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要出逃 《》番外 洛城少主
    洛城少主

    1

    洛城,地處大壅之南,南鄰黎國,西接多瑤族,為連接三地商賈貿易之要道。

    自古以來天塹自成,虎踞龍盤,三國必爭之地,但因駱氏駐守無人逾越,是為重要商途。

    適逢上元佳節,三地同慶,黎國,大壅,多瑤族皆派使者前來恭賀佳節,洛城城主駱穹特於高台宴席,舉城歡慶。

    「哈哈!城主真是客氣了,我們吃了你這酒席,還送我們這上等美嬌娘真是卻之不恭啊。」

    說話的是來自黎國的使臣,自來豪爽,懷裡抱著美人大碗喝酒很是享用。

    駱穹五十歲上下卻毫無老態,兩鬢烏黑,身體健壯,舉起酒杯毫不客氣的對飲一碗「大人可是瞧不起在下,一年豐裕承蒙各位照顧,也只能以此聊表謝意。」

    「哪裡,哪裡。」眾人客氣的推辭一番「往後商賈貿易還要仰仗洛城庇佑。」

    大壅使臣見眾人將馬屁拍完,立馬揀了個話頭轉向老城主身邊一直微笑不語的少年「這位便是城主寵愛有加的少城主了吧?果真年輕有為,一表人才。」

    那少年尷尬的笑了笑,起身作揖。

    駱穹不以為然的拍拍兒子的肩膀「我這兒子,不比外人說的那般好,莫的捧上了天,還不知怎麼摔的呢。」

    少年的嘴角始終掛著笑,為人看上去彬彬有禮。

    「哎?老城主這話就不對了!下官雖然第一次造訪洛城,但在黎國早有耳聞,城主愛子三歲熟讀百書,七歲便能吟詩作對,實乃天才少年啊。」

    駱穹指著那黎國使臣哈哈大笑「你們是有所不知了,你們所要恭維的人不在這裡。」

    「哦?」眾人狐疑看向駱穹身邊的年輕人「難不成不是令郎?」

    駱穹神秘的搖搖頭「這小子單名一個謙字,著實謙虛愚鈍,哪經的起才子之贊?我那ど子駱澤才得了老夫的真傳,分外貼心啊。」

    眾人恍然大悟,想起坊間相傳的天才也只是個兒童,知道拍錯了馬屁紛紛告罪自罰三杯。

    駱謙始終嘴角帶笑,坐於一旁,沒有多說什麼話,也未曾辯解什麼。

    直到宴席散了方打道回府,駱穹酒熱已酣,迷迷糊糊的下了馬車便叫嚷道「澤兒?!我的澤兒呢!」

    「爹!」嬌小的少年撲進了駱穹的懷裡,逗的駱穹哈哈大笑,抱住兒子又是親又是蹭,也不顧滿臉的胡茬。

    「我的澤兒今日去哪裡玩了?有沒有去放花燈?」

    駱澤也不過是個八歲稚童,一雙秀氣眉目漆黑如墨「有!澤兒放花燈給爹和哥哥祈福的。」

    駱穹臉上的笑有些黯然「如此,有沒有給娘放個花燈?」

    「有,給娘放了她最喜歡的船燈。」

    駱穹緊緊抱著小兒子,分外親暱,加上酒色上臉,燈火影魅間倍感淒涼「好了,不早了,睡覺去吧。」

    「好。」駱澤從他懷裡離開,目送父親離開後親暱的拉著哥哥的手,仰頭乖巧道「哥哥,哥哥,你跟我講講今天宴會上的事吧。」

    駱謙溫和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摸摸他的頭,領了弟弟前往後院,一路上聽這小傢伙嬉笑蹦跳倒也不甚寂寞。

