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珠簾 亂世繁華 108
    待皖蘇一走,懿憐兒的眉眼倏然一抬。

    她一直在等這個機會,從宮中便一直在等著皖蘇離開重陽的身邊。

    皖蘇的功夫她是領教過了,若是皖蘇在,那她的計劃便不能如期完成,是以,她才忍了這麼久。

    至於她的計劃是什麼……

    但見她盈盈走了過去,一眾命婦見狀,紛紛行禮,懿憐兒不耐的擺了擺手:「本宮與姐姐有話要說,你們先下去吧。」

    重陽不知她想做什麼,只挑眉看她,待眾人紛紛去到一邊,懿憐兒方才沿著台階上來,走到重陽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聽著她們拍馬溜須,姐姐不煩麼?」她柔媚的臉上笑意甚濃,卻也假意的很。

    重陽一笑:「卻是煩不得,居於位,便要行其事,作為後宮之主,不光要統領後宮,還得與朝廷命婦處理好關係。」

    懿憐兒冷哼一聲:「姐姐不必這般炫耀,俗話說的好,槍打出頭鳥,姐姐是後宮之主,也處在風口浪尖上,後宮女人這麼多,姐姐要擋的也格外多了些。」

    卻是說不出是嘲諷還是欣羨的語氣。

    重陽抬頭望了她一眼,只見她神色有些不喜,卻強扯著笑容,玉手十指甲上皆曛染著淡紫色風信子花色,說話的時候隨意撫弄著袖口的雪狸絨毛,卻隱隱有些幽怨的意味。

    重陽挑了挑眉:「妹妹如今有了身子便好好調理,旁人的事不必要擔心,可別忘了,妹妹這條命可全仗著你腹中的孩子才得以保住。」

    語氣中卻是濃濃的警告意味,重陽雖想除掉她,但是稚子無罪,她不想因此傷害無辜的性命。

    但是她哪裡知道,此時的懿憐兒根本沒有身孕,並且還想著藉著這個假孕來嫁禍給她。

    「姐姐說的是,妹妹自知有對不住姐姐的地方,還請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說著,端起酒杯來,「妹妹便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希望從此之後咱們二人冰釋前嫌,一起侍奉皇上。」

    卻是面不紅心不跳的說著假話,重陽早已對她演戲產生了抵抗力,也不說話,只冷眼看著懿憐兒一個人自說自話,倒是想知道她又要如何。

    她的無動於衷顯然讓懿憐兒有些演不下去了,端著酒杯的手顫了一顫,看著重陽面無表情的神色,偏頭望了身後的台階一眼,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計策。

    但見她不著痕跡的往後小退了一步,在下一個階梯的邊緣站住,抬眼目光凝著重陽,倏然一笑,在重陽未來得及反應之前,握著酒杯的手指稍事一鬆。

    「光當當——」玉器跌落,順著台階落下,四散而開,清脆的聲音,讓殿中霎時便靜了下來。

    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紛紛聞聲瞧了過來,見聲音是從皇后與皇貴妃處發出的,一時之間猜測紛紛。

    素來聞言皇后與皇貴妃不合,上遭皇后中毒之事有指向皇貴妃,原本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皇貴妃一定會因此受處罰,誰知此時卻突然診察出其有孕,這才保了一命,但皇后如何能嚥下這口氣,是以,二人不合的傳言,一時之間傳得沸沸揚揚,有模有樣。

    懿憐兒趁機盈盈跪下,聲淚俱下哭訴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一向視我為眼中釘,上遭毒花一事更是耿耿於懷,但是孩子是無辜的,若是娘娘心中有氣,不妨對著臣妾來,千萬不要對我的孩子下手!」

    說著,神色一變,又是淚已漣漣,那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若不是重陽早就領教了她的栽贓嫁禍的種種招數,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哭得像是淚人般的女子會是如此工於心計之人,三番四次裝作柔軟來騙取旁人的同情心,以此達到栽贓嫁禍的目的……

    此時重陽真可謂是怒火中燒,很想一劍將懿憐兒解決掉,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兒個是來探聽北辰放的消息,不能因著一個懿憐兒而毀掉整個計劃。

