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易繚亂 流光容易把人拋 流光
    我靜靜地待在冷宮,聽著那些宮女說的是是非非,她們都說易繚欣和祭司那個男人曖昧不清,幾乎朝堂都被祭司把持著,易繚欣整日沉迷酒色。

    祭司,又是那個男人!

    而我現在能做什麼?我開始在冷宮中學習刺繡,這樣才能讓我靜下心來,以至於不被那些傳聞氣得把劍,跑到未央宮殺了那個妖孽。

    學刺繡?這對我來說,是一種絕大的諷刺!我本是帝王,就因那個男子,害得我失去了皇位。我的這雙手,原本是用硃筆,動玉璽的,可是現在卻在拿繡花針。

    我的每一針,可有人為此而心疼?

    母皇,這一切都是你想看到的嗎?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覽揆余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這是我經常刺的詩,把它刺在祭司賜給我的錦帛上。告誡我自己,這篇屈原的《離騷》,就是當初我受到的遭遇,不能忘記祭司帶給我的仇恨絕對不能忘記!

    我爬上冷宮的屋頂,碧瓦飛簷之上,我衣袂飄飄,看到了那個奢靡腐敗的未央宮。那原本是我的宮殿!那原本是我的天下!

    我可以拱手讓給易繚欣——我的二皇妹,但我絕對不會讓給那個妖孽的!

    「祭司,我恨你!」我帶著滿腔的恨意,站在屋頂上,想著那個絕色男子。手中拿著那段華麗的錦緞,上面密密麻麻地刺著《離騷》。

    我隨手扔下,看著它隨著風離開了冷宮,漸漸地消失在我的視野……

    一晃,又是一年,梨花開了,我終於看到了一個人影。

    他俊逸的臉龐泛起柔和的光芒,修長的手指看似不經意地拂去沾在肩頭的花瓣,整個人就似從畫中飄來的一般,臉色和當初一樣,病態白。那就是「荷衣惠帶絕纖塵」的清雅脫俗,飄忽神秘。

    那是我的人生,以最骯髒的方式的逆轉。

    當時,那個妖孽已經殺了易繚欣,我那個可憐的醉生夢死的妹妹,最後還是死在了他的手上,僅僅當了一年的女皇。

    我以為他想篡權某位,從此攬下大靖朝的皇權。

    我做了一個讓我痛恨一生的交易。就在那個時候,我靜靜地坐在矮榻上,眼中儘是仇恨,看著那個讓我失去一切的男子。

    真是笑話,第一個來看我的人,竟然是他?

    「你不是拿繡花針的命。」他先開口了,聲音彷彿玉碎般的好聽。

    他那高挑的眉毛下是一雙狹長的眼睛,當他抬起眼的時候,濃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繭的蝴蝶,優雅而慢慢地向上翻開,舒張羽翼,黑如夜色的眸子,彷彿兩汪寒潭,清幽、冰冷,淡定而深不見底。

    今年我十八歲,他也剛剛滿十八歲。

    「你想怎樣?我現在只不過是籠中鳥。」我怒視這他,可是我卻不能殺了他。

    「你至今還在恨我?」他的語氣平淡無奇,好像和我根本沒有深仇大恨。

    「當然恨!殺母之仇,弒妹之恨,這兩個理由,足以你我拚個魚死網破。」我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不是母皇被你迷惑,我早就把你殺了!」

    「恨,不是說出來的東西。你要趁著他不主意,在他的背後捅上一刀,而且要捅得他再也沒有力氣反抗!」祭司淡淡說道。

    我一愣,他這是在教我嗎?

    「我給你一個機會,你來殺我,你隨時可以,」他眉宇間透著淡淡倦意,黑瞳裡的神色淡得愈發透明,「我還可以把屬於你的皇位還給你。」

    他為什麼會把皇位給我?也對,大靖朝一直以來是女尊天下,突然間變成了男子統治,肯定會造成叛亂。而現在,剩下的幾個皇女都沒有權威,只有我一個人才能服眾。原來,我也是他成就霸業的一顆棋子,倘若我鬥不過他,我也只能死路一條。

    我以為,他已經把我這個冷宮皇長女給忘了,我以為我會安安靜靜孤老死在冷宮。

    我一愣,「你說什麼?」

    「我把皇位給你,你可以隨時來殺我,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你封我為你的人,是側皇夫還是皇夫我都無所謂。」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梨花香,現在整個冷宮都充滿了他的氣息,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不會答應的。」和妖孽交易,最終會害了自己。

    「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正如你說的,你現在是『籠中鳥』。」

    我咬牙不語,這個男子,這輩子都鬥不過他。

    「繚亂?你叫繚亂對吧?」他突然間一笑,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他念著我的名字,彷彿是神祇一般。

    「我的名字,是你可以喊的?」

    自打我出生,除了母皇之外,沒有一個人是直呼我名諱的!

    「走了。」他就這樣說走就走,他的舉動,讓我想起,我已經不是那個皇長女了。

    一甩袖子,離開了冷宮,綻開了一朵朵的白色梨花的樹枝都在輕顫,微風輕拂,宛若雪花紛飛,地上一片凌亂。

    母皇被毒殺,皇妹被害死,我只能靠自己!

    不反抗,那便是淪為亡國奴,反抗還得一死,不如為了自己的國家賭上全部的籌碼,放手一搏。

    大靖朝,驪齊一年,我用繡花針在左太陽穴刺了一個字「亂」。血順著繡花針流淌了下來,最後用劉海遮住,此仇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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