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清掃了花廳四週一眼，心中微微一歎。不要說杜婉華驚訝，她回到宮中亦是覺得驚訝莫名，從行獵大營到宮中不過才一天的功夫，皇上竟事先吩咐宮中的內務大總管親自來收拾佈置她的「鳳闕宮」，所用的東西無一不精緻，無一不奢華，所有用過舊的東西統統都置換成了新的。
這便是後宮。皇上寵愛誰，誰就成了宮中的風向標，吃的用的，不用開口，統統都是最好的。若是恩寵不再，那往昔所有的笑臉相迎的面龐統統變成了冷眼白眼，更慘的是也許境地比之前沒有恩寵更加糟糕，因為宮中不相信失敗者。在後宮一年多了，她已經看透了。
杜清清在心中感慨，但是面上依然淡淡，她等著杜婉華誇完，這才不動聲色地屏退宮女，笑著上前問道：「妹妹，今日來到底有什麼事呢？你我姐妹，有些話但講無妨。」
杜婉華頓了頓，看了看四周，面上的笑容頓時萎靡黯淡，歎了一口氣，忽然跪了下來，帶著哭腔說道：「姐姐，妹妹以前年幼不懂事，得罪姐姐，還望姐姐能夠原諒，妹妹既然入了宮，也同服侍皇上，還要仰仗皇后姐姐提攜。」
杜清清仔細看著她的面色，慢慢地道：「宮中和王府不同，姐姐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你要獲得皇上寵愛，要自己爭取，難不成姐姐把皇上給你送到床上去？你今天來不是為了要本宮提攜皇寵吧？另有事情？」
杜婉華尷尬地低下頭，歎了一口氣，未語先流淚：「姐姐就是聰明，就是皇上這一次在行獵大營遇刺的事啊！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回宮之時，就有朝臣跟皇上說，這事跟馬家脫不了干係！已經秘密呈上折子了，要查封馬家全部的族部了！」
杜清清心中一驚，不由停了手中的團扇。呈上折子？！是誰動作這般快？！皇上不過才回京一天而已，就有人聞風而動了。
杜清清看著眼前拭淚的杜婉華，問道：「這吳勇好像是你表舅的手下？」
杜婉華一聽，猛地抬起頭，眼中憤憤不平：「皇后娘娘，是表舅的手下，可是也不一定表舅有關啊，這該死的吳勇，他當初在我叔叔底下的時候就不對盤，我叔叔說他人狡詐無信，所以他在我叔叔手下一直得不到重用，後來不知怎麼的，機緣巧合，竟讓這小人混到了護旗營的統領一職。」
「早知道他這麼膽大包天，當初叔叔該在皇上面前多多參他幾本，這下可好，他這一次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居然還牽連上了表舅！」
杜清清憤憤地罵著洩憤，見一旁的杜清清只是不言不語，急了，她拉著杜清清的手哭訴道：「姐姐，妹妹從未這般求過人，妹妹知道有些事妹妹做得太過了，我對不起姐姐你！但是這事要是真的牽扯到了馬家，就不是馬家一族人的是生是死的事了，這是謀逆啊！會誅九族的啊！」
杜清清冷笑，「馬家還沒有謀逆嗎？要不是看在馬昭然肚裡那個孽障，皇上還不會放馬家一馬，不過，你！杜婉華最清楚你娘肚裡的孩子是誰的，不是嗎？」
杜婉華臉色煞白，原本口齒伶俐的變得吞吞吐吐，「姐姐這話……不可亂說，娘……娘當然懷的是父王的孩子。」
杜清清看著她的臉，越發覺得她可笑，「那該叫什麼？哦，對了，我弟弟還沒死，你是知道的對吧，真對不起了，王妃娘娘的兒子就算是世子，也是晚出，我們這隊庶出的姐弟，怎麼總是搶在你們前頭了。」
杜婉華臉色一白，目光閃過一絲怨恨。
「你還是起來吧，杜婉華的膝蓋下那是高貴得很，至於罪是否牽涉到你表舅，不是本宮能插手的，你忘了後宮不能干政嗎？」
杜清清忽然站了起來，貼近杜婉華，低聲說，「妹妹最好做好準備，要你就平步青雲，有一天也可能代替姐姐，坐上這皇后之位，要就任憑那些有意謀反之人，你想想，馬家和杜家什麼關係？你究竟想姓杜還是姓馬，那個安全，難道你不明白嗎？你最好勸勸你娘，醒過來吧，她跟你那個表舅如意圖謀反，不但會變成過街老鼠、逃竄之人，重要的是你！杜婉華，你的太子妃夢已經完了，現在呢？為妃、為後之夢也完了嗎？
「啊……」她不由低呼，聽她的話心涼了大半截。杜清清的話如針扎一樣，刺痛了自己，娘只是要她抱住表舅，沒有想到更深一層的意思。
外面的天暗了下來，刮起了陣陣風。
「你快走吧，看樣子是要下雨了，姐姐就不留妹妹用膳了。」杜清清淡淡微笑。
杜婉華傻傻地被宮女帶著走出鳳闕宮。
鍾溪打來熱水為她更衣梳洗。
杜清清扶了額頭，任由長髮散落背後，心中卻依然還在思索。容婉掌來燭火，見杜清清並無半分睡意，不由勸道：「娘娘早些歇息吧。今日已夠累了。」
杜清清由她扶著坐在了妝台前，昏黃跳躍的燭火在銅鏡中映出她如白蓮一般的面容。
她看了許久，才慢慢地道：「這一次本宮真的冒險了。」
鍾溪早就屏退宮女，為她梳理長髮，聞言道：「是的，娘娘的確是冒險了。萬一杜貴人回去告訴了馬家，他們事情敗露，如果決意提前冒險一搏……」
「啪嗒」杜清清手中的海獸菱鏡子頓時掉在了地上，打斷了鍾溪的推測。她臉色煞白如雪，半天才長吁一口氣：「不！她不會的！」
鍾溪撿起菱鏡，放到她的手中，昏暗的燭火中，她清秀的眉眼淡然無波：「這只是奴婢的一個推測而已。」
杜清清擺了擺手：「不！她不會的。她沒那麼傻，在本宮點醒她之後，還能不顧忌自己的前程。這便是與虎謀皮的下場，又想要獲得自己想要的，又要同時堤防老虎將自己咬傷，咬死。杜婉華與馬家就是這樣的關係。所以本宮這一次雖然冒險，但是也不是一無所獲。她如今入宮只能靠杜家幫她支撐 ，馬家僅存的勢力沒有太多用處，這個表舅是如何漏網，還能把控軍隊，這事倒要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