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易繚亂 流光容易把人拋 至親
    他連忙行禮,聲音輕柔,彷彿是翠玉般地聲音,「陛下不是也還沒休息嗎?矜伶一人獨守空房,夜難寐,所以就出來走走。撞見堙雨宮的宮女端著燕窩,就忍不住問了一句。怕御膳房的人做得不合您的胃口,所以就親自來燉燕窩。」

    我暗歎,好一個蘭心惠之的矜伶。

    「這麼晚了,還是先休息吧。」我看見矜伶這樣柔媚無辜而又楚楚可憐的男人,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又不忍心對他命令,可是話語越婉轉就越糾纏不清。

    「最近……」矜伶欲言又止,眼淚快要掉下來,可是卻含在那雙漂亮的眸子之中,「陛下很久不到添清宮來了,陛下是不是討厭矜伶?」

    傾城也曾經問過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不是。

    可是眼前的卻是矜伶,叫我情何以堪?

    「大靖百年,國之垂危。後宮干政,藍顏禍水。手執玉璽,身如傀儡。酒色財氣,氣斷山河。江山易主,枉坐明堂……」一聲長吟,隨著風聲,隨著空氣,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壓抑著的是一種悲切之情。

    「是誰的聲音?」我雙眉皺起,熟悉的,彷彿是兒時曾經聽到過的。

    「陛下,是丹藍的聲音,他被先女皇打入冷宮將近半年了,每天晚上都會從冷宮傳來這首詩。」矜伶小心翼翼地答道,想起那個叫丹藍的少年,他有一絲不忍。

    原來是易繚欣的男寵,怪可憐的,被打入冷宮的日子,肯定很難過。

    「丹藍?」我也在冷宮待了將近一年,居然沒有碰見他。

    矜伶的嘴唇顫抖了一下,臉色微變,「陛下不要生氣,丹藍他在入宮的時候,不到兩個月就瘋了。他回念出這樣忤逆無道的詩,還請陛下恕罪。」

    忤逆無道?著這首詩就是在針對我,罵我昏庸無能,被祭司控制,成為他的傀儡女皇。

    「擺駕冷宮。」我轉身要離開。

    「陛下,能不能讓矜伶一起去?」矜伶在一旁,那雙楚楚可憐的眸子看著我,一汪泉水一般,更多的是柔媚。

    「好。」

    冷宮,那些地磚冰冷殘破,儘是蛛網,這裡熟悉而又陌生。沒有焚燒檀香,我聞到的全是冰冷的空氣。我曾經在三個月前,還在這裡苦苦地繡著《離騷》,三個月後,僅僅因為祭司的一句話,我就坐上了明堂。

    步嬌嬌在前帶路,她略有點不情願,這裡太荒蕪,冷宮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煉獄。

    那雙戴著祖母綠的戒指的手推開了一扇大門,烏檀木已經撬開,比起我一年前待的冷宮,這裡還要殘破很多。

    「陛下,就是這裡。」步嬌嬌皺起了眉頭,房樑上的灰塵掉了下來。

    我也不緊皺起了眉頭,易繚欣就是這樣對待她玩厭了的男寵的嗎?

    「世間繚亂,凋零凋零……」在殘垣斷壁中,他輕輕低吟。

    那雙銀色的瞳孔,冷冷地看著這個世界,這是一種是「人皆醉我獨醒」的目光,略帶仇恨的眼神看著這空洞的世界。

    那雙眼睛,那種眼神……是在看我?

    我被他的眼神一驚,似曾相識,他是——

    「易丹藍!」我大喊一聲,彷彿要撕心裂肺一般。他是易丹藍,我同父同母的胞弟,他是大靖朝的疏頤侯爺,怎麼會淪落冷宮?

    丹藍,我不在的日子,你到底吃了多少苦?易繚欣有沒有拿你怎麼樣?丹藍,不要不說話,你全都跟皇姐說,我一定會幫你討回公道!

    我瘋了似的跑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衣角,他那雙銀色的眸子,好像是在冷笑,好像是在嘲諷我,「易丹藍,你給我清醒清醒!我是易繚亂!你的胞姐!你快點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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