    2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轉眼冬已去,迎來百花春。

    駱澤苦惱的抱著一本厚書百思不得其解,陪讀書僮上了茶盞小心道「小少主,您歇歇,別再看了。」

    駱澤微微蹙眉,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憂傷「你下去吧,我自己靜靜。」

    這是他唯一能討駱穹開心的法子,那就是背書,哪怕不能理解,也要死記硬背下來,唯有這樣,這個一城之主才能展顏,才能欣慰。

    傳說自己的娘親是京都赫赫有名的才女,才貫京師,不顧家人反對遠嫁洛城,誰知生了自己之後難產而亡,駱穹對他便不管不問,唯有自己的哥哥給了他長兄如父的關愛。

    直到三歲那年,對百家姓弟子規等書倒背如流,在這個家裡才真正有了點地位,才真正被重視,而小小年紀的他,背後下了多大的功,誰人又知道。

    「不好了,小少主,城主在前邊罵少主呢。」

    駱澤一把推開傳話的小廝撒腿便往前院跑去,若是跑的慢了,只怕大哥要受皮肉之苦。

    還未進的廳堂就聽到裡邊的呵斥之聲「混賬東西!你還真是我的好兒子!若我駱氏就此亡族也全拜你所賜!」

    「亡族?」駱澤心裡咯登一下,是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快了兩步已然看到憤怒的駱穹一腳踹向自己的長子,駱澤撲了過去,欲要替哥哥挨下那一腳,駱穹見他來了,歎了口氣,轉身坐下。

    駱謙跪在地上,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一旁駱澤小小的身體緊緊抱著他「爹爹,不要怪罪哥哥,不要打哥哥。」

    駱穹一望向駱澤那雙黑如點墨的眸子心就軟了下來,彷彿通過這雙眼睛看到了那個早已逝去的人「澤兒,你過來,這個混賬東西讓我如何放心將洛城交到他手上!」

    駱澤將自己的小腦袋依偎進駱謙的懷裡「爹爹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了,你好好和哥哥說,就像先生和澤兒講書一樣,哥哥一定會明白爹爹的苦心。」

    「哎,我的澤兒。」駱穹這才算消了點火氣,走上前去拉了小兒子抱在腿上,無限愛憐「你哥哥,貪慕一時盈利,和多瑤族簽署了神藥的貿易。」

    駱澤熟讀百書,自然知道這神藥是指罌粟提取之藥, 少食可治反胃,腹痛,瀉痢,脫肛。主行風氣,驅逐邪熱,治胸中痰滯。

    多食則利二便,動膀胱氣,常食則會上癮,使人精神惶惶,不思勞作,天長日久,衰竭而亡。

    駱澤也意識到這事情的嚴重,偎在駱穹懷裡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駱穹歎氣「看澤兒這神情定然知道其中利害了,只恨你大哥的無知,白長你十二歲,若將神藥就此流入中原,定會毀我大壅,屆時朝廷追查下來,我駱氏哪還有今日的風光!等著誅九族吧!」

    駱謙跪在地上,緩了口氣方道「那,我去毀了那約。」

    「哼!這約定是你簽的!是你代表我洛城簽的!除非你不是我駱穹的兒子!否則,這約一毀,多瑤族的毒蠱巫術立刻攻進我洛城了!你這逆子是要整個洛城給你陪葬嗎!」

    駱穹吼的聲音大,忍不住咳嗽起來。

    駱澤趕緊寬慰道「爹爹切莫氣壞了身子,不要生哥哥的氣了,此事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一個八歲孩子,再怎麼才學出眾也不能指望他能解決什麼生死大事,駱穹並不當回事「好了,好了,不生氣了,你去讀書去吧。」

    駱澤認真的搖了搖頭「爹爹,我們可以提高關稅!」

    一語驚醒夢中人,駱穹喜不自禁,是了,提高關稅。

    多瑤族再怎麼讓黎國和大壅忌憚也是個貧窮的族群,只能出口一些特產來換些他國的物品,神藥賣價高昂,理應提高關稅。若多瑤族不願意欲要與洛城為敵,那也不用擔心,畢竟身後還有大壅庇佑。

    駱穹的的臉色頓時雨過天晴,高高將小兒子抱了起來「真不愧是爹的兒子!好樣的!走,跟爹去找那些多瑤族的使節去!」

    駱澤也跟著鬆了一口氣,起碼這樣哥哥就不用挨打了,可哥哥為什麼還是不高興呢,一定是爹罵了他的緣故。

    3

    多瑤族的事情告一段落,誰也不再提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坐在竹林亭中品茶,駱穹寵溺的摸著小兒子的腦袋,無限感慨「轉眼八年了,澤兒都這麼大了,謙兒也愈發穩重了,為人父母者,最高興的,無非是看著兒女成人啊。」

