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從蘇慎之的口中聽到了關於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後，高小圓只覺得真正可笑的卻是自己。他為她做了太多的事情，可她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從來未曾讀懂過他眼底的真正眷戀，也從來沒在他面前放下過心防，即使在她誅心丹疼痛發作，他為了怕她咬破舌尖而把手指放進她的口中任她咬的時候，她也僅僅只是覺得他的好，卻依然不曾在她面前解開自己的防備。
總以為他不過是看中了她的靈氣，或者把她當作了某個想像之人的替身……卻原來錯了，全錯了。
蘇慎之離去後，高小圓趴在桌上，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地竟然睡著了。睡夢中彷彿又回到了現代，回到了她十歲的年紀，和變成小玄武的墨離在玩耍著。
那麼地開心，親密如最好的玩伴。其實她早該發現，那時候，她所以為的小烏龜，眼睛有多麼靈動，又有多通人性。
她餵它吃東西，和它相伴，在它生病的時候，會擔心，會給它吃藥，所以墨離才會說，她也曾撫育過他！
睡夢中，彷彿有誰在輕輕地抱起她，又彷彿有誰，在撫摸著她的發……是誰，是誰呢？
費力地掀開眼簾，高小圓看到的卻是熟悉的身影坐在離床邊不遠的椅子上，正在把玩著一個穿著蕪國傳統服飾的木雕娃娃。
突然，墨離放下了手中的娃娃，回轉過身，看著已然睜開眼睛的高小圓，沒有絲毫的驚訝。
高小圓怔仲著，幾天未曾見他，再見時，突然發現，有些東西，已經在悄然變化了。他的臉色，比那日她被王仲帶離的時候要好些了，只是人卻是瘦了很多。
他坐在椅上，遙遙地看著她，儘管唇角上掛著淡淡的淺笑，但是笑意卻未達眼底。就彷彿是掛著一個精緻的面具般，太完美，可同時也太不真實。
他一言不發，像是在等待著她先開口一般，屋內充滿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高小圓半坐起身子，身上蓋著的軟被滑到了腰上。而她埋在軟被中的手則緊張地抓著被褥，「小黑？」她試探性的喚了一句。
墨離的身子陡然一震，笑容僵在了嘴角，完美的面具上似乎終於出現了裂痕，「你說什麼？」他站起身，一步步地走到床邊，像是要看清楚她的唇形，聽清楚她所說的話。
「你是——小黑？」許是他的表情太過嚴肅，她更緊張了，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走調。
這一次，他的身子開始劇烈地顫抖著，身子微微彎下，手捂著心口處，劇烈地喘著氣。
「你……你怎麼了？」高小圓嚇了一跳，趕緊湊到了墨離的身旁，想要扶住他的身子看個究竟。
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只說了三個字，「你知道？」這三個字，仿若有千斤重量。
她的手腕被他捏得咯咯作痛，但是這一次，她卻沒有嚷著讓他放手。忍著痛，高小圓點頭道，「嗯，知道了。「
他急促的喘息聲漸止，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似的，「是慎之說的？」
「是。」
長眉慢慢舒展，他捏著她手腕的五指，也漸漸放鬆，只是卻並沒有完全放開，而是拉過了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引導著這只柔嫩的手，撫摸著自己臉龐的每一處。
「我是小黑，在你的那個時空，在那個池塘邊，和你處過半年的小黑。」他說著，睫毛微微顫著，漆黑的眸子似古井般深沉。
儘管心中早已明白這個事實，但是真的從墨離的口中聽他這樣講出來，還是讓高小圓再次地震撼了一下。
「然後呢，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他看著她呆楞的樣子，淡淡地問道。
指尖，被引導著撫過他的眉眼，他的鼻樑，他的唇角，他的下顎……然後一路下移，是他的喉結，他的鎖骨……
高小圓的臉不覺漲紅著，是羞澀，卻也是一種懷念。就好似在通過指尖的觸摸，來感受著現在的墨離和當初的小黑有著哪些不同，「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是它。」她吶吶著道。
「那如果你知道呢？」
「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更早更早的來見你的。」絕不會一直窩在洪州城裡，過著她自以為是的平靜生活，卻讓他纏綿病榻。「小黑，你突然不見的那段日子，我好想你，每天都有去池塘邊，就想著你會不會出現。每次去，我都帶著吃的，就想著能不能把你引出來，我有帶蘋果啦，德芙的巧克力，旺旺的果凍，還有豬肉鋪……」她拉拉雜雜地說道，這些東西，都是他那時候愛吃的。
隨著她的不斷叨念，他的眼神慢慢柔和了起來，「你真的有帶這些東西過去？」
她點點頭，卻又突然垮下了肩膀，聲音悶悶地道，「可是你都沒有出現，我還哭了好幾場。」
他微微一愣，唇遲疑地開啟，「你——是為我而哭？」他有想過，在他突然離開後，她會如何，可能會毫不在意，也可能會偶爾想念。她為他哭泣，只能說是他心底深處的奢望。卻不想這奢望原來早已實現過。
「那當然，小黑可是我重要的朋友。」她說著，驀地想到他現在的身份，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喊陛下小黑，陛下可會生氣。」
「無妨，不管你是喊我小黑，還是墨離，我都喜歡。」他說著，把她的手拉到了他心臟的位置，「那段時間，幾乎可以說是我最快的日子。」如果不是她出現的話，恐怕他會一直擔驚受怕的活著。當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用手夾著他的殼，他不安的扭動著腦袋，想要狠狠地去咬她的手，可是她那一雙帶笑的眸子，卻奇異地安撫了他的心。
她說，「哇，你長得好黑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黑色的烏龜呢，我以後就叫你小黑好不好？」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整個心魂都要溺斃在她的笑眸中，然後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高小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