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神探【完結】 第二集 愛人,再見(三)
    望著駕駛坐上,握著方向盤的薛寶堂。李利翁不由心焦,暗想什麼時候才能有輛屬於自己的座駕。

    雨刷器在車的前擋玻璃上不停地擺動,今年的梅雨季來得格外要早,雨總是下個不停,令人不禁心情鬱悶。

    白河默默的看著窗外,頭也不回的開始說話:「高中畢業典禮那天,也下著這樣大的雨呢。」

    「你記得真清楚。」李利翁由衷的說道,事實上,那麼久遠的事兒,他早就忘乾淨了。

    「是啊……因為本來大家還打算最後玩個痛快,誰曾想那天的天氣糟糕透了,當時都覺得很遺憾,所以印象特別深。」

    這麼遙遠的情景,李利翁實在記不清了。那時的他,從未曾有過半刻時間去惋惜即將逝去的青春年華,他每分每秒,都在竭盡全力地規劃自己模糊的未來。當時的李利翁,正在為了實現成為律師的夢想,而沒日沒夜的努力學習。

    可李利翁的母親卻對此非常反感,因為他的父親也是名律師,並因為捲入某起案件而被槍殺。這樣,甚至在大學時,李利翁每次和他母親見面,都會為了他選擇法學專業而爭吵不休。

    李利翁的母親,更多是想讓他成為一名醫生,這樣總好過整日裡和那些罪犯打交道。要說李利翁本人從來沒有考慮過母親的這項期望,那是謊話……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了當一名律師;支撐著他堅持到底是一種什麼信念,那就事關以後的故事了。

    當然,也不能排除當時他處在叛逆期的可能性。他母親越是反對,他也就越是覺得,成為律師不是一個模糊的夢,而是一個明確的目標。

    「……畢業的那天,我差點就去摘你校服上的紐扣了呢。」白河這麼突兀的說道。

    這話出乎李利翁的意料,畢竟這是一種學生情侶之間才會有的行為。他很想問白河『當時你為什麼沒有來摘?』但是精於盤問藝術的他知道,這樣問,是問不出結果的。

    李利翁眼珠一轉,說道:「你儘管來問我要好了,我絕對會給你的。」

    白河苦笑著說道:「如果我敢向你討紐扣的話,早就去討了不是嗎?只不過……」

    「只不過因為覺得難為情,所以沒敢說出口是嗎?」李利翁接道。

    微微抬眼,他注意到,後視鏡上映出的那對眼睛,竟是那樣的炯炯有神。看不出來薛寶堂竟然這樣八卦,他似乎很喜歡這類的話題。

    白河搖了搖頭,忙說:「不,不是這樣的。」

    「那是為什麼?」這話出自薛寶堂之口,看樣子他比李利翁還在意這件事的樣子。

    「當時……班級裡有這樣的規定。」白河給出了答案。

    薛寶堂不滿的叫了起來:「靠~~~竟然還有這麼古怪的規定?」

    不允許學生們在畢業典禮上互換衣扣,還真是從沒聽說過的校規,聽上去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李利翁把話聽進耳朵裡,很快發現了問題所在,他想到:『這樣一個規定,應該不是全校性的……因為在白河的話裡,很清楚說明了是班級中的規定。』

    雖然他想清楚了這點,但是仍奇怪非常,這究竟是什麼班規?他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

    注意到他困惑的表情,白河解釋道:「你可能不知道吧?這條規定是全班所有女生商議出來的……為了避免出現爭搶你紐扣的場面,所以最後決定,誰也不許來問你要。」

    「爭搶我的紐扣?」

    李利翁滿懷訝異的念著,正琢磨白河是不是在故意消遣自己。恰巧趕上紅燈,薛寶堂停下車,刷地一下回過頭來瞪大眼睛看著李利翁。

    「老、老大!真看不出來,你學生時代居然那麼受歡迎啊!」

    「我從來不知道啊……」李利翁一臉莫名的說道。

    這時白河接著說道:「可能你本人完全不知道吧……當時你不光是在同年級和低年級的學生中很受歡迎,連周邊的女子高校你也相當有名,都知道咱們學校,有著一個洋氣名字的少年神探……」

