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王的逃妃 第2卷 第九十九章
    幽若影睜著空洞無極的雙眸看著腳下那具似乎沒有了生命跡象的身軀,青色的布衫早已凌亂不已,周著凝了一大片刺目的嫣紅,儘管雨水那麼肆無忌憚地沖涮,卻依然還是有重新流不盡的血色靡靡而出。

    「影兒,對不起。」君天烈終是沉痛地道,抬起臉,看著幽若影毫無神彩的小臉。

    「對不起,哼哼。」幽若影悲涼地笑笑,不知是譏誚還是傷痛,厲聲嬌喝道:「輕飄飄的三個字,就妄想抹去所有的恩怨情仇嗎?就可以把好好的師父還給我嗎?」

    幽若影說完蹲下身去,緊緊地抱起清無痕的頭,至始至終都沒有正眼去看過君天烈。

    「師父,影兒來了,影兒再也不離開師父了。」忍不住,眼淚一顆一顆決堤而下,混著雨水滴落在了清無痕的眉眼,臉龐,嘴角。

    「師父,你冷嗎?影兒帶你回紫梅林好不好?」

    「師父,我們回去後就退出江湖,從此不問世事,就在關山之上紫梅林裡,影兒給你彈琴,師父舞劍,一生就如此而過,好不好?」

    幽若影的聲音哽咽住了,嘴唇忍不住的一直顫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任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滴滴流出的卻是無限的悔恨和悲痛。

    清無痕忽然緩緩地醒轉了過來,顫巍巍地抬起手,憐惜地輕拭去幽若影臉上的淚珠。

    「影兒,不哭了。」清無痕虛弱地笑了笑,道:「師父好想看看影兒跳的舞,雖然影兒的琴藝一直叫世人所讚歎,可那是因為他們不曾看過影兒的舞姿,影兒的舞姿飄逸絕美,絕對可以媲美傳說中的鳳舞九天。」

    幽若影慢慢地扶著清無痕靠在了清岩石上,哀傷地看著那個眼神逐漸變得低迷的男子,身影緩緩起步。

    猶記得,季風哥哥說,影兒,我教你跳一支舞,你可要用心地去學好。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叫狐冰心的女子曾經跳著它風靡了整個族群,不過季風哥哥去看敦煌飛仙的壁畫時小小修改了一下,而你天生就是演繹這支舞曲的精靈。

    細雨霏霏,一身純白藍紗羅衫裙的女子翩然起舞,純藍色的軟煙玉帶束起滿頭的青絲,眼眸之中的流光悲傷迭起,淚雨紛飛,不住迴旋輕舞的身影落滿了寂寥和蒼涼的光輝。

    喉間的聲色悲涼無比,蒼松嗚咽,風雨凋零,淺淺地輕吟低唱,卻是揮之不去的哀慟縈繞山谷——

    輕寒暮雪何相隨 此去經年人獨悲 只道今生應不悔   

    姍姍雁字去又回 荼蘼花開無由醉 只是欠了誰 一滴硃砂淚

    清無痕的臉上始終凝了清淺而溫潤的笑意,只是修長的雙手早已無力地低垂著,一雙明亮的清輝已是木然地磕上了。

    多年以後,君天烈依然很清楚地記得那個在風雨之中忘情傷懷的起著舞曲的女子,藍影清逸,身姿絕美,畫面觴淚。

    姍姍雁字去又回,荼蘼花開無由醉,只是欠了誰,一滴硃砂淚 。

    幽若影定格住了最後一個舞姿的動作,迎面任憑風雨沖洗著自己毫無生趣的軀體。

    季風哥哥,你說過,這支舞叫做「狐旋凌波舞」,本是很嫵媚的,相傳是狐冰心為了自己心愛之人所跳的,可是為什麼?影兒竟會跳的如此的難過和壓抑?每一個肢解的動作都是莫大的悲傷,莫大的無能為力?

    「師父,影兒跳得不好嗎?」

    許久,幽若影終於開口,聲色冰冷無比。

    回應的只是一片寂靜,寂靜的連風雨之聲都如此的沙啞和低沉,似乎怕驚動一切的涼薄。

    「哈哈。」幽若影終於仰天大笑,笑得聲色悲慘,淒厲無比,「師父,影兒這一生只舞這一曲,只為了師父舞這一曲。」

    「從此,影兒不再跳舞,永永遠遠都不會再跳舞了。」

    狠厲地說完,幽若影便轉頭看著君天烈,那麼陌生而淡漠的流光直直地看得君天烈心疼不已。

    「烈王爺,你我從此恩斷情絕,永無瓜葛。這一生我都不想看到你,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

    決絕地說完,幽若影便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走向了沒有生命氣息的清無痕。

    經過君天烈的身邊時,君天烈終是忍不住張開了雙臂緊緊地圈住了幽若影,高傲的頭抵上了她盈弱得雙肩,有些哽咽地道:「影兒,對不起,我本無心要他性命的。」

    「無心?」幽若影僵直了身子,冷冷一笑:「我是該叫你孤上頃,還是君天烈?不過,這些已經統統都不重要了,你無心也好有心也罷,我師父也決然不會活過來了。」

    狠狠地,幽若影一指一指地掰開了君天烈緊緊圈在自己腰際間的手指,那麼疏離而冷漠的狠絕,甚至連回過頭去看一眼君天烈都不肯。

    君天烈看著那個決絕地毫無留戀地離開自己懷抱的身影,一種深切的失去的痛楚終於讓他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的痛楚——

    一大口鮮血毫無徵兆地嘔了出來,染紅了胸前銀白的衫袍。

    可是又能怎麼樣了?懊惱,悔恨,痛心,卻依然換不來最摯愛的女子在意的一眼,哪怕就是恨他也罷,也比的過她現在如此的冷漠和疏離好上一千一萬倍。

    風雨驟然而停,幾步遠的松楊之下,竟見墨素心突然而至。

    一身灰白的卜師裝束,滿頭銀白的青絲鬆鬆垮垮地用一支漫珠沙華的玉簪綰著,神情木然,不悲不喜,不傷不恨。

    「神醫死了?」

    墨素心靜靜地立於君天烈的跟前,淡淡地道,眼睛的光澤一動不動地看著正拿著一條絲絹細緻而認真地為清無痕擦拭著臉上的污漬的女子。

    君天烈不說話,只是隨著墨素心的眼光注視著幽若影,神情卻不自覺地微微戒備了起來。

    墨素心的神情動了動,一絲冷冷地笑意晃過了冰冷的臉上。

    「孤上頃,我不是來鬧事的,今天我只為神醫的弔唁而來。」

    PS歌詞引用:董貞《硃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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