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夢的迷霧 第1卷 第二十二章 沉重的愛  無聲的淚
    夕陽半落,剛剛還是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此時卻被一片烏雲籠罩,雖說夏日的天氣總是這樣,時有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之景,蘭西卻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看來,天氣驟變,總是會與一些事情相對應。當蕭容的電話來時,蘭西心裡禁不住顫抖了一下,果然,蕭容在電話那端哭哭啼啼告訴他,她奶奶處在彌留階段了,老是嚥不下這口氣,眼睛到處找尋,蕭容媽媽問她是不是在找「蘭東」,她眨了眨眼睛。蘭西的心裡揪成了一團,人生總是在生死之間掙扎,赤條條來又赤條條去,想要的想留的都帶不走。唯一證明在這世界來過的痕跡就是那一掊黃土,一座新墳,還有活著的人的記憶,就連記憶最後也會隨風而逝。還能餘下些什麼?僅餘悲涼而已。蘭西感慨萬分,他趕緊向單位請了假,然後趕到了醫院。此時病房裡正圍著一大堆人,都在掉眼淚,蕭容的爸爸站在窗前,背對著他彌留之際的母親掩面而泣,死亡的氣息籠罩住這間病房。蘭西站到了老人跟前,握住了老人的手,老人的眼睛已看不清了,但還聽得見蘭西叫奶奶的聲音,佈滿溝壑滿是皺紋的臉上出現了笑容,蘭西無法控制住自己,淚落了下來。突然,老人的喉嚨裡發出了一聲歎息,眾人圍攏,只見老人的眼睛終於閉上,嚥下了她自娘胎裡出來後的最後一口氣。「奶奶」「媽」「外婆」,一時滿屋子的人都叫著,哭出了聲。蘭西的淚也止不住,看著老人如紙薄般的身子,聽著一屋子裡的哀聲,他的心裡不甚感慨:人老了,就沒了希望,因為已經沒有力量對抗病痛,卻非得要遭受無法忍受的折磨,這種痛苦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倘若有一幫孝順的後輩圍在身旁,這真是萬幸。

    遵從老人一切從簡的遺願,老人的遺體在火化後家人請道士做了一天的道場為其進行超度,然後就將老人的骨灰撒在了大海中,李沁沁也參加了葬禮儀式,靜默哀思中她始終揪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因為蘭西將不再與蕭容扯上關係,從此了卻了一樁煩惱。而蘭西也在為逝者哀傷的同時心裡也輕鬆釋然。畢竟生活就此進入正軌了。如果他知道接下來因為自己醉酒而導致事態發生了逆轉,他是打死也不會喝酒的。

    料理完奶奶後事後的蕭容向單位請了假就不知所蹤,幾乎有半個月沒有消息,按照協議,蘭西與蕭容將不再有任何關係了,蘭西是重情的人,偶爾想起蕭容那張楚楚可憐的面孔以及憂愁含淚的雙眼,心裡會湧起一種介乎同情與喜歡之間的情感。實際上,他很想給予她安慰,只是不知將怎樣去表示,弄不好會惹來誤會,畢竟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因此只好作罷。而李沁沁最近雖然沒有再接到勒索電話,但對JACK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讓她很是惱火,她很討厭自己,每次在心裡已經豎立起一張堅固的盾,然而一聽到JACK充滿誘惑的聲音在耳邊,這張盾瞬間就會消失於無形之中,就似一道堤壩,難抵洪水的肆虐侵襲。公公婆婆雖然不好相處,但忍讓就是法寶,在這方面她已經修煉到一定境界了。

    或許是深切感受「生」的可貴,不知怎的,蘭西最近老想著與李沁沁造人的事,但都被李沁沁以身體為由給拒絕了,蘭西心裡本就窩著一肚子火,家裡開支也增長了不少,蘭西姐姐瞭解弟弟的窘境,她知道弟弟是不好意思開口,做姐姐的再不懂事也是心疼弟弟的,因此答應每個月給300塊錢的生活費,雖說是杯水車薪,但好歹也堵住了李沁沁的嘴,畢竟大家都不容易。可是,蘭西卻沒料到他的老父母一天在看到物業的催款通知時,特別是看到兒子終日裡忙得腳不沾地而日漸消瘦的面龐,老夫妻倆因為很想為兒子做點什麼,竟然學人家在小區裡拾起了垃圾。蘭西雖說是實在人,但也要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心疼父母親,倍感辛酸,因而更加痛恨自己的不孝。心痛得抽搐時,他將父母悄悄拉到一邊,強忍住淚板著面孔道:爸,媽,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再不濟,也不能讓您們去做這種事,您們這比抽我兩巴掌還讓我難受。蘭西媽媽見兒子急了,也著急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不停地擦眼睛,「做這種事怎麼啦?咱是靠勞力掙錢,怕什麼?你小子覺得你爸媽給你們丟臉了是不是?那老太婆,我們還呆在這裡幹什麼,還是回吧。」蘭西爸爸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自己很不孝……」蘭西哽咽了,「哎,在大城市裡什麼都貴,開銷也大,再加上你姐姐夫、倩倩和我們,家裡多了五口人吃飯,負擔大。拾點廢品賣哪怕買點水果也好。」蘭西媽媽歎了口氣說。「我太不孝了。」蘭西痛苦地說。「再說,你們大城市裡不是提倡什麼環保嗎?我們這也是為環保做了點事。孩子,你別擔心,父母雖然年老了,但還動得了,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是鍛煉身體。」蘭西爸爸語重心長地道。蘭西心裡難過之極,許久說不出話來,他拉住父母的手,就像小時候父母牽著自己的手一般,三顆心緊緊地靠在一起。

    晚上躺在床上,因為水電費增加了不少,李沁沁開始發牢騷,「西,你爸爸媽媽打算什麼時候回去?」,蘭西翻身背著她,表示著不滿。「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問問。」李沁沁連忙解釋,「你不用解釋了,這是我的家,他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蘭西沒好氣的回道。「你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他們要跟我們住在一起?你姐、姐夫、倩倩住在這裡已經夠嗆,家裡再添兩張嘴吃飯,你乾脆把我殺了得了。蘭西,你要現實一點。大城市比不得農村。」李沁沁也火了。「李沁沁,做人得有良心,我知道家裡經濟緊張,將心比心,我總不能去問我父母說你們什麼時候走吧,假如是你的父母,你能這樣說嗎?」「你怎麼啦?我不過就問問,你發這麼大的火,你想想看,他們住在這裡,心裡也不踏實,做什麼都不自在,回到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多自在,何必呆在這裡跟著我們受苦?」「別說了。」蘭西用被單蒙住了自己的頭,「你到底怎麼回事?」李沁沁不依不饒,她任性地拉開了蘭西的被子,蘭西的眼睛閉著,李沁沁看到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滾落了下來,心裡不禁一震,心腸柔軟的女人遇到男人的眼淚,就像蝸牛遇到鹽,再堅強的外殼終究也化成一攤水。

    「你怎麼啦?西。」李沁沁流著淚問,吻落在了蘭西的眼睛上,「你走開。別管我。」蘭西一把推開了他。李沁沁心裡難過之極,一頭倒在床上,也是淚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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