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塊石板坐下，好像，這塊石板曾是李恪陪我而坐，只是那晚，是夜，卻未發現我們就置身於桃林之中。
腳步踩著地上的枯枝，發生清脆的聲響。
定是小尼來了，在我來到後山之時，她便一直囑咐我小心，找到桃林後就回去，待桃花盛開的季節她再同我前來。
「靜珠，不用擔心我，小坐一會我便回去。」
未曾回頭，對身後的小尼說道。
卻未曾聽見她回答的聲音，直至紋了粉蝶的繡鞋出現在眼前，才緩緩抬頭。
是她？
「貧尼見過貴妃娘娘。」
向站在身前的王玉燕行禮，她卻伸手將我扶起，今日，她怎麼會在這裡？
王玉燕看了我一眼，微笑道，「武才人，在感業寺受委屈了。」
武才人，王玉燕稱呼這個一年之久別人未曾稱呼的才人。
不明白她前來此地，所為何事？
「貴妃娘娘……」
欲等我說完，她轉身立於桃樹下，道，「為了皇上，我命人在宮中種了桃樹，卻未料，武才人和皇上同樣喜桃，這讓我倒是做了一次好事。」
說完，她回頭看向我，「貧尼不明白貴妃娘娘所言。」
王玉燕未回答，逕直走至我身邊，打量了我許久，將灰色布帽摘了下來，伸手撩起我的頭髮。
許久才道，「落發之人，定不能回到宮中。」
直至黃昏，夕陽下落。
我才回到明空院，在院子裡坐到了夜晚，看著繁星閃爍之時，才回到屋內。
漢白玉珮緊握。
難道，李恪所言是真的，如若李恪騙我，那麼王玉燕今日怎麼也會說同樣的話。
「落發之人，定不能回到宮中。」
我看著面若白玉的王玉燕，不明其意。
「這感業寺，就武汀兒一人未曾落髮，可知，這是皇上的旨意？」
怔怔的看著王玉燕，她說的話，和李恪所言一樣，我出家一年，卻未落髮，這是皇上的旨意。
「武汀兒，你是個聰明人，我從第一次見你，便深知你不簡單，不喜宮中生活，更不喜先皇的寵幸，卻能逃過先皇的侍寢。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玉燕反問我的話讓我吃驚，一向沉默的她，卻是知道我不喜宮中生活，還逃掉了太宗皇帝的侍寢。
「貴妃娘娘這是何意？」
王玉燕輕笑一聲，「這麼久以來，我深知皇上對你的情，勝過了我，勝過了蕭淑妃，只是，你只是先皇的才人，皇上不能將你留在宮中。
江山和美人，顧命大臣長孫無忌讓皇上自己做選擇，從我知道皇上欲選擇你時，我才真正知道皇上對你的情由多深，可惜，你始終還是負了皇上的意，讓他選擇了江山，而你，甘願到感業寺出家為尼。
你沒有想到的是，你這樣做皇上對你的情不但不減，反而與日俱增。為了皇上能開心，我只能假傳皇上的旨意給無念師太，你武汀兒，決不能落髮。」
我驚訝王玉燕的話，原來，未落發是她假傳的聖旨。
「貴妃娘娘假傳聖旨就不怕被皇上知道？」
「我王玉燕，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皇上知道，就讓他知道吧，我害怕的是……」說著，她靠近了我，在耳邊低語，「我害怕的是，皇上不知道。」
「為何？」
「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皇上一心繫於你，而你一直未落髮，待他江山穩定後，定會接你回宮。我為皇上做了一件他朝思暮想著去做的事，他感謝我還來不及，怎麼會降罪於我呢？」
直到王玉燕將全盤事情托出，我才知道，她不容小視，掌握了我與李治所有的事情，直至現在才明白，為何，進香那日李治看我的眼神，更多的是驚訝。
這樣外表不問世事的人，心中定藏了更多不聞人知的秘密，就像姚煙，在掖庭宮中未曾有一言半語。而在中秋佳節時，一曲《月宮仙子》得到了先皇的寵幸。
李治的妻妾，王玉燕，永遠也比蕭婉瑩聰明得多。
只是王玉燕，明知道李治對我有情，她不是愛李治嗎？
為何會將我送入宮中？
「娘娘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也絕不會做沒有回報的事。」
王玉燕在我身前輕笑出了聲，「我可以成全你和皇上，而我的條件便是……」
那日，在感業寺後山上，我答應了王玉燕的條件。
能見李治，守在李治身邊，縱使成為第二個雪妃娘娘，又如何。
只要能在所愛之人身邊，紅顏白髮，亦如何！
將漢白玉珮收回衣衫裡。
現在，王玉燕則言，四月一日，便是我三度進宮之日，我只需等待，等待貴妃娘娘接我回宮之時便可。
這三度進宮，終究，這第三次，是我所願。
而離四月一日，兩個月不到了。
步步階梯，步步為營。
三度進宮，將捲入後宮之爭。
昨天，小尼在後山找到我，三月桃花漫山遍野。
「明空，明日山下會有馬車前來，明日，就是你離開感業寺之日。」小尼站在我身後，輕聲道。
回頭看了小尼一眼，「靜珠，會有誰來？」
「貴妃娘娘沒有言明，回去收拾收拾吧。」
小尼說完轉身離去，獨留我一人立於後山桃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