    李利翁的名字,如果念的快些,很容易聽作「利利馮」,就像是大仲馬筆下的達達尼昂一樣,充滿著異域色彩。故而有許多人初聽之下,將李利翁錯當成了一個外國人。而且在學生時代,因為家境貧困的關係,李利翁常會去附近的偵探社打工,破了不少竊案,因此在當地積攢了不少名氣,雖算不上家喻戶曉,卻也小有聲望了。

    「真、真是太厲害了……真、我真是太佩服您啦,老大!」薛寶堂滿臉崇拜的說道。

    對於這檔子事兒,說實話李利翁本人過去還從不知道。他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說道:「呃……這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那。」

    白河知道他沒有說謊,事實上,李利翁高中時期是極沒有女人緣的,不知為何,那些女孩子看見他總愛躲到遠遠。

    察覺到了李利翁的想法,白河解釋說:「當時你真的非常非常出名,甚至還有女生替你建立了粉絲團……不過其中有條規定,為避免爭風吃醋,破壞內部團結,所以禁止任何團中的女生向你表白……這樣大家都吃不到葡萄,以致最後,發展到強迫所有女生都不能接近你。」

    『我靠,那可真是萬千寵愛反成災啊,太悲劇了吧……』李利翁不無鬱悶的想到。

    「天那,你能不能讓我再活一次?」

    聽到李利翁賭氣似的話,薛寶堂大聲笑了起來,之後說道:「老大,那你高中參加的是哪個社團?我可是散打社的。」

    『不用你說,看你這副德行我就猜到了。』如此想到,李利翁說:「我是『回家社』的,當時每天為了考上戶師大而起早摸黑,哪裡有時間去參加社團活動。」

    薛寶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真不愧是老大啊……做學生時就那麼用功了,看來我得多多向您學習。」

    李利翁聞言不由苦笑,看來這個大塊頭真是把自己崇拜到家了。事實上,他李利翁就算有時間,恐怕也不會參加任何社團的,畢竟對他來說,整日和一群男女生在一起無所事事,不如多賺些學費替家裡減輕負擔來得實惠。

    「得了吧你,注意開車。」

    聽了李利翁的話,薛寶堂微微笑了笑,說道:「嘿嘿,別擔心啦,我這個警界車神可不是浪則虛名的。」

    他打著方向盤,一邊併入右車道,一邊問白河:「白小姐,您當時是哪個社團的?」

    「美術社。」

    「哦……美術社啊,那您應該很喜歡畫畫吧?」薛寶堂問道。

    「當然。」白河點了點頭,說道:「不過我不是畢加索、梵高的畫迷,比起西洋畫,我更喜歡國畫多一點。」

    薛寶堂聞言一愣,顯然他只是隨便說說,不過對於這些耳熟能詳的畫家的名字,他還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談到國畫,也就只能打馬虎眼了。

    沒有注意到這點,白河仍自顧自的說道:「我一般喜歡黃派、湖州竹派的作品,無論畫風和藝體,皆屬上佳。」

    「啊……哈哈哈哈哈。」薛寶堂掩飾尷尬似的笑著,但無論怎麼看,都是對此一無所知的樣子。

    李利翁倒不只不想幫他解圍,只不過他就是想讓這個愛插嘴的大塊頭閉嘴一會。接下來,他也有問題想要問問白河,今天能與她不期而遇,或許真的就是人世間的緣分吧。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在她的身上處處透著怪異,似不尋常,讓我套問套問也好……』

    李利翁這樣想著,開口問道:「白河,聽你的口氣,你現在應該還從事著和美術相關的工作吧?」

    白河神色一黯,說道:「直到去年八月前,一直和丈夫在徐匯開畫廊,不過後來就不行了……經濟不景氣,畫廊的經營狀況也逐漸惡化……然後,就……」說到這,她有些哽咽起來。

    李利翁本來是想轉移方向,沒想到卻適得其反。

    他忍住咂舌的衝動,苦苦思索起該如何改變著沉重的氣氛。

    白河卻已經淡淡的繼續說道:「初次見面的時候,那個人可是相當威風呢……我是在美術館打工時和他相遇的,當我看到他從海外帶來《畫竹歇》(白居易作)時,連手裡的活都忘了做……這時他才過來跟我搭話……」

    『啊啊……又來了!』李利翁感覺到側對著他的白河,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事實上她追尋著的,是一個已經不在世上的身影,可以說她的心早不在這兒了,已經飛到別處去了。

