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珠簾 第三卷 死生契闊 ♀第一七三章♀【柔情】
    那日之後,雖然表面上看似無什麼變化,但是實則每每夜間北辰夜便會歇在滿樓閣。

    祥榮宮與滿樓閣本不過就是一門之隔,是以,這去與不去,便不是那般的分別了,重陽起初還會拿話來填搡他,可是到了後來,見著他日日勤快,反倒有脾氣也使不出來了,只任著他想做甚,便作甚,反正,只要不礙著她的眼便好了。

    其實有孕一事比起北辰夜的興奮來,重陽倒是顯得淡然的多,倒不是因著她不想要這個孩子或是怎樣,只是這一有身孕,整個人的脾性便變了不少,動輒便會覺得累,動輒就會容易動怒。

    不過終歸會覺得滿滿的,腹中的那一塊小小的東西,雖然累著人,可是心裡頭,卻有種淡淡的幸福感,連帶著,對於北辰夜之前的厭惡,也煙消霧散了。

    其實他們之間並未曾真正的傷害過彼此,只是一連串的偶然一連串的誤會,讓他們錯過了這麼許久。

    也許,正如北辰夜所說,他們都有錯,也都是情有可原的錯,畢竟這麼多年的爭鋒相對,早已習慣了對立的局面,要一時之間轉變,和平共處還需時日。

    只要他們願意,要化干戈為玉帛並不是難事,畢竟,愛,是維繫著二人的橋樑。

    是以,重陽雖然待他仍然冷言冷語,但是卻並不阻止他的示好,只要他不作出一些過分的事來,怎樣都好,而這個過分的事,便是將重陽的床榻搶佔了一半去。

    對於他將寢殿都放到了滿樓閣重陽一直只默許的,反正滿樓閣那麼多的屋子,她不介意讓人去住,只是有那麼幾次,大半夜裡,他就突然出現在她的寢室,燈火闌珊,他就那麼出現,著實嚇人,經歷了幾次,都被重陽惱了出去,時日多了,他倒是也老實了,只每夜睡前來瞧她一眼,然後離開。

    這一夜卻是下起了雨,夏日裡總是雨多,淅淅瀝瀝的惹人煩心,夜深了,卻始終未見北辰夜的影子,重陽靠在那裡,抱著懷中的書昏昏欲睡,朦朧中一個影子竄了過來,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隨後便是捲起簾子悉悉索索的聲響,一睜眼,就瞧見北辰夜笑盈盈的站在榻前,目光柔和的瞧著。

    重陽佯作無事一般的將書一合,便躺了下來,裝作不是在等他一般的。

    北辰夜一笑,和衣上床,在她旁邊側臥著,偏著臉瞅著她:「等久了吧!」

    重陽睜眼斜睨了他一下,啐道:「誰等你了,少臭美!」

    被她這樣嗤笑,他也不惱,卻是一伸手,將她摟在懷中,聲音有些不真實的傳來:「能這般抱著你,真好。」

    重陽佯作掙扎了幾下,卻是拗不過他的,只將頭靠在他腿上,目光緊緊鎖在他長袍的邊角,湖色一體,明黃的穗子,是入目的暖,卻是佯裝不悅,板著臉道:「也不知這樣的話,你說給了多少人聽。」

    北辰夜卻是微微笑,他的手掌撫過她的發間,最後落在她的臉頰上,拇指輕輕摩挲著:「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這樣的話除了你,誰又能聽得懂?」聲音裡,難得的透露出慵懶。

    「誰分含啼掩秋扇,空懸明月待君王。」橘黃燈光下,重陽未曾思索便接口,剛一出口便覺不妥。

    這是王昌齡《西宮秋怨》中的詞,寫的是美人雖倩麗,但君王已情馳愛移帶著濃濃的深閨愁怨,與此情此景極為不妥帖,好在北辰夜並未在意。

    他歇歇的靠在榻上,淡淡的抬眼看了眼窗外,「雨好像越來越大了。」語氣亦是涼涼的。

    重陽順著目光瞧去,卻看得不甚清楚,耳邊是他的氣息縈繞,撥動著髮絲撫在耳邊,癢癢的撓心,心卻是一點點的變暖,不覺的脫口吟道:「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聲音柔柔的,與這寂寂夜色混為一體。

    她伸手將髮絲撥在耳後,抬眼看他,不知何時已經微微閉目,似是累了一般的,分明的稜角,在昏黃的燈光下越發英氣。

    這樣的毫無防備,卸去皇帝的頭銜,他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男子,重陽側著頭,看著燭台發愣,燭光倩影閃動著,在牆上拉長影子,直晃得人頭暈目眩。

    手上卻是陡然一熱。

    原是沒睡的,只是閉目養神罷了,握著她的手卻慵懶的開口:「只瞪眼瞧著,你不乏嗎?」

    重陽『嗯』了一聲,伸手推了推他:「你快些走吧,我要睡了。」說著,一個翻身轉向了裡側,聽著外頭的動靜。

    北辰夜卻並未如往日一般的離開,而是起身將外衣脫了下來,再躺下,一個伸手將她再度攏到了懷裡,手,握著她的柔胰放在胸前。

    「今兒個,我留下來好不好?」略帶些祈求,他的聲音淡淡的暈染開來。

    重陽眨了眨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任由他抱著,她的黑髮傾瀉而下,映襯在他湖色裡衣下,越發黝黑。

    屋子裡是寂寂的靜,靜到能清晰聽到二人的呼吸,輕淺無聲。

    ***

    一夜的陰雨密佈,第二日卻放晴了天。

    朵朵的雲片在淺藍明淨的天空裡泛起了小小的白浪,晶瑩的露珠滴滴灑下,空氣中隱隱透露出泥土的芬芳。

    醒來之時北辰夜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是那氣息似乎還在,重陽抱著錦被,無聲無息的笑了起來。

    皖蘇進來,瞧著重陽的模樣,不禁心領神會的笑了一笑,上前伺候著重陽起身,然那床榻尚未收拾好,就聽見外頭悲悲哀哀的哭泣聲,原先還有幾分睡意,如今是全醒了,對著皖蘇吩咐道:「去看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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