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笙簫人已殤 許了誰的蒼涼? 第十五節 沒有後路地往前走
    可這反倒讓童琬更加難過,他全然不會想到她在為了復仇計謀著連中原蒼生都不顧了。她只是看著他,眉卻一直緊蹙。原來在他的心目中,即便她心狠也還是善良的。可惜,他錯了,她不是蘭雅若,她沒有這麼善良溫和不爭。童琬的的聲音變得冰冷,抽回被凌蕭握著的手:「妾只是一時糊塗迷了路。如今陛下也酒醒了,想來沒必要備醒酒茶了。那就請移駕吧。」

     「好。」只沉聲應著,凌蕭也不說這麼。逕自就與童琬擦肩而過,臉色平靜地往殿外而去。她既然需要安靜,這麼一點空間,他還是給得起的。心已思定,凌蕭快步走了出殿。卻不知待他走後,沒有他在身邊依靠的童琬,又變得身心無力。她艱難地扶著牆,一步一步挪動著回房,她是真的迷路了,不過走失的是心而已。方纔她的倔強已經是極限,再來呢?往後呢?如果一旦被凌蕭看穿自己已經愛上了,會不會就變得不再似如今如此珍惜?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口,就再也掩飾不了的了。

     童琬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慢走在長廊間,這樣的倔強,她還有多少?茫然處,卻有聽得房內好似有些聲響,於是及推門,發現春雪在香爐處忙活著。於是淡淡地問:「怎麼了?」

     「回娘娘,陛下讓奴婢將爐子裡香都倒了。若往後您想要點什麼香再去準備。」春雪輕聲答話,不敢看童琬的眼睛。

     「陛下說的?」童琬也不是不相信凌蕭會吩咐春雪做事。但他們在長廊僵持了這麼久,再難搗弄的爐子也該整理完了,這般思及,她好似若無其事般問道:「你是想要告訴本宮什麼?」

     聽童琬這麼一說,春雪忙跪了下來,怯怯道:「奴婢,奴婢只是覺得奇怪,娘娘為何要一直聞著這些麝香。常聽人說麝香對女子生育有不良的作用,所以,所以……」

     「麝香?難怪。」童琬回想起南詔王第一次出現在她房裡那略微閃過的疑惑表情,有思及自己雖被寵幸卻一直未曾有身孕,原來如此。想來是凌蕭的心境變了,或者是太醫說了些什麼吧,所以這房間該換香了。可無論如何,她都篤定凌蕭不會想讓她知道這一點,於是輕笑出聲:「春雪,你當真覺得本宮就仁慈得不會處死你?挑撥主子之間的感情可是大罪,本宮是可以將你治罪的。不過,留著你也確實有用。著個空閒就去告訴皇后,本宮是不及她那樣瞭解陛下的過往,但本宮只要知道陛下現在如何就夠了。」擺擺手,也不責罵,只是淡淡的一句:「退下吧。」這麼一說,倒使得春雪愕然,但還是磕頭謝恩,而後退了下去。

     童琬伸手輕捏著香灰,她不懂香,只記得嫣兒和凌蕭那時都說這向好,所以她就相信了,還一聞就是五年。若是這般算起,將來怕是也難再有孩子了。可這不是也好嗎?孩子到了世上也只是痛苦,將來也會被有心人牽制,還不如未曾投胎也好另擇好人家。童琬吹散手中的灰,疲憊地和衣躺在床上,皇后想要讓她看到凌蕭的這些手段,然後讓她與凌蕭決裂。可惜皇后錯了,本已經決裂的兩個人,還有什麼抵得上那血海深仇?她沒有怨,反倒理解那時凌蕭的做法,只是現在她也更清楚,即便凌蕭是她一眼鍾情的男子,但也改變不了他手刃她的親人的事實。所以,該實施的計劃,還是會實施的。無論如何矛盾,她都會走下去的。思緒紛擾,童琬漸漸感覺到困意來襲,慢慢就合上了雙眼,只求片刻安寧。

    

    

     次日清晨,童琬早早已洗漱完,略微用過早膳,就逕自走到宮娥們住得房間,左顧右盼著,想要看看那芍葯在哪裡。芍葯是她宮裡的三等宮娥,平日事情不多的。這會兒如此早怎麼就不見了人影?於是喊住向她請安的宮人,緩緩問道:「芍葯去哪裡了?怎麼不見她的身影?」

     「回娘娘,今日芍葯姑娘及早就匆忙出了蘭軒宮,好似有什麼急事。奴才也不甚清楚。」宮人恭敬地回答著童琬。她聽了,想起昨晚那兩人談話的內容,隱約是要送些什麼東西出宮。看來芍葯最後還是答應去辦了。童琬揮了揮手示意那宮人退下。緩緩步下石階,沿著石頭小徑慢慢散步,芍葯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她這般去「巧遇」芍葯,剛好可以顯得她不那麼刻意。雖無心賞景,但童琬還是拈一朵蘭花輕聞幽香。不多時,她就聽到芍葯那恭順有禮的聲音向她請了安。童琬看向芍葯,溫柔可親地笑著:「起來吧。」

     「謝娘娘。」芍葯慢慢直起身子,卻見主子好似腳步不穩身子欲墜,她慌忙伸手扶住主子並輕聲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童琬感謝地看向芍葯,僅僅抓住芍葯的手好似剛才她是真的重心不穩要倒下一般。看到芍葯一臉擔憂,她順勢說道:「你扶本宮到那石桌處吧,許是昨夜沒有睡好所以今日精神不濟了。」

     芍葯聽了,免不了勸慰自家主子幾句:「娘娘,您若是心思太重不如多與旁交好的娘娘說說話吧。心情好了,人自然吃好睡好的。奴婢的話雖粗俗,但人兒偏就是這個理。」

     「也是。」童琬卻長長歎了口氣,這一次卻是真心的。她看著芍葯,語氣涼薄:「但這宮裡又有那些人是真的值得本宮去交心的?不過都是場面活罷了。也不像你們,能有幾個知己姐妹。」看芍葯沒有答話,只是怔怔地扶著她。童琬心裡覺奇,於是緩緩又道:「怎麼不說話了?難道本宮說錯了?」

     這麼一問,芍葯方才醒悟,忙從心事中脫離出來,敘敘回道:「回娘娘,奴婢是有些好姐妹。知己算不上,但也是真心共處的。娘娘素來和善,奴婢今日也就直說了。其實在這個宮裡,哪有真的什麼知己好友?都只是談得上話而已。」頓了頓,見主子沒有責怪她的意思,芍葯才又說:「奴婢倒是有個好姐妹,她叫露珠。是朝華殿的宮女。嫻嬪娘娘待人甚嚴,可她卻總是不安分。奴婢總是整日替她擔心。如今想想,其實沒有知心人未嘗不好。起碼心裡無須記掛。」

     芍葯說得情真切切,那些肺腑之言倒讓童琬心裡蒼涼。這些,她也這麼想過。從未擁有有時比曾經擁有幸福。淡淡一笑,她輕拍下芍葯的手,溫婉地說著:「這宮裡誰不是這麼走過來的?放心吧。下去吧,本宮也不打擾你做事了。」

    「謝娘娘。」心裡感動。芍葯重又恭敬地行了個大禮方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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