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毒妃 1 他最大的錯,是不該錯過。
    天牢是督察院刑部大牢,除去應天府,大理寺,三司審刑部後,督察院為最高等級的刑部,這裡審的關的,都是朝中的大官,都是皇親國戚,都是昔日建文帝眼前的紅人,但凡要是犯錯的,皇子也能關。而鸞妃,正是被關在這裡。

    向洛雲有自由出入皇宮的特權,這是雲凌溪特地在建文帝那裡准許來的,除了帝臨城這座偌大的皇宮後,她不做停留的直接趕去督察院刑部大牢——天牢。

    天牢戒備森嚴,向洛雲心知這一去恐怕是沒多大的希望見到向秀鸞,但還是想去試一試。

    督察院離帝臨城不遠,就在東城邊上一個死巷般的胡同裡,平日裡甚少人來,看起來倒顯陰森不少。

    她走在胡同裡,一面心想著若是見不到人,還有何其他法子,前方忽然走出一人擋住她的去路。

    「向姑娘,我家主子有請一趟。」來人是個書生模樣的人,同向洛雲說的話平靜帶著幾分敬重。

    「你家主子?」向洛雲打量他一眼,「誰?」

    「軒王。」

    雲軒揚?向洛雲吃驚一下,想不到雲軒揚會在此刻找她,暗自衡量他的目的,想了想,她直覺或許是和她的事有關,便道:「在哪?」

    「就在前面,向姑娘隨我來。」

    清幽小巷口中,雲軒揚站在內湖畔旁的柳樹下,一襲清雅的月牙錦袍安靜又顯張揚,遠遠見到向洛雲走來,他負手回身,微微一笑。

    「見過軒王殿下。」向洛雲淺淺一禮。

    雲軒揚莞爾,有幾分無奈,「這又不是皇宮,何必如此生分了。」

    「眼下是紛亂時期,該有的禮節還是不可少的,不知道軒王殿下讓我來此,是為何事?」向洛雲客客氣氣的問。

    雲軒揚輕歎一聲,不再強求,他隨手遞了一個包袱過去給向洛雲,道:「身後有間房屋,你去裡頭換上這身衣服吧。」

    「這是?」向洛雲打開,發現是一件尋常的侍衛服飾,他幹嘛讓自己換上著侍衛服?

    雲軒揚靜靜的看著她,「你就這麼去督察院,他們是不會讓你進去的,將這身衣服換上,我帶你進去。」

    向洛雲握著包袱的手,僵硬片刻,「你既知閒雜人等是不能隨意進去督察院,這般帶我去,若是讓皇上知道了……」

    「你放心。」雲軒揚微笑:「現在這件案子,是我在主審,有這個特權隨意出入。」

    「你主審?」向洛雲一愣,「皇上把這件事情交給你嗎?」

    「不錯。」雲軒揚輕聲歎息,「督察院的人似乎都察覺到了什麼,一來鸞貴妃是父皇的妃子,二來這事若真事關重大,牽扯的,可能會是整個向家,督察院等人平日裡都同向丞相交好,自然是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的,父皇其實對鸞貴妃還存在著私心不忍,便將此事交由我來。」

    向洛雲頓時明瞭,鸞貴妃出事,在鸞妃背後,可是有整個向家存在著,督察院的人唯恐左右為難,查了,得罪的是整個向家,不查,這對於他們的職務執手攸關,查與不查都是罪,何不自動請求皇上讓個更有能力的人來辦理這案子?

    而偏建文帝顧及與鸞妃之間的舊情,又不想落人口實,只好讓自己最信任的人去查,雲軒揚是有名的賢王,仁義可親,定當會從輕就簡,交給他是再適合不過,於是便有了今天一幕。

    向洛雲在心中松下口氣,建文帝對鸞妃是顧念著情意的,這代表其間還是有回轉的可能,看來他的確是真心真意對待鸞妃,若不是這件事情已經讓太多人知道,讓他不得不作出決定表決,恐怕還會網開一面,從此不再追究此事。

    看著眼前建文帝最信賴的雲軒揚,向洛雲由衷的感激,「謝謝你。」

    「這些事情稍後再議,你先去講衣服換了,見到鸞貴妃再說。」雲軒揚囑咐道。

    「嗯。」握緊手中的包袱,向洛雲不再遲疑,迅速進入房舍中換上那件侍衛服。

    衣服有些寬大,穿在身上將她消瘦的身型顯現得更加纖細,為了不讓人抓住把柄反而害了雲軒揚,她還特意在臉上抹上自製的易容藥水,如今的情況下,已經顧不得對雲軒揚隱瞞什麼了。

    易容完畢,她走出來,有些急切的道:「走吧。」

    雲軒揚看著她的裝扮微微詫異了一下,隨即笑道,「你這個樣子,我還真有點不敢認你了。」

    向洛雲無奈,「軒王殿下當然不能認我,現在我是您的護衛,您只需對我呼來喚去即可。」

    她的話似乎勾動起他的某些記憶,雲軒揚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微微抬頭,露出堅毅的下顎弧度。

    曾經不認亦認不得,後來想認但無從認,如今……認得卻要當成不認得。

    他最大的錯,是不該錯過。

    他一笑,溫柔的笑容是開在春天裡的花兒,柔和不復真實,道:「走吧。」

    督察院外人影蕭條,外圍只有四重禁衛來回防守,但瞭解督察院的人知道,這只是外圍而已,在外三圍,內四重的情況下,外圍的防守的確是最松的,每過一圍防守便是成倍的加強,直到外三圍已過,內四重之中便全是玄鐵衛暗部的高手,一重比一重複雜難闖,若是想強行闖入,必然失手。

