了衣裙踱步走到外面。他正於院中的石椅上愜意的坐著,獨自品一杯早已涼透了的茶。她這才注意到他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濃重的墨色侵染在暗夜裡有些說不出詭異的神色。他的腰間佩了一把匕首,是約莫只有七寸的小刀。這樣的簡單,這樣的凌厲,終是與白日裡那個白衣飄袂的男子有了強烈的反差。

    他不是洛軒哥哥,也不同於洛軒哥哥。她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瞬時才有了清醒的認識。

    「你看這個如何?」如同普通朋友聊天一般,他從腰間抽出匕首遞與她,是極隨意的動作。她愣愣沒有伸手去接。他重又將手又向前伸了伸,提醒道:「嗯?」以為她是在想什麼走了神。

    她終是接過,雖是不情願,卻也細細打量起來。鈴兒姐姐曾說過,閨閣中的女子最忌觸碰凶器,尤其匕首刀劍之類,會惹來殺身之禍。她知道,他大約是麼又要殺她的意思的,至多,他仍是想要娶她,而這把短小的匕首,首刃處刻了他的名字,仍是豪放灑脫的筆力,應是貼身隨帶之物。匕首週身卻是蜿蜒盤曲了一種動物,卻又不是蛇,不是罕見的巨蟒,是龍。龍!怎麼會是龍呢?只有當今皇上的佩劍才可雕了這吉祥貴氣之物。真龍天子,不過寓意如此。

    她深深地震撼。他將這匕首交與她看,不知用意是何?

    「你抽出看看。」他溫柔的對她笑笑,忽然之間便明瞭了她之前不肯接時的猶豫。

    她點點頭,拔出匕首,確是短小精悍的刀身,不過是為木質。她微微舒了一口氣,重又將它合上,放置石桌上,淺笑道:「很好。」已然很好,若非鋒利無比的刀身,便是有了欺君之罪也未不可。而這木製的小刀,或許是他無聊時自己雕琢的用來配飾。

    「好?」他拾起那匕首輕輕摩挲,不以為意的笑笑,「我剛剛才用它殺了兩個人。」

    「你!」她驚愕地說不出話來,他是魔鬼嗎?怎麼可以如此視人命如同草芥一般?

    「我?」他略略停住便又壞笑著補充,「不過普通的市井小販。你不用擔心,我定然沒事的。」他讀懂她嚴重的焦急,到底是未曾涉世的女子,只自知,卻不知。

    她有些哭笑不得,是,他是大將軍的兒子,他定然沒事。但是,她所關心的又不是他,真是的!盡量平靜下來以後,她方才放平了語氣問他:「為什麼殺那兩個人?」

    「他們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回答得理直氣壯,甚至死亡,對於那兩人而言,也應是理所當然一般。

    他忽然就刺痛了她的防線。皇宮就是那樣的地方,一言一語,都要謹微慎行。她終是厲聲鄙夷:「有什麼話那樣大逆不道?」她開始討厭他,原本存有的恐懼也一併消失殆盡。

    阿瑪,娘親,生命的消逝太過於無形。她不怕死,卻是再也見不得別人就這樣輕易地離世。每一次死亡,都在提醒她過往。生命太過於脆弱,甚至,他只拿了把木製的小刀便可結果了別人的性命。

    他怔住,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前一刻還溫婉動人的女子,陌生人一般,重又變回先前冷峻的面孔,「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該死!」他惡狠狠的說著,一如簡單偏執的孩童。

    「你請便。」她說罷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逕自回了閣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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