    駱謙起身為駱穹斟茶「今年新上來的竹尖茶,采自章豫關外石壁山。」

    駱穹自己不喝,先餵了一口給駱澤,見他吐著舌頭嫌苦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石壁山的風險天成,岩石峭壁,偏偏長著一大片竹尖,味苦回甘,與別處不同。」

    駱澤舔了舔嘴角的糕點,粉妝玉琢一樣的小臉上滿是笑容「爹爹,這不正是甘自苦中來的道理嗎?若養在花房,定無這樣的味道。」駱穹滿是寵溺的看看小兒子「關外春來早,改日,讓你哥哥帶你去關外走走。」

    駱謙趕忙道「使不得,關外最近劫匪肆虐,再加上狼群覓食,危險重重。」

    駱穹不悅了「怎麼!我駱氏兒女還怕幾個歹人野狼?再者說來,章豫關守備何止千萬,一千鐵騎便可踏平了毛匪的老窩!」

    駱澤並不想讓哥哥為難,正欲勸下,駱謙已經忙不迭的應道「爹爹這麼說謙兒就放心了,改日定安排了時間帶弟弟出去走走。」「哈哈哈!澤兒,你哥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能獨自出關了,那時候你娘還說,不放心,不放心,我說,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啊,我駱穹的兒子,若是有能耐就不會出事,若沒能耐,留著也沒用,還不如被狼叼了去!」

    駱澤不知為何,好像看到哥哥攥緊的拳頭,眼裡滿滿的全是苦澀。

    洛城地處江南水鄉,有澤園之稱,似是在一夜之間,漫山遍野山花燦爛。

    清水淙淙倒影著白牆黛瓦,隨處可見花木扶疏,彰顯著江南的韻味。

    「此去關外,凡是多有點主見,不要被你哥哥看死了!想跑馬,想去哪,儘管去,我還不信我駱穹的兒子連這點能耐也沒有!」

    駱穹一邊囑咐著最心疼的小兒子一邊吩咐眾位武師跟隨保護,還親自檢查了一遍所帶乾糧是否齊備。

    那邊駱澤的心都要飛了起來,偎在哥哥寬厚的懷中忙不迭的點頭,待聽到出發的號令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

    大壅關外,碧草連天,鷹飛坡陡分外遼闊。

    駱澤那時候只有八歲,但他突然有一種我生來就該長在這個地方的感覺,閉目感受風拂耳畔,分外清爽「哥哥,我們在這裡多住幾天好不好。」

    駱謙握著韁繩的手指慢慢收緊,面上卻一如既往的溫雅「你可以永遠住在這裡。」

    駱澤的笑容僵在臉上,一個八歲的孩子也許懂的更多。

    「怎麼了,難道真要住在這裡?」駱謙一邊說一邊將他的頭髮揉亂「你想住在這裡我還不捨得呢。」

    原來,只是句玩笑,只是句玩笑。

    駱澤抱緊他的腰身,鼻子酸酸的有一種無助之感,但願自己的猜測不會成真,不會成真「哥哥,我們玩幾天就回去吧,爹爹會著急的。」「無礙,咱們出來的時候爹爹怎麼說的?讓你儘管玩個夠。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去哪裡玩都可以。」一邊說著一邊揚起甜甜的笑臉,對上的卻是駱謙冷漠的雙眸,雖然嘴角掛著笑,但陌銘的疏離仍讓他心底一痛。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哥哥已經不再是以往的如玉少年,那敏銳難以洞悉的表情也不再如往昔。

    入夜,狼群嗚咽,月黑風高。

    「哥哥,」伸手摸向身邊卻撲了個空,裹緊了被子翻了個身「還好,哥哥將營地建在高崖之上,否則,就不好了。」

    一陣腥鹹的血腥味混合著冰涼的夜風吹開帳篷的一角,駱澤恍若雷擊,顧不得披件衣裳撒腿便向外跑去「哥哥!」

    濃重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腳下踏著的是半乾涸的血水,整個空氣中浮動著不詳的預兆,連夜空皓月都被血色染紅。

