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溫存,他們曾經離的那麼近,紅綃帳裡,芳蹤再難尋…
距離凝水閣的那場大火,已經過去三天了,北辰天,在東籬院,也閉門不出三天了,可是,不吃不喝,身體上的頹廢,胃裡的空虛,心卻愈加的寂寞冷寒。
蝕骨鑽心的疼痛,蔓延自四肢百骸,痛徹心扉之後,如今,已然麻木,心臟的位置,如此空虛,似乎那個人的離去,連帶他的心,也一併收走了…
一切的發生,都是始料未及。
猶記得那日,他親吻她的雙唇,喘息間難捨難分的去了皇宮扶靈,一路的心神不寧,一路走神,到最後,才獲得旨意,先行離去。
他迅速的回到了王府,晚飯也沒有吃,只是為了早點見到她,一回府就跑去了凝水閣。
不得不說那日的氣氛有些古怪,素來知道藍兒和雪柔相處不太愉快,那晚她們在一起,倒真是讓他驚訝一番。
然『雪柔』在那個他在的過程中沒有說一句話,倒是『藍兒』熱情許多。
可以忽略心底湧上的不安,看到熟悉的藍色身影,熟悉的面孔,他才能夠心安。
那時他還不知道,他手中牽的手,竟是靈魂互換的薛雪柔,而真正的水凝藍,竟然被禁聲不得與他言語。
他真是個混蛋…
想起和藍兒的約定,他要帶她去他的秘密基地。
她們兩個人的表情很怪異,可是他自欺欺人,不願深究。
終究說出了口,「藍兒,你知道的,我只帶你一個人去。」
於是那晚,他牽著『藍兒』的手,其實,事實是一步步遠離他真正愛的人。
王府藏書閣裡面,有一道密室,裡面有他堆棄的各種東西,甚至好些是國寶之類的,但是他…一點都不在意的讓它們蒙灰。
其中就包括三國之人,趨之若鶩的九闕寶物,就那麼靜靜的躺在牆壁上,任幽幽的光芒迷惑人心。
他看到『藍兒』看到九闕的時候,整個眼睛都亮了,或許,只是覺得它好看罷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藍兒要九闕看嘛,根本就沒有動機,其實,若她真的想要,這裡的任何一樣東西,送給她,他都不會眨眼一下。
只是,他今天帶她來這裡要分享的秘密,不是這個東西。
那是一封簡易的家書。
是他的父親,曾經的大將軍王在塞外寫給七歲的他的信,裡面描敘了塞外的風光,描敘了軍旅生活,也有一個父親對自己兒子的期望,好孩兒志在四方,辰天,你將來要像爹爹一樣,披上戰甲,守護者北朝的大好山河。
那時,年少的他還有將軍夢,立志成為爹爹一樣的英雄,而不是如今的閒散王爺。
北辰天想要告訴水凝藍,告訴他此生愛上的女子,講敘他的父親,他的曾經,他的一切…
「王爺…你說,我和雪柔哪個更漂亮呢…?」不想『藍兒』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以為這只是普通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不疑有他,曾經風流倜儻無雙宸王的名號不是白得,他便似笑非笑道,
「藍兒可是吃醋了?…你放心,我自是歡喜你的,別人的容貌那又與我何干…你在我心中,總是最美的。」
情話說的滴水不漏,卻也是真心話,哪知面前的女子,聽了只是垂下頭,夜明珠照亮依舊陰暗的地方,看不清她的表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北辰天年輕的時候,說是愛,不如說是癡迷過一個女子,那是水凝瑾,藍兒的大姐,後來她入了深宮,他醉生夢死。
機緣巧合遇上薛雪柔,看到她與水凝瑾七分相似的容貌,便帶回王府……
「王爺…」面前女子驀然抓上他的肩,緊緊的,閉了眼,紅唇緩緩湊近。
若是平時,家人投懷送抱北辰天何曾會拒絕,只是此刻,光影中『藍兒』的神色,為何有一種陌生的扭曲,紅唇湊近,北辰天扭過了頭,她便落了空。
心內奇怪的感覺越來越重,沒有拿出書信,沒有和她講那些往事。
她們各自回了居所,北辰天在自己的東籬院,卻是一夜無眠。
哪知清早的時候,剛剛要睡著,就比老管家稟報的事情,弄的一點睡意也無。
水凝藍…似乎紅杏出牆…
她敢!
怒氣匆匆的感趕到秋水亭,沒人,卻在石階上,發現了他送她為她戴的耳飾,紫色水晶耳飾,他眼睛的顏色,如今默然的被主人遺棄。
他趕到凝水閣,卻真的看到,她和別的男人抱在一起,牽扯不清,那個男人,是南越霄,南國的太子。
她的眼中,似乎千言萬語似乎蘊含委屈,可是理智被翻天的怒火燒的一點也無,他也就冷冷的看她,冷冷的諷刺她。
天知道,他的心,又何嘗不是痛如刀剮。
「她本就是南國人…」
南越霄最後在他耳邊這樣說道。
手下的情報網,一點一點的挖出內幕,亦或是別人刻意讓他知道的內幕,原來,水年耀…是南國貴族。
如此的話,水凝藍也是南國人,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九闕?
