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咳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地止住了咳嗽。半個身子靠在了王仲的身上，虛弱的看著高小圓道，「還真絲不巧……咳……原本不想讓你這麼早就看到這一幕的。」
她呆呆地看著他。他的臉是蒼白的，他的唇是無血色的，就像是整個人一下子被抽去了精力，以至於他整個人看上去和之前截然不同。唯一還相同的，或許便是他本身所散發出來的那份雅致與尊貴。即使虛弱，即使曾咳得狼狽不堪，可是卻依然讓人不敢有絲毫的褻瀆。
重病！玄帝果然是重病！
之前看到她，她曾以為是傳言有誤的關係。直到此刻，才真正的確認了這一點。
雖然不明白墨離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不過高小圓倒是很快地反應過來，說道，「如果要靈氣的話，可以吸取我的靈氣！」
王仲面色一喜。他身為玄帝的貼身太監，自是知道高小圓這次被蘇將軍親自護送來到豐都，便是為了能夠早些醫治玄帝的病。
於是王仲看向墨離，等著瞧主子的意思。
長眸微微地揚起，那濃黑的睫毛隨之揚著，慢慢地把原本被遮蓋住的那雙黑眸展露出來。即使虛弱，即使連站立都有些不穩，可是他的眸子，卻依然燦若星辰。
墨離看著高小圓，很淺很淺地勾了一下唇角，手慢慢地揚起，在距離她的面前僅僅一尺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是真的心甘情願把你的靈氣給予我嗎？」夜風般的聲音，竟帶著些微的震顫。
「嗯，當然。」她點點頭答道。
然後她看到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恍惚卻滿足的笑意，他的整個身子都踉蹌地朝著她走來，重重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手緊緊地環抱著她，下顎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壓得那麼緊，那麼實，像是要耗盡他所有的力氣。她的耳邊，聽到了他的低喃——
「即是心甘情願，那以後便不能後悔了。」
她來這裡，本就是為了能夠醫治眼前這個男人的病。只是曾經設想過的種種，在他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卻都全然無法對上號。
他會親領百官站在城門相迎，會讓她踏手下車，會為她套鞋……種種的行為，讓她覺得宛若做夢一般。但是不可否認，這樣一來，她當初的那種擔心和害怕的感覺在漸漸消失。
至少，這位玄帝陛下看起來是溫潤無害的，而且這會兒，他神情萎靡，竟似透明的水晶娃娃，已裂痕纍纍，彷彿轉眼間就會破碎。
一種「不忍心」油然而生。她為他提供靈氣，倒是從原來的不得已，變成了想要。
屋子內室中的床榻上，墨離半躺在著，高小圓則坐在床邊。只是墨離並沒有如同當初羅平那樣是扣著她的手腕來吸取靈氣，而是把手指插入她的指縫中，以至於她的左手和他的右手，是十指相扣一樣地在傳遞著靈氣。
身子隨著靈氣的吸取而漸漸發熱，可是熱得最厲害的還是手指。高小圓瞥了眼被那玉色的手指所扣著的左手，感覺有點奇怪。難道是這樣更有利於靈氣的吸收？
再抬眼，看著床榻上正閉眸專心吸取靈氣的男人，他的額際覆著一層薄薄的汗水，令得那一片細碎的劉海都被汗水黏濕。濃密黑長的睫毛，在他閉著眼睛的時候，更加的明顯。他的臉部線條，其實仔細看，更偏硬朗一些，只是他的五官太過精緻，以至於組合在一起，成了雅致。
一刻鐘後，他的臉色已慢慢好轉。高小圓看著墨離臉上的汗水，朝著一旁伺候著的太監打了個擦汗的手勢，那太監立刻慇勤地遞上了一塊帕子。
高小圓囧了一下，她的本意其實是讓太監幫忙擦下玄帝的汗，卻不想對方的理解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用空著的那只右手接過了太監遞上來的帕子，她輕輕地移近到了墨離的臉頰邊，一點點地擦拭著他臉上的細細的汗珠。擦到額頭的時候，還特意地把他的劉海往上微微撩起了再擦。
擦著擦著，驀地發現，他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雖然知道他閉眸只是為了專注吸取靈氣，而非睡著，她給他擦汗他自然會有感應，只是看到他望著她時，高小圓還是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呃……剛才是在擦汗。」她的聲音，稍有些結巴。
「我知道。」他柔聲道，眸光中竟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喜悅，「你可知，我想著這樣已經許久了。」
「哎？」她沒咋明白他的意思。
他停下了靈氣的吸取，抬起手指，輕輕地劃過她疑惑的眉眼，「過些日子，興許你就會明白了。」而現在，他卻不願更不敢告訴她，因為他承受不起某種可能。
高小圓只覺得自個兒是聽得雲裡霧裡的。墨離卻再次道，「再為我擦一次汗吧。」彷彿只有這樣，他才能確定，這是真實的。
「哦。」她沒敢有什麼意見的再次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按照剛才的順序，一點點地擦拭著他的臉龐。只是這次因為他的眼是睜著的，所以她的每個動作也更加地謹慎。
他看著她，突然開口道，「在我的面前，你很緊張嗎？」
她的手猛然一抖，帕子差點落在了地上。
迎上墨離的目光，高小圓老實地點點頭，「嗯。」
「為什麼？」他問道，臉上依然溫和如暖陽，看起來並不像生氣。
高小圓收回手，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不敢再與墨離對視。他的眸光雖然柔和，但是卻像是會看透她所有的心思，讓她無所遁形。
一時之間，她沉默著，他也沒開口。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幾個近身的太監宮女，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