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披散的烏絲，隨著他的舞動而不停地搖曳著，在他的背後劃出好看的弧度。他的雙臂在隨著樂聲而擺動著，他的腳步每一次的踏出，都契合著節拍，而他的那雙大大的鳳眸，在看著她，從頭到尾都在看著她！
她的心跳在這時刻無比地猛烈，可是她的腦海卻又奇異地無比冷靜和清晰。
冷靜到她可以看清他的唇的抿動，計算他一共旋轉了幾次。
忘了時間，忘了這是成人祭，這一刻，高小圓只是在認真的看著鳳玥，看著他所跳的舞。直到樂聲停止，直到他一步步地走到她的面前，屈下身子，跪倒在她的面前，她才又記起自己是要做什麼的。
「初始成人，欲翔九天，敬之盼之，奉承天澤。」清麗的聲音，在突然寂靜下來的空間中飄蕩著。
「諾。」她說道，手中鳳凰木的花枝輕輕地撫過他的頭頂。
他起身，半轉過身，然後再度蹲跪下。她走向他，手中插入了他如雲的髮絲。周圍觀禮的人很多，多到高小圓早已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看著這一幕。這幾日，她動作的動作已經聯繫了好多次了，所以一定沒問題的！
她的心在本能地緊張著，可是她的頭腦，卻益發地冷靜著。頭髮的分股，交疊，轉動……她的精神越來越集中，周圍的聲音似乎離她越來越遠，她的眼中只有他和他的發。
當那鮮紅如冠的鳳凰木插在鳳玥的發中之時，高小圓終於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沒有出錯，成人祭比她想像得更加順利！
看著他緩緩地轉過身子，她衝著他笑了笑。以為鳳凰木這樣的花，插在男子的發間，會很怪異，卻未曾料到，和他竟是這般地契合且自然。
彷彿，他天生所該佩戴的，便是這樣的花！
她的腳步往後退開了兩步，空出跪拜的地兒後，身子矮了矮，跪在了他的面前，等著他說赦免。
可是他的聲音卻遲遲未發出。高小圓心中不由得一急，卻又苦於現在依照規矩不能抬頭。於是只能在心中暗自猜測著，到底鳳玥是怎麼了。難道說，他是忘記了接下來要怎麼說？這個念頭才揚起，便被她打滅了。「朕赦免汝。」如此簡單的四個字，而且還練習過多次，絕對沒道理會忘記。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麼原因。而周圍觀禮的人，似乎也因為鳳玥長時間的靜默而開始輕聲議論著。只可惜他們的聲音太輕，讓高小圓想聽清楚些好瞭解情況都沒辦法。
「圓圓。」就在高小圓覺得自個兒身上和額頭都開始冒著些些冷汗之際，鳳玥的聲音響起在她的頭頂。
「什麼？」她本能地抬頭問道，可是下一刻，她卻驚覺在他沒有說出赦免二字，照理來說，她是不該抬頭的。正想把頭趕緊再低下時，她卻看到他的菱唇一張一合，吐出了讓她怎麼都沒想到的話。
「朕要娶卿為吾之鳳後！」
一瞬間，她呆住了！
他的眼，漆黑，純淨，滿滿的都是一份執著；他的唇，輕揚著，玫瑰色的唇瓣，在日光下一張一合著；而他的聲音，清麗堅定，響徹著整個殿堂。
是天籟？是宣言？亦或者……是動盪的開端？
高小圓怔怔地看著鳳玥，未曾想到，他竟然會在這種場合下，如此突兀地說要立她為後。鳳後，那是洛國可以站在鳳帝身邊的人，可以陪伴鳳帝一生，可以為之生兒育女……可是，她有做好這份準備嗎？
她愛他，這毋庸置疑，可是心頭中莫名閃起的一絲痛，又是因為什麼呢？高小圓只覺得頭腦一片亂哄哄的，看著眼前的人俯下身子，動作輕柔地她扶起，看著他握住她的手，放至唇邊，輕輕地吻著她的手背，長長的睫毛半垂著，在眼瞼處落下好看的陰影。
手背與他的唇相觸的地方，是如此的灼燙。周圍寂靜成一片，似乎所有的人都還在消化著這突如其來的訊息，以至於能聽到的只有那灼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鳳玥的睫毛輕輕揚起，漆黑如墨玉的晶瞳中，印滿的都是她的容顏，「圓圓，你可願意？」
他的發上，有著她親手為他插上的鳳凰木；他的手依然握著她的手，不停地隱隱地發顫；他屏著氣息，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是緊張？是害怕？還是期待？
她的手被他握得發痛，他握得太緊，彷彿就要這樣握上一生一世。是否，其實早已注定了呢？當年在洪州城的時候，他稚氣地說要娶她當鳳後，而今天，他在宣誓他成人的時候，當眾再一次地說要娶她！
而她可以嗎？！誅心丹的痛，還有對墨離的辜負……可是他的手，那握著她，顫抖的手，她想要這雙手，將來可以時時地握住她！
腦海中反覆地閃著冰翊和墨離的臉龐，充斥著他們的聲音。
「高小圓，將來我終要你自己來求我！」
「小圓，我等你，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卻原來，有些情傷情債，一輩子終得背上。
「好。」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如是說著，而兩行清淚，不自覺地從眼眶中湧出……
……
高小圓沒想到自個兒會在鳳玥的成人祭上落淚，而且還落得那麼地凶！哽咽著，一抽一抽地，令她想停都停不下來。而當鳳玥捧著她的臉，當眾吸吮著她的淚珠時，高小圓羞得只想找一個地洞鑽了算了！
當然，她地洞是沒找到，只能把臉埋在他的懷中，催促著他快點帶她離開現場。
雖然最後算是出了些紕漏，不過好歹成人祭還是完成了，在太監宮女的開道中，高小圓還是比較順利地和鳳玥回到了碧霄宮。
「圓圓既然說『好』，為什麼還要哭？」回到了寢宮，先說話的反倒是鳳玥。
高小圓此刻鼻子還一抽一抽的，眼睛紅紅的，活像是兔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