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不必太認真 糾纏的「愛」 第九十六章
    當柳兒回到家裡,看到黑白相間的靈堂已經佈置好了,看著躺在靈堂上的父親,心中愁腸百結。

    似乎從前那些一幕幕還在眼前,那個口中常罵著女兒沒用的男人還在站著,那個常說女孩子是菜籽命,不知道將來要撒到哪裡,就種在那裡的聲音也還在耳邊,那個常常會說自己是個絕戶頭的男子還蹲在樹下抽煙……

    那蒼涼的回憶還在心間,那麼熟悉卻又遙遠,而今已經物是人非了。

    那個常低著頭的男子,因為有兩個女兒總會覺得低別人一頭的男子,躺在靈薄上,頭上還包著細白紗布,旁邊還放著一塊後頭骨蓋————

    「姐?」柳楠跪在門口燒著火紙,眼淚汪汪地看著柳兒。

    柳兒走上前,跪在地上,並沒有看柳楠,卻看著靈堂說:「爸,不孝的女兒回來了!來看你了!」說完磕了三個響頭。

    室內的一些親戚與鄰居都在坐著,有的出來拉柳兒,柳兒與柳楠相依哭泣。

    只聽到有人說:「那就是柳兒有錢的丈夫,人長得不錯,看起來就是不一樣!」

    柳兒一頓,並沒有反駁,她知道他們在說安冉,自己任柳楠擁著,卻知道,自己傷害了這個最親的妹妹,對她的負疚越來越重。

    「柳兒回來了?」母親有些浮腫的眼睛望著門外的方向,還躺在床上的她,看起來格外脆弱,像是隨時要飄去的一朵雲,又像是深秋隨時待落的秋葉,總要人小心地照顧著她,怕她一不小心也會消失。

    「媽,我回來了!」柳兒擦著眼裡淚水,看著還躺在床上的母親,那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因長期不見陽光,臉色有些發黃的蒼白。

    柳兒小心地應著,她怕她會太傷心,她的腎還有著排異的反應,能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還以為我也見不到你了呢?」母親說著,聲音裡有些難過。

    「媽,柳兒不孝!」柳兒眼裡噙著淚,雙手緊緊地抓住母親的手。

    「柳兒,媽知道你很辛苦!答應媽,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照顧好柳楠!」母親說著,喘著氣,像是憋足了元氣,只為了給她說話。

    「媽,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柳兒給母親平復著呼吸。

    「答應我!」柳兒的母親固執的說著。

    「好!」柳兒點著頭,任淚水肆意氾濫。

    柳兒看著那座新墳,那是她父親的墳,想到那一座座的黃土堆就是每個人最終的歸宿,千百萬年來,誰也擺脫不了這最終的束縛。

    樹葉在隨風起舞,卻不同於那座土墳的孤獨。

    「死了好,死了好,大紅緞子新棉襖!」一個蒼老的聲音打破了柳兒的沉靜。

    柳兒回頭看到一個穿得簡單,卻身上有著很舊的舊衣服,還穿著斜襟的老式衣服。懷裡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好奇地張望著四周。

    柳兒知道她是附近的村民,但對於她為什麼這麼說,柳兒心裡還是很難受,那種喪父的痛,她還沒有解脫出來,聽到她的話似是諷刺。

    「你看那一個個的大坑,就是給我們挖好的棺材坑啊!」那個老太太用手指著,那看起來連綿起伏的一個個大坑,柳兒聽說那些坑是因為城裡要蓋高樓,就把這些土地裡的土取走了,因是深坑種不了莊稼,坑還是空著的,每家的地頭都有一個坑,那大坑至少有一米多深,每個坑都是方方正正。旁邊還有一些建築垃圾,那肥沃的土地,再也不能用流油來形容,只能說是垃圾堆裡種莊稼。