    屹立在遍野屍體中的男子手握長刀,嘴角噙著嗜血的微笑。

    「哥,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那人厲聲打斷,聲音恍似野外的郊狼,帶著破裂的吶喊「我不你哥哥!」駱澤怔忪當地,不是被這血腥的畫面驚嚇,而是被自己溫文爾雅的哥哥所震懾。

    「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停止過努力!為什麼有了你!一切都變了,一起都變了!你奪去了娘,奪去了爹!連我的位置都要奪走!休想!」

    駱澤呆呆的站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麼,不知該做什麼。

    「你以為你會讀幾個書,會念幾篇文就行了?我告訴你!洛城少主是我!也從來只有我一個!」

    駱澤慢慢低垂了眸子,為了他一人,竟要這麼多的人陪葬,想必事先便給了這些人下毒才能在睡夢中將他們結果。

    狼群是循著血腥味包圍了這個崖頭,幽魅的青綠色眼睛在崖下成片成片的閃爍。

    長風拂面,駱澤在月下嬌小的身影緩緩走到提劍之人的身邊「自小,哥哥便是澤兒的天地一般,澤兒從未想過要奪取哥哥的位置和身份。」

    駱謙不住的搖頭,似被夢魘一般「不,不,你就是想要得到我的一切!爹已經帶你去參加議會,爹已經想要讓你繼承洛城!」

    駱澤輕啟薄唇似要辯解,下一秒人已經被他一掌飛出崖外。

    哥哥...

    唇齒張了張,始終沒有說出來,他看到駱謙眼中的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

    4

    洛城城主痛失稚子悲痛欲絕,帶兵前往尋子未果大病不起,長子日夜侍奉門外不得親見。

    大壅皇帝駕崩,年僅八歲幼子端木煜登基,國號德佑,改元開弘,由太后輔政,丞相劉易監國,派使節前往洛城問候並追封洛城小少主冠文侯。

    駱澤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對的是群狼進食的恢弘場面,自己明明已經跌下山崖,卻還躺在屍橫遍野的崖上,群狼撕咬屍體,內臟血液流淌的到處都是,忍不住俯身乾嘔。

    自己身邊一匹銀白色毛髮的孤狼靜臥一旁,不進食,不嘶吼,只望著遠天,似在沉思一般。

    狼怎麼會沉思...駱澤覺得自己想多了,手腳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銀狼似是注意到了他,低頭,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兩遍又咬了他的衣裳拖到背上,撒腿向遠方跑去。

    「喂...」駱澤驚疑不定,死死抓住狼毛以求平穩,此狼體型不小,精壯有力,堅韌的皮毛之下肌理分明咯痛了駱澤的身體,只能閉上眼睛死生無謂。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夾帶著關外的清新。

    在一處峭壁之下的山洞口停下,周圍沒有其他的狼,放眼望去只是大片的草海。

    銀狼深澀的眸子定定望向這個年僅八歲的孩子,不言不語,望的駱澤慢慢從驚恐中緩過來。

    銀狼並沒有要吃他的意思,打了個響鼻,抬了前爪在他華麗的衣上撓了撓,沾了他衣上草汁和土沙。

    駱澤拉過他的前爪,卻見它腿上繫了根褪了色的五色繩,繩上滴溜溜的一顆小珍珠一如他的皮毛,散發著天地同輝的光芒。

    駱澤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他知道這根繩子,是他自小戴在腕上的,有兩根,其中一根沒了,原來是在這裡。

    繩子勒的很緊,想必在這銀狼幼年時便戴了上去,隨著骨骼的生長和發育,現在已經刻劃進了皮肉之中。

    什麼時候給它戴上的,誰給戴上的,他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還是忍不住伸手將五色絲線鬆了鬆卻不想給它摘下。

