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野草 風勁沙狂舞 第十二章  情系故土    第3節
    張德友聽從了長田的勸告,在周慶波買獺的第二天,把圈裡的獺不分大小全都賣給了天天來找他的那些靖東老客,並且拆掉了圈捨。他的舉動也影響和帶動了村裡其他養獺人家,再加上長田在他們旁邊一個勁兒地吹冷風敲破鑼,有八戶人家也賣獺扒了圈,這樣以來,讓靖東老客們心滿意足地買走了龍灣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草狸獺。

    他們走後僅僅過了一個星期,獺開始落價,每對仔獺只能賣到七百二十元,人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僅隔了三天降到了二百元,緊接著就是白送給人家也不要了。養殖戶們不敢相信這殘酷的現實,還在等待奇跡的出現,並且精心地餵養那些寶貝……

    時隔不久,人們漸漸地在山林和路邊看見了那些往日的寵物、視為搖錢樹的草狸獺,初時多為雄性,後來可以成雙配對了,它們啃食樹木損害莊稼,人們對它可以說是又愛又恨。可憐的是它們的祖籍不在這裡,一時難以適應新領地的生活,一個寒冷的冬季就讓它們全都消聲滅了蹤跡。

    最可憐的還是肥婆,天天在罵街,罵李長田是喪門星,由於他的作祟使得草狸獺落了價,最後一文不值……罵張德友不仁不義喪盡天良,明明知道就要完蛋了還賣給她二十對幼獺,騙去了她的兩萬元貸款……人們發現她漸漸地瘦了,衣衫不整成了瘦婆……

    張德友返還了肥婆的兩萬元,本村買他幼獺沒掙著錢的人家也都還了本錢。性格剛烈爭強好勝的肥婆還是不依不饒,繼續在罵街,而且越罵越難聽,人們這才發現她的精神出了問題,大伙急忙把她送到醫院,治療一段時間回來又犯了病,罵了兩天街之後就沒了影,大伙找來找去最後在東山坳裡發現了她的屍體……

    這一天李長田看見兩位白髮老人帶著禮物來到龍灣,又見他們進了張德友的家門。長田對德友的親戚朋友都很熟悉,卻不熟悉這兩人,覺得蹊蹺,便跟了進去。兩位老人把禮物放在炕上,其中一人對德友說道:「咱們沒見過面,一回生兩回就熟了。我叫張明全,他叫曲樹德。聽說你也姓張,也許在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子。」

    「你們坐炕上。」德友一邊給他們倒水一邊問道:「你們是哪裡來的?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俺倆都是靖東縣塔廟鄉的人,既然是一家子咱就直說了。俺鄉里的晚輩們在你們這裡買回去一百三十四對草狸獺,一共花了十三萬七千多元錢,在這兒我就不敢說是上當受騙了,可他們還是辦了錯事,咱們商量一下,能不能糾正他們的錯誤?」

    「你說的意思我明白了,他們在我家只買了十五對幼仔,有生育能力的九對老獺只收了三分一的價錢,另外我還白送了三對,這些都寫在合同上了。其餘那麼多都是買誰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說他們辦了錯事,如果草狸獺現在還是那時候的價格,能說他們辦了錯事嗎?誰又能料到現在草狸獺變成了廢物?」

    姓曲的老人說道:「可你料到了,一下子全賣給了我們。」

    「那你是什麼意思?是我騙了你們嗎?那時候不僅是咱們這裡,甚至全省、整個東北都在做草狸獺的買賣,我怎麼能料到這東西一下子就不值錢啦?那時候找我買獺的人可不是你們自己,人多得是,你們不買,我照樣賣得出去,也不會有人找後賬。」

    「我絕對沒有說你騙人的意思,俺倆來找你就是商量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簡單點兒說,那麼多獺已經不值錢了,這個時間也不長,你能不能給我們返回本錢?」

    「我看沒有這個道理。你們是不是把合同帶來啦?上面寫得明明白白,怎麼能找後帳?就算是返錢,那也是違背合同上的規定,我不幹那沒有道理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咱們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可你應該明白,現在的社會是講理的社會,咱們可以找很多管事兒的明白人來解決問題。」