    禁衛軍遠遠瞧見雲軒揚,當即抱拳半跪,「見過軒王殿下。」

    「嗯。」雲軒揚溫和應了一聲,向洛雲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後,腰桿挺得筆直,臉上面無表情,相較其他護衛來,她更甚於訓練有素的那些護衛。

    「今日可有異常。」雲軒揚隨口問道,慢慢走進督察院大門,如平時走過行場的架勢,向洛雲不緊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後,自然得原本就是存在的。

    禁衛軍隊長俯首應聲:「回殿下,幕王殿下來過一次,其他無任何異常。」

    雲軒揚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幕天?知道他來為何麼?」

    向洛雲心中亦微微一怔,雲幕天竟然先來一步,他來做什麼?她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屬下不明。」禁衛軍隊長答道。

    「哦,本王知道了,你去吧。」雲軒揚道。

    禁衛軍統領低頭領命,退了出去。

    雲軒揚不再說什麼,再度舉步往督察院內部走去,向洛雲明白,在這之後還有數百雙的眼睛在盯著他們,現在的她和雲軒揚不能露出任何馬腳。

    很快,外三圍已過,進入到內四重中,雲軒揚現在是暫代督察院一職,自然沒有人敢攔他,內四重之後,只除了在第一重時檢查身份外,之後便暢行無阻,順利來到了天牢之中。

    牢房裡陰暗幽深,僅一眼,向洛雲便看到蜷縮在角落的鸞妃,她的臉色很蒼白,雙眼緊閉著,近乎淒涼的慘白雙唇咬在一起,前一刻還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鸞妃,現在卻是一身囚衣落魄見人。

    向洛雲的心,驀然一緊,一股難以言欲的疼痛自心底蔓延,傳遍四肢五骸,灼得傷痛難忍。

    「鸞貴妃。」雲軒揚喚了聲。

    「你走吧,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向秀鸞未曾睜眼,淡淡的說道,她的聲音不似她外表脆弱,帶著幾分淡漠的倔強。

    「我今日來,不是來審問。」雲軒揚微笑,向家女子即使個性決然不同,但在某些時候,骨子裡都有股不服輸的倔強,就如同她一般。

    向秀鸞微微睜開眼睛,「即是如此,你便走……」在目光觸及雲軒揚身後那個身影的時候,她的聲音嘎然停止。

    目光由茫然到震驚到不可置信,她眨了眨眼,以為自己出現幻覺看見的是虛影,這一眼,卻是萬年。

    即使身份,外貌,言行,舉止都變了,然而只需一眼,她就已經認出人來,因為那是她心底的一塊肉,鑲嵌和支撐全部生命的血肉。

    她突然無聲的掉下淚來,還以為這一生再也不能見到她,為了守住秘密,她可以不怕死,不怕折磨,換許她一生的平安喜樂,是她該做的,願意做的。

    只是遺憾,不能再見一眼,如今,這個一直以為比登天還難得奢望已經實現,她再無所求。

    向洛雲咬著下唇,眼底卻清澈的嚇人,長袖之下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成拳的收攏,指甲陷進血肉裡,不疼卻覺酸澀無比。

    兩人無聲的對望著,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雲軒揚側首,揚聲對著天牢裡的獄卒道:「本王有重要的事要審問鸞妃,你們都先下去。」

    獄卒們有些猶豫,互相看了一眼,心知鸞妃可不是一般的貴妃,而是建文帝最寵愛的妃子,這件案情牽扯重大,知道多的人,可能死的越快,在經過片刻的猶豫後,無聲的退下。

    「長話短說吧。」見他們退下之後,雲軒揚自發的走到牢房門前,背對著門,充當起望門把風的角色。

    向洛雲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望著牢房裡的那個人。

    兩個人,一顆心,卻是兩個世界阻隔在柵欄的內外。

    向秀鸞不知道說什麼,或者是說,已經再也沒有好說的,能在死之前見她一眼,已是她最大的滿足,作為母親,能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自己的孩子,她無怨無悔。

    牢房裡異常的沉默,沉默到讓雲軒揚微微皺眉,這樣的狀況出乎他的意料,本想向洛雲定會著急著進入天牢,詢問鸞妃有關於案情的那些事情,然而她來是來了,卻是異常沉默,就這麼站定在牢房門前。

    就在雲軒揚以為她們還要這麼沉默下去的時候,向洛雲突然跪了下來,對這牢房裡的鸞妃,深深的磕了一個響頭。

    向洛雲的嘴唇,在背對著雲軒揚看不到的地方,無聲的動了下。

    磕完,向洛雲當即起身,面無表情的走到雲軒揚身邊,「回去吧。」

    雲軒揚目光一閃而過的驚訝,「現在?」

    「嗯。」向洛雲點頭,雲軒揚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遵從她的意願,同她一起轉身離開了天牢。

    牢房內,向秀鸞的身子猛然顫抖,跌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摀住嘴,全身劇烈顫抖,淚如雨下。

    那一跪間,她看到了向洛雲眼中的淚。那個唇形深深的映入了她的心中,生生世世,永不磨滅。

    那是一句無聲的。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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