    銀狼似乎非常高興,仰天孤傲的一聲長嘯,四野狼群應和。

    就在這時,狼群的長嘯突然一變,急促且嗜殺,便見遠處塵煙滾滾,似有大批人馬揮鞭前來,為首的人已射殺了多匹逃跑的野狼。

    駱澤先喜後憂,喜的是定是前來尋他的人,憂的是若帶隊人馬是他的哥哥那麼還是難逃一死,屆時,說不定為了掩蓋罪行還會有更多的人為之陪葬。

    就在猶豫間,銀狼已經開始撕咬他的衣袍,著急之色一眼便能看穿,示意他趴在它的背上,時間容不得他多想,脫了沾滿同伴血水的衣裳伏在狼背之上,銀狼立刻飛奔而去,帶著一個八歲兒童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吃力。

    這是駱澤十歲之前最後一次在這片大草原上見到人馬,最後一次意識到自己也是一個人。

    5

    時光荏苒,轉眼兩年過去,這兩年中,駱澤就像一個寵物一樣被囚禁在狼王腹地,外人無人敢靠近,他亦無法出去。

    所幸銀狼待他不薄,雖無衣衫蔽體但有動物皮毛御寒,吃食不必擔心,有了好肉銀狼也會第一個讓他吃,他總生起一小堆篝火,烤的半生不熟囫圇吞下。

    兩年的狼群生活讓這個自小養尊處優的孩子成長為具有野性的少年,詩書禮儀拋到腦後,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銀狼巡視自己的領土。

    這一天的陽光分外的強烈,火辣辣的刺眼。

    突飛猛進的身高已經讓銀狼難以背他在背上,一狼一人,迎著初升的太陽面向遠方。

    突然銀狼警覺的豎起了渾身的鬃毛,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在天地交際的一線中已燃起滾滾煙塵。

    是人,而且是大隊的人馬飛奔而至。

    銀狼死死咬住他圍在腰間的獸皮,用力想要拽他離開,他卻邁不動一步,定定站在當場,他希望,他渴望,他想要和外界接觸,想要回到文明的人類世界中。

    銀狼看出了他的念頭,更加死命的拉扯他,甚至憤怒的咆哮,幾次都想將尖銳的牙齒插進他的身體。

    就在這時,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咄的一聲插進銀狼的身體中。

    駱澤大驚,反身去抱住它卻不想自己的身體立刻懸空,被一人抓住扔在了馬背之上,再次放眼望去,成群結隊的野狼蜂擁而至,眾人不敢逗留紛紛策馬離開。

    駱澤的嘴唇囁嚅了半天方緩緩吐出一個字「狼...」

    打馬的漢子哈哈大笑,眾人附和,策馬跑遠。

    是誰,是誰居然射了銀狼,是誰?

    他努力抬頭想要打量這群人,卻被他身後的人用力拍了一巴掌「老實點,小野人!」

    眾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跑了很久,一眾人馬在一處看似山寨的地方停了下來,又有一群人迎了過來。「大哥!收穫不少啊!」

    他身後的壯漢哈哈大笑起來「還有意外的收穫!」言罷一巴掌將他推進來人的懷中「撿了個野人!」

    駱澤不敢抬頭,雖然帶著些許的野性,但人心未泯的他知道,人群未必比狼群安全多少。

    當他再次被推進一個房間的時候,眾人起哄大笑,酒杯碰撞,肉香糜爛,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當先的老大一碗酒潑在他的臉上「給老子把頭抬起來!」

    他慢慢抬起頭,雜亂的頭髮貼在臉上卻被那賊人老大粗魯的撩到一邊「哈哈哈,卻是個美人兒!俊秀的很吶,不比你們在洛城搶的那些個美嬌娘強多了。」

    「大哥!您就好這口當然覺得這小野人美的多了!兄弟們也沒有和你爭的,您自己個兒享用便是!」

    賊人老大一把將少年拉到自己的懷中,滿是酒氣的一張嘴巴湊了過來在他臉上脖子上反覆舔舐親吻,哈哈大笑很是滿意。

    駱澤驚恐的渾身顫抖,想要抬手阻止卻被那人狠狠按住絞在身後不得動彈。

    鬍子拉碴的一張臉在少年身上來回的淺吻深咬很是滿意「好貨色!想來這娃娃定然不是自小就長在狼群的,否則也不會這般聽話。」

    眾人附和「大哥你且問問他,看他是不是會說話啊,若能叫/床,玩起來更是盡興。」

    那賊老大笑的瞇縫了一雙眼睛,一雙大手在他嬌瘦的身軀上來回的摩擦「美人兒,叫甚名甚?來,說句話給老子聽聽。」

    駱澤緊緊咬著牙齒,張了張口又閉上,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用力吐出兩個字「駱澤。」