    「我生在這片土地上,死在這片土地上,活得好累!今年六十三了,四十年前想著以後有了兒子,老了就可以享福,現在老了,一個人要把他們的地全種上,跟舊社會的長工一樣,比舊社會的長工還差,還要替他們養孩子,他們還都要問我要錢說買房子,農村沒有辦法住!我就剩這把老骨頭,活一天就幹一天,殺了我也不值錢了,以後快死的時候就躺在這大坑裡就行了,不用他們再花錢埋了!」

    老太太說著用袖頭擦著眼淚,那藍色的斜襟老式大衫,在風中飄蕩,她似乎完全不理會柳兒此刻的心情,完全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喪父的人,她只是遇到一個路人,說一下自己的心裡話而已。柳兒這才看到,她的手裡還拿著一把短短的鋤頭。她的淚不知是被風吹的的,還是這麼大年紀活出來的感慨,柳兒覺得她很可憐。

    柳兒的手機響了,她拿出手機來接電話。

    「媽媽!那是媽媽!」小孩子突然好奇地用手指著的手機叫著,不肯離開。

    柳兒接的電話是阿超的,阿超告訴她,他要去賺大錢了,賺了大錢再給她聯繫,他說他要賺大錢讓奶奶生活好點,他奶奶病了。他不要跟他的父母在一起生活,活著沒有那種親情的感覺……

    柳兒聽著阿超講完,然後對方匆匆掛了電話。

    柳兒原本以為是小孩子在叫她,沒有想到,小孩子一直指著她手中的手機叫「媽媽!」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麼叫媽媽,只是聽到電話裡經常教他叫媽媽,所以,他一看到電話,手機,都叫媽媽!」老太太一給柳兒邊解釋著,一邊抱著孩子對他說:「老了,抱不動了,你下來走走,我們去抓兔子!」

    老太太跟隨在孩子的後面,向遠處走去,一會兒小跑跟在孩子的後面,一會兒停下。

    柳兒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夢裡見的一個老太太一樣,一會兒,看不到人了,只留下那一座孤墳與一個個的大坑。

    柳兒為留守的老人感到可憐,他們沒有任何收入,只靠著幾分薄田。活到老,干到老!沒有休息,沒有休假!同時也為這些留守兒童感到可憐,他們不知道什麼是爸媽,哪怕一個簡簡單單的稱呼,難道小孩子長大後,到了父母的身邊都要離家出走嗎?阿超說出去賺大錢,一定是離家出走了,去了哪裡?去做什麼?沒有人知道。

    這是誰的錯,誰的過?是可憐的留守老人的過失?是農民工的悲哀?還是社會的必然?他們是未來的一代,未來的國家是什麼樣子?這樣沒有童年的孩子,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在農村遺棄老人中長大後會挑起國家的棟樑嗎?

    為誰難過?為誰傷心?為誰悲哀?為民工?為社會?還是該為國家?

    安冉從遠處走來,看著夜色中穿著黑衣的柳兒,綢緞般的黑髮在風中飄起,只有挺直的脊樑看起來帶著孤獨的憂傷。她似是要把自己與夜色溶為一體,把自己隱藏得讓人看不見。

    黑色預示著悲傷,不祥與死亡,同時黑色也像征著孤獨,驕傲與高貴!

    他希望柳兒能遠離黑色,他不喜歡黑色,無論象徵著什麼,他只希望他能保護好她。

    「天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安冉走到柳兒的身邊輕輕地說道。

    「不用再看這些坑了,這一定是你們這裡的地方官貪錢的,所以才允許工地來挖這裡的土!」安冉拉著柳兒的手,輕輕地撫著。

    「你怎麼知道?」柳兒問了一句。

    「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安冉拉著柳兒向前走去。

    柳兒並沒有把手從安冉的手裡抽出,任他拉著。當他們走到家門口時,柳兒呆住了,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會來到這裡的人,是一個她特意交待不能來這裡的人,那個人就是文明。

    空氣好像凝結了,很靜,呼吸就有些困難。空氣好沉悶,坐在室內的人都看著安冉,又看了看柳兒,再看看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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