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時,卻依舊清清冷冷的沉靜,彷彿一切只是孫旭的幻覺一般。讓他這樣的人物,都忍不住一怔。
「喚曲人——」
「走吧。」
儀夏不等他說完,逕直站起來,雖然還在微微戰慄,卻是倔強的站著,推開孫旭的扶持,先一步往前走!
金甲軍不敢怠慢,立刻緊跟而上,密密的順著事先計劃好的路線趕赴去「何澤城」!
殺伐過後的寂靜愈發的讓人心寒,飄雨在這五月的夜裡,竟也是徹骨的寒涼,血腥早已麻痺了呼吸,耳畔的廝殺還在縈繞。
身上的傷口開始火辣辣的疼痛起來,女子卻巴不得再疼一些,才不會因為今晚殺戮後的巨大空虛與恐懼,軟弱無能在這樣的一個雨夜裡。
走了許久,已經到了密林邊沿了,就要和大軍會和了!
儀夏那顆悸動的心還未放下來,卻再次被錐次!
眼前豁然開朗的亮光,將適應了黑暗的清眸刺痛!——
無數的水裔軍被圍困在中央,奮力拚殺!
火光、血光紅透了女子的瞳孔!
不遠處山丘之上的衛夫王,就那般慵懶的笑著站在那兒,看著她。
威嚴雍容的紫金色的龍袍叫細雨微風掀飛了衣角,薄涼的唇輕啟,緩緩的吐出一句什麼。
儀夏聽不見,無數的慘叫與吼殺,讓她什麼也聽不到……可是她看懂了,看懂了……
怪不得她能如此輕易得手,怪不得軍營被偷襲之時,這兩個主將都不在!
是她太疏忽,太自以為是,竟將大軍送入狼口,讓之甕中捉鱉!衛夫王,到底還是摸透了她的心思!
「冥兒!快走!」
水裔城怒吼!
早已殺紅了眼的男子,不顧傷勢未癒,不顧箭矢刀戟,拼了命的往儀夏這邊衝過來!
女子苦澀一笑,手中早已沾滿血,滑不可握的軟劍緩緩的執起,輕聲道:「十哥,這次,冥兒絕對不要再欠你!」
女子不顧十哥的怒吼,嬌叱:「我乃水裔軍中女子,怎可怕那西北蠻奴?——今日同生共死,兄弟齊心!」
劍法凌厲,招招致命!
如此視死如歸的氣勢,所有水裔軍都只覺軍心大振,怒吼著「同生共死」,紛紛不要命的廝殺起來!
「攔住他!」
賀雲溪看見了二人,長矛刺翻一人,沉聲喝令!
頓時,無數的士兵不要命的湧過來,擋在二人之間!
孫旭黑著一張浸透血漬的臉,劍法凌厲,卻也難擋敵軍如潮水撲來!很快的被衝散到別處,怎麼也找不到儀夏的身影!
「喚曲人——!」
「冥兒——!」
咆哮如怒獅,刀劍交擊,屍體殘肢……
賀雲溪冷冷的向著水裔城,用內力喝道:「水裔城,你若是束手就擒,我便放過你手下還剩的萬餘人,否則,休怪本將軍心狠手辣!」
水裔城這般的男子,從來就是臨危不亂,此刻卻如暴怒的獅子般,赤紅著怒目,大吼:「賀雲溪,你找死!」
打馬瘋狂向著賀雲溪而去,右手持劍,手起劍落,無人可擋!
賀雲溪瞇起了眸子,手中的長槍早已握緊,只等致命一擊!
此一役,衛夫西羌必勝,再無懸念!一旦水裔城死,水裔軍破,西北之地,猶如空城!
卻是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一道淺藍色的身影堪堪擋在水裔城之前接下那一槍,翻身落到馬上,抓住水裔城就後撤數丈!
不遠處忽然無數火把通明,如潮水般流湧而來!豪壯的氣勢有若山河!
「來者是何人?」
賀雲溪怒道!
龍巖也是惶恐不知:「將軍,從未見到過!莫非那水裔城還設有伏兵,引我大軍傾巢出動,來個裡應外合?!」
「將軍,敵軍來者頗眾,從西北南三處縮小包圍而來,請速速下令撤兵,以防萬一啊!」
賀雲溪縱然不甘,也只能怒喝:「鳴金!——傳令,從東面突圍!——撤!」
「是!」
西羌衛夫大軍立刻紛紛湧下!
水裔城還欲追趕,卻被來人擋住:「我帶來不過兩千餘人,乘著夜色虛張聲勢,萬萬不可真正追擊!」
回頭:「藍離,帶五百人追擊十里,萬不可緊跟!」
「是!」
那小將立刻領命而去!
水裔城甚至顧不得問那人是誰,立刻迫不及待的躍下馬,不顧自己的儀態,就在那堆積如山的屍體裡瘋子一般翻著,不知道在找尋些什麼!
水裔軍們也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勢和處境,幫著將軍一起找尋!
「師兄,他……」
女子一臉的難以置信,指著水裔城的身影:「你不會告訴我,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水裔城?!」
男子淡漠的望著那人,吝嗇的吐出兩個字:「正是。」
「不會吧?!——就他?!」
女子俏麗的小臉兒上全是失望:「玉殷塵,你會不會弄錯啊?!——那個傳言中英明神武,運籌帷幄的鎮國大將軍……是他?——你看看他這沒形象的樣子啊!」
「師兄,這水裔軍都是瘋子嗎?——他們翻屍體幹什麼啊?」
「哪兒來的黃毛丫頭?!」
李忠怒吼著,扛起一具沒頭屍體就砸過去,在女子的驚叫聲中大罵:「滾開些,別擋著老子找我們小姐!」
「小姐?」
那女子本欲發怒的臉兒一怔,繼而失色大喊:「呀,是王妃啊!」
在顧不得形象了,竟也和水裔大軍一樣,躍下馬就翻屍!
玉殷塵也微微怔住了,立刻喝令身後大軍:「幫助找尋王妃,快!」
「是!」
戰場之上,斷肢殘害,血流如河。
無數的人翻尋著堆積如山的屍體,不顧一切……
直到一聲微弱的呼聲,斷斷續續的傳來:「十……十哥……」
只一聲,微如游絲,卻將水裔城幾近瘋狂的心,一下子篡住……沙場之上鐵血男兒,竟一瞬間有淚衝破眼角流下!
他顫抖著,將血海屍山中的女子抱起來,狠狠的,狠狠的揉進懷中:「冥兒……」
女子卻似用盡了力氣一般,暈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