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嚇得跪地瑟縮著:「不是老夫不說,只是那『菩提蓮花』,乃是天下至尊的寶物,堪比柳亭的『碧水仙漪』,如今在墨雪山莊莊主葉中天手裡,葉中天屬三派之一,天下三分的一主!便是冷莊在江湖的地位,也是惹不起,更何況莊主還……」
「我不信,為了爺的性命,便是賠上冷莊,我也要去!」
冷賢冷冷開口:「三妹,速速下令,全莊——」
「不必了。」
清冷的聲音,雖虛弱,卻不失震撼之力。
儀夏已經緩緩的站起身了,拭去眼角的淚,木訥的包紮了「汩汩」流血的猙獰手臂,似乎那手臂不是她的般,毫無痛覺……
眾人看著她,女子淡淡道:「我去。」
「你去?」
三妹冷笑,尖銳的指著她:「你憑什麼去?就你那『傾下莊』還不夠冷莊一分,人家可是這紫湘三分之一的主人!你自己也是三兩力的本事兒,還妄想去找人家索取『菩提蓮花』?——哼!」
六妹大氣:「你——!」
女子冷漠的抬眸,直視著氣勢洶湧的三妹。
目光平淡如無波的湖面,卻隱隱含著幾分睥睨天下的氣勢,讓三妹囂張的氣焰也禁不住有些畏懼。
儀夏便是這般看著她,一字一字,緩緩開口:「就憑我,桃城國師陸子祁主人的身份,桃城第二十七代喚曲人的身份。這泱泱紫湘,存與亡,三分或易主,只在我——水裔容冥!」
這泱泱紫湘,存與亡,三分或易主……只在我——水裔容冥……
……只在我……
所有人一瞬間被震懾,原來……原來她就是——!怪不得,怪不得自家爺那樣的人物,當初會甘心保護她……原來……
三妹臉色煞白的倒退數步,指著儀夏:「你……你就是!你就是退衛夫西羌大軍的喚曲人,你就是那個命格女帝,你……你——!」
「所以,你說我憑什麼?」
杏眸森然的掃過三妹,女子揚長而去,青絲衣袂,在身後起伏波動,融入屋外的秋末寒涼……
墨雪山莊外,青松蒼綠。
這個莊,地勢很奇怪,什麼花開得都不好,只有曼陀羅花,開得璀璨美麗,絢爛多姿,洋洋灑灑的。
「莊主!」
有僕從急急忙忙的穿過折廊,跑向花圃。
在那兒,白衣男子正小心翼翼的為一株曼陀羅花松土。
「急急忙忙的,能有什麼大事?」
「冷……冷莊的那個冥姑娘來了!」
僕從焦急的回道,似乎很是畏懼。
葉中天的眸中掠過一分訝異,修長白皙的手拿過花架子上的乾淨帕子拭了拭,聲如碎玉交擊:「速速請進來!」
人已經大步往前去了!
僕從只覺眼前一花,再回神,莊主早已不見了人影!
「冥姐姐?」
帶了幾分懷疑,卻掩不住歡喜。
儀夏回頭見了葉中天,勉強一笑:「……中天……近日可好?」
少年看著她的眸子,一笑純淨,好似春風拂面的溫潤,頭也不回道:「都下去吧,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可進來打擾。」
「是!」
屬下們紛紛湧出去,關上門。
少年方露出一分疼惜,看著女子,修長乾淨的手似要碰儀夏,卻不敢伸過去:「冥姐姐,你受傷了……」
儀夏怔住,她的傷口早已包紮的很好,衣衫也是乾淨的,他怎麼可能看出來……?
少年卻似知道她的驚詫般,終究是小心翼翼的碰到儀夏的手,輕輕的捲起那水色煙雨廣袖,動作細緻柔和。
「冥姐姐喜歡將左手抬起,放在前面,很是戒備的一種習慣動作,今日卻換了右手,中天想……姐姐一定是左手受傷了。」
傷口猙獰扭曲的呈現,少年的指尖顫抖一下,眸子裡含了心疼:「怎麼會劃得這麼深,姐姐,緣何自殘?」
心,為之一顫。
「冥兒姐姐一定有話想說,中天……」
少年抬頭,盯著女子的眼睛:「絕不拒絕。」
這樣一個不染塵世人煙的仙人,純淨的一如初見的那片乾乾淨淨的雲,美好的讓人不可傷害,而她卻要……這一瞬間,儀夏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可恥!
可是,崢嶸……
儀夏咬緊下唇,艱難開口「我……我沒有救你的親人,害他們……世人偏偏還誤會了你的父親和衛城主……你不恨我,沒有幫你澄清嗎?」
男子微微一笑,扶儀夏坐下,自己往架子上取來一個白瓷的小瓶子,倒出些粉末在儀夏的傷口上。
「中天為什麼要恨冥姐姐?恨一個人,太累了,更何況……冥姐姐不是那樣的人,我信你。」
無論是林翼還是冷崢嶸,都不會這般無條件的信任她……
她猜不透這片雲的心,究竟是他藏得太深,還是……她已經太久沒有看到一顆乾淨的心,才會……將所有的人心,都染上陰謀的色彩……
葉中天安靜的看著儀夏,神仙般的容顏,也有一顆,神仙般不可褻瀆的心……
「中天,對不起……但是,我要借你的『菩提蓮花』我很需要它,很需要!」
她咬著唇低下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千萬的對不起,也道不盡儀夏欠你的,只因為儀夏知道……你一定不會拒絕,所以才會開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葉中天替儀夏包紮的手頓了頓。
果然,平靜道:「好,中天答應你。但是姐姐需要給中天三天時間,三天後,中天一定將『菩提蓮花』交到姐姐手中!」
「謝謝……」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艱難,對上少年溫潤的眸子就迅速的避開……她早已愧疚到無法與之對視,對不起中天……
夜零殤,初雪纖纖,曼陀羅花帶著點兒迷人的清香,醉倒在飄柳飛絮般的雪花下,這便是墨雪山莊的冬天了。
地上有薄雪盈盈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