    「如果我沒有理,可以把全部的獺錢還給你。既然你說到這份上了,那好,你可以請那些管事兒的明白人來,咱們再談好不好?」

    姓張的老人說道:「我說一家子,咱先別把話說死了,什麼事情都可以商量嘛。咱們都退一步,你返還百分之七十的賣獺錢怎麼樣?俺倆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到這麼遠的地方張一回嘴不容易,總不能讓俺倆空手回去吧?」

    「這是兩回事兒。如果不是白紙黑字寫在合同上,也許還有點兒商量的餘地,既然簽了合同,就得照章辦事。」

    姓曲的老人說道:「沒有合同商量什麼?俺倆就不用登你的房門了,你能承認賣給我們草狸獺嗎?」

    「你這麼看問題也是對的,有了合同就有了證據,有了證據就可以找到很多說理的地方。咱們在這說多了沒用,還是找管事兒的明白人吧。按政策要求,問題要在事發地解決,這裡有鄉政府和派出所,還可以到縣裡的民事法院,你們可以任選一個地方。」

    明全老人道:「這點兒事找他們值嗎?我再退一步,你返一半兒行吧?」

    「我不能同意,只能走法律程序。如是我做的不對,就得全返回去,還得賠償你們額外的費用。我提個建議供你們參考,今天晚了,咱們明天先到鄉政府怎麼樣?」

    明全老人又道:「那也好,今晚就得住在你家了。」

    「不行。我不是不尊敬老人,有句話叫『七十不留餐,八十不留宿』,既然你們都是七十多歲的老人,我就不能留你們了,我套車送你們到鄉政府所在地的旅店,今晚的宿費和飯錢我負責。」

    兩位老人沒再說什麼,只好跟著德友走出房門。

    晚上,李長田看見德友回來,馬上又去了他家,對他說道:「我沒尋思你真能講,一套一套的,把那兩老頭講得沒話說了。明天你還得去一趟了,憑你的這份能耐,他們贏不了。」

    「明天不用去了,我見到鄉民政事務助理老杜,說了這些事兒,他和我又一起去找了那兩個老頭,在一起吃的晚飯。老杜更能講,按合同法一條一條地給他們擺事實講道理,把他們講服了,他們答應明天回去。今天你在場,為什麼不幫我說話?哪怕說一句也行啊。」

    「我插不上嘴呀,再說你那麼能講,能顯著我嗎?我看他們年紀大,也就沒法說了。」

    「咳,這事兒瞅著像有理,其實不地道。明明知道這種獺不能吃不能用,怎麼能賣給人家?」

    「他們也知道那東西沒用,就是願意買,不就是想掙錢嗎?現在市面上發行的彩票,上邊是為了籌集資金扶貧,是件好事兒,買的人可不一定都那麼想,有些人尋思中大獎來個鹹魚大翻身,往死裡買,結果成了新的貧困戶,這能說不應該發行彩票嗎?也不想一想,全省、甚至全國就落下一個雨點,怎麼就能落到你的頭上?買彩票要有平常心,量力而行,中大獎高興,不中拉倒,算做好事扶貧了。出發點不正確,就不能有好結果。你說靖東這些人辦的叫什麼事兒?舉個不恰當的例子,結婚辦喜事兒入了洞房第二天吵吵說不合適,要把女人送回來,這能行嗎?現在都他媽想玩邪的了,沒辦法。」

    德友笑道:「怎麼不行?可以離婚嘛。」

    「離婚行啊,彩禮錢你還想往回要嗎?」

    「怎麼不能往回要?女方要彩禮就沒有法律依據。」

    「不拿彩禮誰能娶上媳婦?搶啊?哪個女的因為要彩禮被抓起來啦?這是民俗,法律也尊重民俗,只不過不提倡要彩禮罷了。算了吧,怎麼說這來了。我看今天來的那兩個老頭不是善茬兒,沒達到目的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老杜也未必能把他們講服了,他們回去肯定還得琢磨事兒,你加點兒小心吧。」