得出這個結論,他一時胸悶異常,太過在乎之後,容不下一點間隙。
寒毒很久沒有發作,自從上次師父送來的丹藥,他甚至以為,寒毒好了。
後來他才知道,寒毒是真的好了,紅蓮之女的血,凝藍的血…根治了寒毒。
此刻,他端坐書房的案台前,雙手握著狼毫,提筆寫下休書,字字斟酌,字字痛心。
其實,他知道,事情尚有疑點,漏洞很多,他信她,所以願意相信,她不會背叛她。
只是幕後的人,太過周詳的計劃,讓他不得不防,水凝藍的安全,是他首先要考慮的因素,休了她,她就只是南國人,那些人,應該不會傷害她。
藍兒…他是不會放棄的,哪怕她真的對不起他,他就…禁錮她吧,懲罰她一輩子不離開他。
可那女人卻真的笨的很,三天未進米粒…
休書狠了心讓老管家送了過去,之後發生的事卻讓他悔恨了多年…
凝水閣失火,消息傳來,本就不安的他披了外衣幾乎是飛奔了過去。
想要奮不顧身的衝進去,卻被眾多影衛拚死攔下。
大火撲滅,門口一具焦屍,那是看守人的,在往內,他幾乎不忍看…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燒的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不知是後來救人的疏影,只以為是凝藍的屍體了…
火海裡倖存的,只有一隻紫色的耳飾,竟然在幾米開外,似乎是掙扎中掉落的。
藍兒,大火來時,你是不是很害怕,你怪不怪我,沒有來救你…
高傲的身軀,直挺挺的跪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時此刻,在場的手下,看到桀驁的宸王,面頰上,悔痛的淚滑落。
無不動容…
老天似乎是憐憫這一場慘劇,竟然淅瀝瀝的下起來小雨,不一會兒,小雨轉變成大雨,紫衣高貴的身軀,毅然不動,被雨水打濕,大雨淋濕火場,淋濕衣裳…連同似乎靜止的心。
已然、心死——
靠近心口的地方,貼身放著最後那支紫色的耳飾,作為最後的紀念。
口中,沒有停過,一杯一杯的美酒。
整個人,都陷入頹廢之中。
第五天的時候,薛雪柔來到了東籬院。
美艷的臉依舊,然而北辰天看到了,卻覺得厭惡無比。
「你這樣作踐自己到幾時,為了一個水凝藍,紅杏出牆通敵賣國的賤人,值得你尊貴的宸王如此?!!我看不到我麼…我一直在你身邊啊,你就不能多在乎我一點…」
美艷的臉終於有些掛不住,眼眶變紅,卻更像一條,惡毒的美女蛇。
北辰天繼續灌了一口酒,根本就不看她,聽到她說賤人的時候,一罈酒直直的砸了下去,一罈酒四分五裂,美酒肆意流淌蜿蜒。
「藍兒的死,本王一定會終究到底,曾經加害她的人,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
撂下這樣一句話,是警告更是恨意。
薛雪柔白了臉,更加堅定了心中的計劃,她潔白手腕上爬動的,一條絲線般的東西若隱若現的。
「王爺,你就聽我勸,妾身實在不忍見你如此…」薛雪柔大叫,猛地撲上前去。
北辰天反應快,抓住她的手站好,「你發什麼神經!趕緊給我滾,本王不想看到你,以後沒我的命令,不許再來東籬院。」
垂下頭得薛雪柔緩慢的躬身往門口退去,嘴角的笑意卻是那麼明顯得意,還是…成功了。
被酒精熏染的北辰天沒有注意到,一條黑色的絲線一眨眼的功夫,從薛雪柔的手腕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的手臂,隱隱的黑線流動。
七花七葉蟲,蠱毒的一種,顧名思義,七花七葉,不同比例配製而成,除了施蠱者,無人知道能解。
功能…吞噬記憶。
薛雪柔要把北辰天腦海中,關於水凝藍的一切…抹去。
從此,北辰天不會記得水凝藍的一切,所以有關水凝藍的記憶,不過是如此脆弱的東西,只要七花七葉蟲,就可以踏碎
從此,北辰天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哈哈哈…
薛雪柔真正瘋狂——
蠱毒無解,薛雪柔卻沒有料到,有一種愛,用情至深,就算是最厲害的遺忘,記憶始終在,被好好的封存,直到與那個人相遇,還有什麼能夠阻擋…
薛雪柔不知道的是,哪怕不記得水凝藍,恢復最開始個性的宸王,卻對她不屑一顧了。
從此,北辰天的表情,只有冷…就像萬年不化的冰川,封閉自己的溫柔封閉情緒,餘下的,只有空洞,冷心冷情。
…直到,他們相遇的那天。
命運是公平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