    賊老大滿意的哈哈大笑「果真會說話!」

    他身邊有人已經變了臉色「莫不是兩年前洛城在關外被狼群圍攻的小少主?」賊人老大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實,年紀差不多。」

    駱澤似乎看到了一線曙光「送,送我回去,我給你們,銀子。」

    「哈哈哈,啊哈哈哈!」賊窩中的人哈哈大笑起來「你現在把整個洛城都給我我也不稀罕!老城主即將作古,現有的少主又是個草包,洛城已經不比從前了!」

    駱澤一心只想回家,黑如點墨的眸子波瀾不驚「你想要什麼,都行,送我回去。」

    賊老大色迷迷的在他身上來回的巡視「你說我要什麼,要你!哈哈哈!」

    其中有個賊人起身在老大面前嘀咕幾句,賊老大似乎很是滿意,灌下一大口的美酒揚聲道「來人!書信一封!就說他洛城的小少主在我們手上,讓他洛城備了千萬白銀前來贖人!」

    6

    駱澤兩年來第一次穿上了衣服,稍微洗漱一下就與這些粗狂的劫匪格格不入,俊秀無雙,清麗英挺。

    「果真是個美人兒!」賊人老大將他抱在懷裡騎在馬上上下其手「待得了銀子老子就回去好好疼你。」

    夜色如墨,無星無月,眾人的架起的火把讓狼群不敢靠近,不多時就見有另一隊人馬高舉火把而來。

    駱澤看到了為首的白衣男子,英氣逼人,正是他的大哥,嘴唇張了張,似想把兩年來的疑問說出口,卻終是閉上。

    駱謙看到賊人懷裡的的少年,嘴角擒起微笑「這裡有千萬白銀是你要的贖金,還有一千兩金子。」

    賊人老大哈哈大笑起來「洛城少主果真爽快!還不忘送來了金子!」

    駱謙嫌惡道「這金子給了你,你自然是要給我辦事的。」

    「好說!」賊老大義薄雲天的架勢「凡是我們能做到的。」

    「讓他消失!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式!總之!讓駱澤兩個字在世上消失!」

    口氣中深深的痛恨和厭惡讓包括駱澤在內的所有人均忍不住的驚詫,駱澤緊緊咬住自己的唇,他已經陷入進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城主即將作古,待我取得城主之位,有的是你們的好處。」

    駱澤的眼角湧出淚水,積聚了兩年的淚水「爹...爹。」

    「好說!好說!」賊人老大滿意的打著哈哈,當著駱謙的面狠狠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實話,這小美人,著實讓老子愛的緊,哈哈!」駱澤已經絕望的不奢求任何轉機,忍不住仰天長嘯「啊——!」

    眾人皆是一驚,所有的馬匹都在不受控制的原地打轉,火把被勁風吹滅,四野野狼撲將而至。

    隨著一聲聲驚懼的嘶吼,命懸一線的呼救,血腥的味道蔓延開來。

    駱澤重重跌在地上,不遠的地方,躺著他哥哥佈滿鮮血的屍首。

    冷漠如常看著一場人狼混戰,直到天方破曉,才能看清地上遍佈人狼的屍首,一匹瘸腿的銀狼猶如王者一般立在高處,冷漠的看著呆滯的少年。

    半晌,銀狼嘶吼一聲帶著群狼離去,獨剩少年一人站在修羅過境的屠宰場。

    風過樹梢,一人慵懶的聲音在四野響起「果真好玩,好玩的緊。」

    駱澤抬頭,入眼卻是一張狂狷艷麗的臉,一身鬆軟的衣袍裸露著大片的春光。

    這個美的不像話的男子踮著腳尖,立在小指粗的樹枝上,纖塵不染。

    7

    七年後,洛城陷入一片戰火紛飛。

    朝上太后薨,劉易一手遮天無暇顧及邊關事變。

    黎國和多瑤族欲要趁大壅內亂奪取洛城,百姓民不聊生哀怨哉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昔日江南水鄉幾乎變成一片火海。