    「不就是打官司嘛,我陪到底了。」

    德友佩服長田,村裡更多的人也在感激他,都認為這是他在外面學得的經驗。但長田卻高興不起來,每次見到周慶波好像有一種愧疚感,他對老周說道:「周哥,那天我再堅持一下,我可以和德友翻臉,攪黃你們和他的買賣,我應該把錢搶下來,那怕讓嫂子打兩下子也行……嫂子不至於……也不至於讓你落到這個地步。」

    「長田兄弟,你已經盡力了……」周慶波歎了口氣又道:「德友也做到了仁至義盡,我對你們只有感謝,沒有別的想法,你嫂子就那個命啊……我現在是光棍漢了,混吃等死吧。」

    「你才多大歲數就說這種喪氣話?人有千百條路可以走,現在政策又好,可以再找一個穩妥的掙錢方法,掙了錢可以再找一個老伴。」

    「我哪有那個心思?能混口飯吃就不錯了……」

    「你得振作起來,千萬別自己趴下了。河套邊的養殖基地不是歸你管嗎?你把它經管起來,掙點兒錢再說。」

    「這兩年養草狸獺把人心弄長毛了,都沒心思幹正事了……好,我聽你的,把養鵝鴨的事兒弄起來。」

    他們在路邊說話的功夫看見來了八個青壯漢,他們大搖大擺地直奔德友家。長田覺得不對勁兒,對老周說道:「我估計這夥人還是為草狸獺的事兒來的,麻煩老哥跑跑腿,把村裡的男人都叫來,準備好棍棒,只要他們敢動粗的鬧事兒,咱們就不能客氣。當年咱們為了吳俊傑怎麼對待那幫青年的,今天就怎麼對待他們。」

    這夥人正是從靖東來的,他們認為龍灣是個偏僻的山村,這裡的人少,也沒見過世面,只要拿住德友,逼他交出賣獺錢,其他幾戶就不在話下。這夥人進了德友家,把他摁倒在地上,立逼他交錢,少一分錢也不行。見他不答應就動了手,一邊打人一邊翻箱倒櫃找值錢的東西。李長田見狀一聲號令,村裡的男人們一下子全都撲了上去,棍棒交加,幾個人對付一個,一頓飯的功夫就把他們打得頭破血流,三個腿快的跑進了大山,其餘的全趴在地上喘粗氣,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能在這種小破地方掉腳翻了船。

    長田等人把這五個人送進鄉派出所,把他們的所做所為都寫在紙上摁了手印交給了民警,那三人在第二天也去了派出所。民警見龍灣人沒有提出賠償等等要求,便通知靖東的警方來人把這些前來鬧事的人帶回去處理,這個結果讓靖東的那些買獺人賠了錢又丟了面子。

    這一場鬧劇,龍灣這邊只有德友一人受了點兒皮外傷,養了兩天也就沒事了。長田領著人把他家裡外收拾一番,見他家打碎了缸罐,大伙又給補了數,他的家基本上算是恢復原貌了。德友對長田現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說道:「長田呀,這次沒有你幫忙,我和我的家就完了……」

    「你扯哪去啦?現在是社會主義法制國家,你怕什麼?不管什麼人膽子有多大,都不能觸碰法律的邊線,不留神過了界那就沒說的,自認倒霉吧。」

    「你這幾年在外頭闖蕩長了不少見識,學了不少東西,我看龍灣的組長你干比較合適,你帶大伙奔小康得了。」

    「我可不行,大伙信著你了,你還得干。」

    「我確實不行,現在的形勢發展變化太快了,我沒見過世面,知道的東西少跟不上步了。誤打誤撞養草狸獺雖說弄了幾個錢,沒想到最後是這麼個結果。你還是當組長吧。」

    「我真的不能幹。跟你說實話吧,說不上哪一天我還得回郂州去,我的老闆叫齊文川,他手眼通天,是個人物,對我也不薄。他新建一個大酒樓,給我留了位子。這次回去不知道幾年才能回來,所以我不能當組長。」

    「你不能當組長總可以出點兒主意吧?哪怕是一點點的好想法也行。」

    「這我得好好想一想再說,你給我點兒時間,等我想好了一定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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