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易繚亂 此恨不關風與月 雕翎戎裝
    煙花到了凌晨還是沒有停止,而我卻要通宵達旦,新的一年要去狩獵,前期交給禮部籌劃,後期就只能讓我親自登場。

    本以為可以在守歲的時候打會兒瞌睡的,可是卻被易丹藍那小子三番兩次地叫醒。我睡的時辰不到兩個,還得飽受易丹藍的折磨。

    為了準備這次聲勢浩大的狩獵,還未天亮,映月城就已經忙亂得一片人仰馬翻。

    折騰了幾個時辰,清晨時分,大靖宮的大門終於打開,招搖的旌旗、奢華的車隊緩緩從城內開出。這支蔓延二十餘里的隊伍從大靖宮蜿蜒蛇行,浩浩蕩蕩地前往不遠處的皇家狩獵場走去。

    九匹通身雪白的高頭大馬拉著一輛奢華的馬車,寬闊的車廂內陳設簡單,卻件件不俗。腳邊赤金麒麟暖爐,幾上七彩瑞雲琉璃燈,箱底鋪著猩紅白花波斯貢毯,三面車壁上掛著銀白天山雪豹皮草。

    我靜靜地在車廂內閉目休憩,香爐中焚燒的凝神香有助於消除疲勞,否則我就連拉弓的力氣都沒有了。

    負責京城治安的城尹早已率京中大小官員候在城樓前,驛路兩旁百姓夾道,圍得水洩不通,都爭著一睹皇家儀仗的風度。

    可是,他們永遠都不知道,這樣奢華風光的表面下,多少爾虞我詐、愛恨情仇,多少人在這一襲華袍下血流成河,有多少怨念和恨意才凝聚成如今的繁華。

    一系列的繁雜典禮,我已經暈頭轉向。

    到了辰時才正正開始狩獵。

    我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雕翎戎裝,凌風而立,青絲飛揚,手中握著弓弩,可是卻遲遲不狩獵。

    「繚亂,在想什麼?」龍謠騎馬到我身邊。

    我搖了搖頭,不說話。

    因為,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就錯。」

    雪花一片一片地飄落,在我和龍謠之間,一個完美的弧度,最後墜落。你看看,雪花多美,可是最後還是化作了水。

    「我在想,怎麼殺了他。」我的目光久久地停在祭司的身上。

    祭司,一身白衣,外面裹著狐裘,一張極其清俊恬淡的臉。唇色極淡,他的嘴角本就生得好看,微微揚起,也一直掛著如唇色一般淺淡的微笑。與之不符的,是那雙深若潭水般的眸子,彷彿一塊黑色的寶石一般。

    我舉起弓弩,對準了祭司。

    我嘴角一個弧度,祭司啊祭司,千秋功名,一世葬你,玲瓏社稷,南蠻道姑說你有帝王之相,可笑卻無君王之命。

    我從龍謠那邊拿來了一支長箭,念往昔,繁華競逐。四年前的你,和四年前的我,只是一念之錯,如今,就是這一念之錯造成的。

    箭在弦上,現在祭司並沒有防備,機不能失,我只要心一橫。

    「你……」龍謠一把按住弓弩,「現在還不是時候!」

    可是,我手一鬆,箭頭一轉,瞬間發出。

    雕翎戎裝,凌風而立,青絲飛揚,舉起弓弩,一箭穿肩。

    白衣染血,那只長箭穿透了祭司的肩頭,血瞬間流淌了下來,滴在白色的雪地上,紅得那麼刺眼。他的容顏一點一點地褪去,模模糊糊,星星點點的。

    無論多麼落寂和蒼茫,那些身影總會過目不忘。

    我猛地想起那句:春山煙欲收,天淡星稀小,殘月臉邊明,別淚臨清曉。語已多,情未了,回首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連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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