    開弘九年,大雪。

    一人白衣白袍從天而降,掃清乾宇,退敵於百里之外,重整洛城守軍大敗黎國多瑤族。

    少主駱澤歸來,一年後,辟商道,清麻匪,重建洛城,重整令法恢復秩序商貿。

    駱澤翩翩美少年,雙目多風流,自有一派年少的輕狂不羈透著散漫的深沉,無數閨閣少女為之傾心。

    奈何他走到哪裡身邊都帶著一個不言不語,面如冷霜對任何人都分外戒備的美嬌娘,腰肢款擺,妖嬈百態,任任何人都無法與之相比。

    洛城秦楚樓一躍成為三國最為有名的煙花場所,美人如雲,夜夜笙歌。

    「我還不信了,我這百花齊放的秦楚樓還挑不出個能與楓兒姑娘相左右的人。」

    駱澤的手指在懷中美人纖細的腰肢上輕輕撫摸,一雙桃花飛目無限風流「那你還是死心吧,誰人能與我楓兒並肩而立誰人就是找死。」

    楓兒冷漠如常,一雙充滿戒備的眸子似是望向了虛空的某處,但卻能讓她周圍的人忍不住汗毛倒立。

    徐嬤嬤趕忙擺手「可不是,瞧我這不自量力的,咱們這兒的祈夢前兒個學了首新曲子,彈給少主聽聽?」

    駱澤點頭,拈了顆葡萄餵進楓兒的口中。

    錚錚琴音在簾外響起,先是充滿了驚懼再來無限哀怨和淒涼,聞者生悲。

    駱澤認真聽著琴音,一邊徐嬤嬤解釋道「這祈夢本是京中大戶人家的小少爺,全家遭了丞相劉易的迫害,這才輾轉被我買了來,也好讓他脫離了京中的污穢,保他一條小命。」

    駱澤聽的若有所思,長身站起,走到門口撩了簾子,看著清秀的少年跪倒在地,聲音帶著稚嫩的輕顫「少主...」

    駱澤拉著他的手腕將他拉了起來,只到他胸口的個頭,大紅的衣衫包裹著白嫩的身體,駱澤不知為何竟輕笑出聲「祈夢是吧?」

    對方羞赧的低頭「是...」

    駱澤攔腰將他抱起大步流星的進了內室,徐嬤嬤欲要出口阻止卻被楓兒冷漠的表情攔在門外。

    徐嬤嬤只得哭笑不得「少主這猴急的摸樣,祈夢是第一次,您悠著點,得,我也不多嘴了。」

    楓兒柔和了眉目,咬了下嘴唇,默默立在一邊,聽著房內痛苦的呻吟無動於衷。

    祈夢氣喘吁吁的貼上男子壯實的胸膛,眉目間無限的柔情化作一灘春水「少主,少主為什麼?」

    駱澤若有所思的輕聲笑道「為什麼,我也不知為什麼,興許,是在思念某個故人吧。」

    祈夢不依,卻也只能用撒嬌的口吻埋怨「少主原來只當祈夢是他人。」

    駱澤閉上了眼睛,看到的卻是那個一身鮮血站在修羅場的少年「若你不願意,我可以不把你當任何人。」

    冷漠的口吻和方纔的耳鬢廝磨判若兩人,祈夢一驚,緊緊環住他的身體「祈夢,祈夢能和少主在一起就不敢再奢求其他,少主不要生祈夢的氣。」

    駱澤笑了起來「我有這麼可怕嗎?」

    祈夢亮晶晶的一雙眸子望向他「少主,少主不是狼王的化身嗎?」

    駱澤訝然,想起坊間對他的流傳,忍不住笑道「你也信嗎?」「少主若不是狼王,又是如何脫離狼口?」駱澤俯身含住他誘人的紅唇「我若不費心脫離狼口,今日哪能抱你在懷。」祈夢聽慣了公子哥們調情的語氣,聽的此話分外貼心,緊緊抱住那人。

    若是狼口,便入了也是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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