    更何況,文武百官面前,她總得為皇家保存些尊嚴,於是起身,小心翼翼的上前,那鞋子本就清脆,踩在梯蹬上更是嗒嗒作響。

    她過去,親手將懿憐兒扶起來,唇角的笑,浮光掠影。

    「妹妹說的哪裡話,本宮並未曾怪你,更未曾想要害你腹中胎兒,你放心好了。」

    懿憐兒抬眸,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

    她拉著重陽的手望著重陽,眼中希冀一片:「姐姐此話可當真?」

    重陽點了點頭,笑著說道:「自然當真,本宮何時騙過妹妹。」說著,抬了抬手,假意拉著懿憐兒緩聲道:「妹妹是有身子的人,不宜站立過久,還是到本宮邊上坐著吧。」

    懿憐兒亦是含笑,卻反手握著重陽的手,道:「姐姐說的是。」

    這樣說著,手上的力道卻是一重,重陽想要不著痕跡的抽手,卻奈何不敢有大的動作,只好任由著懿憐兒握住,不知她想玩什麼花樣。

    在旁人看來,儼然是一副姐妹情深的畫面,可是其中的波濤暗湧刀光劍影只有她們二人看得清楚。

    懿憐兒臉上浮起一抹計謀得逞的笑,她垂著頭,目光在重陽那鞋子上一凝,再抬腳,卻是不著痕跡的踢了上去,在寬大的衣袍之下,旁人看不到這動作,但是卻讓重陽一驚。

    身子陡然一歪,與懿憐兒交互的手一拉扯,懿憐兒順勢甩了出去。

    對上懿憐兒那得逞的笑,重陽心下一驚,暗暗湧上一股真氣,此時方才明白懿憐兒想要如何陷害。

    重陽可不是寧妃,任由著懿憐兒耍手段來陷害,但見她利落的轉身,玉履與地面相碰,發出刺耳的聲響。

    還不待站穩,便一個側身,連著踏下數個階梯,一手攬著懿憐兒的腰肢,一手扶著她的手,讓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懿憐兒,整個人便站穩了,臉上神情千變萬化,最後定格在驚訝與難以置信上頭。

    重陽的動作看似無痕,實際上卻用真氣將懿憐兒支撐起來,懿憐兒也是練武之人,自然曉得那股真氣的來源,整個人僵在那裡。一時之間竟沒回過神來。

    而重陽的餘光略過眾人的面色,見個個無不是被震驚了一遭,心想著若是就此站穩,怕是要惹人嫌疑。況且,那懿憐兒若是一口咬定是重陽推她,那她豈不是百口莫辯?

    於是乾脆收了真氣,腳下一空,整個人也跟著往後一仰,只欲從梯上摔下。

    《三十六策》中無中生有這一計用得好不足為奇,但是若能將這無中生出事用反間計來可不是誰都會用的,重陽挑了挑眉,目光直直的凝著懿憐兒,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啊——」重陽嬌呼一聲,任命的閉上眼,摔吧,摔吧,這一下便可化解了懿憐兒的栽贓嫁禍,否則,她只有百口莫辯的份兒了。

    到時候影響了整個探秘的計劃不說,還背上個謀害皇嗣的罪名,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只是落地卻並不甚痛,額頭是低低淺淺的呼吸,拂在臉上,猶如柳絮拂面,溫柔無聲。

    重陽下意識的睜開眼,卻直直唬了一跳,只見北辰夜怔怔的瞧著她,眉眼裡全是探究的深意。

    重陽眨了眨眼睛,上如今這是怎麼個情況?

    「皇后便打算一直在朕的懷中不肯下來麼?」北辰夜的聲音,透露出帝王的威嚴,襯在那一身明黃的龍袍之下,越發的高不可攀。  

    重陽窘迫到了極致,稍稍一怔,忙跳下來,雙膝跪地:「臣妾給皇上請安!」

    週遭靜極了,眼前的景象過於震驚,一席人愣神之後,隨即紛紛跪地。

    這般的場合,北辰夜倒是給足了重陽面子,伸手親自將她扶了起來,目光在她身上一停,又轉向了懿憐兒。

    「朕不是說了,你有了身子,這樣的場合過於勞心勞力,憐兒可不必出席。」沉穩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懿憐兒幾乎是撲過去的,雙手勾著北辰夜的臂彎,笑的花枝亂顫:「臣妾想著王爺的生辰,若是不出席未免失了禮數,這就來了。」

    北辰夜眉心一皺:「你這一任性,萬一傷著朕的皇兒怎麼辦?適才那般危險,若不是皇后挺身救你,現在,恐怕你便不能這般站在這裡與朕說話了。」

    聞言,懿憐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甘,目光幽幽看了重陽一眼,但是北辰夜的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麼,只對著重陽微微一福身。

    「臣妾多謝姐姐救命之恩。」

    心裡卻是恨恨的,這個重陽,這麼久以來一直裝作嫻靜溫婉,卻不想也是會武功的主兒。

    重陽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北辰夜一眼,方才抬手親自將懿憐兒扶了起來。

    「妹妹客氣了,但是這身子才是第一打緊的,雖然沒受傷,但依本宮看,還是找太醫來瞧瞧比較好。」

    這樣說著,卻觀察著懿憐兒的神情。

    重陽心中有了疑惑,也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似乎這個懿憐兒並未有孕,否則,又怎麼會拿自己的孩子來陷害旁人呢?

    但是懿憐兒卻只是稍稍皺了皺眉頭,目光對上重陽探究的神色,隨即一笑。

    「也好,凡事穩妥為先,便請太醫來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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