    他正式當上律師已經一年多了,這種情形,李利翁卻已經看見過好幾次了。人們在面對殘酷現實的時候,往往不敢正視,寧願摀住耳朵、閉上眼睛,沉湎於往昔的回憶當中。

    李利翁忍不住想伸手拍拍白河的肩頭,告訴她『那個人已經死了』,但他終究沒有伸出去,只是將手在膝上握得更緊了。

    「不過……」白河接著說道:「命運這種東西真是奇怪,我做夢也沒想到,才過了幾年就發生了這種事……錢這種東西,對我來說無所謂,只要夠用就行了……但,那個人好像不這麼想,他總覺得錢還是越多越好……總說著要賺很多錢,給我買很多東西,帶我去見更多世面……然後、然後他就開始胡來,最後連自己的命都丟了……」

    她長歎了口氣。

    「真是個傻瓜……」白河的嘴裡小聲嘟噥著,接著道:「仔細想想,變成現在這樣也有過預兆吧……前些日子,他還小心翼翼地拿出相冊,一邊翻看以前旅行時拍的照片,一邊說『好想再去一次』之類的話……他自從破產後就一直很消沉,當時我也沒多想,還以為他終於振作起來了呢,誰曾想……我誤解了他的意思,想必那個時候他就已經下定決心了吧……」

    簡直像個崩壞的水龍頭似的,她為了發洩悲傷的情緒,不停地說著,李利翁和薛寶堂根本無法打斷。

    「雖然沒什麼錢,但偶爾一頓好點的東西也沒什麼……於是我就去購物中心,買了許多他愛吃的東西……回家後,卻發現……他已經、已經渾身冰涼了……我不斷地大聲喊叫,呼喚著他的名字,本以為這種情景只會出現在電視裡,沒想到現實中居然挨在了自己頭上……我緊緊抱住吊在門框上的他,不斷喊著他的名字,就像每天早上叫他起床一樣,但那次……他卻再也不回答我了……

    等我回過神來,已經是傍晚了,化掉的冰淇淋從購物袋裡流了出來……我本來是想和他一起吃的,沒想到……」

    說到這,她停了下來,也並沒有哭。傾訴完這一切,她只是呆呆的睜大了眼睛看著李利翁……不,應該說,只是她無神的眼睛裡映照著李利翁的人影。

    這種沒有聲音的哭泣,更令人感到心寒。能言會道的李利翁這次什麼都沒說,一直等等她慢慢調勻呼吸。沒錯,白河反覆做著深呼吸,像是要轉換下糟糕心情一般,一邊撩了撩長髮,一邊搖著頭苦笑。

    「像這樣子和你說話,以前從沒有過呢。」

    「……說得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李利翁嘴裡跑出了這麼句沒什麼特別含義的話。

    白河突然說道:「知道嗎?那時的你,總是一臉憂鬱,好像總有數不盡的心事似的。」

    這回換作李利翁苦笑了,他說道:「是嗎,那還真是失禮呢。」

    白河搖搖頭,說道:「不過那樣看上去很成熟很帥,比同齡的那些幼稚的男生們不知好了多少呢。我猜就是因為你那酷哥形象,才會這麼受女生歡迎的吧。」

    在學生時期,李利翁到處以一張臭臉對人這是事實。但要說正是因為這張臭臉得到女孩子喜愛,未免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而白河也像是要從哀淒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語調明顯變得輕快起來,與剛才的判若兩人。

    「還記得那次大家一起去旅行嗎?」

    『旅行?是指那次夏歷營?我記得是記得……不過,她不可能無緣無故提起這麼件事,應該是發生了什麼才對……』李利翁不斷的回想著。

    白河這時卻先說道:「去夏歷營的三餐是由學校負責的,雖然在之前我就告訴過老師對燒烤過敏了,但第一天晚上他們還是開了燒烤晚會……那時我真是嚇了一跳,班長非逼著我吃……」

    「哦哦!是有這麼回事……」李利翁說道:「我也嚇了一跳呢,就看見你才吃了幾口,就『咚』一聲的倒在了地上。」

    「你也真是的,突然就把我抱起來……」

    「哦~~~老大你抱了白小姐啊!」薛寶堂在前坐起哄道。

    「是啊,是啊。」白河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臉有些紅,繼續說道:「他就像扛米袋子似的把我扛在肩上,好粗糙的。」

    李利翁這回算是徹底想起來了,他抓了抓腦袋,帶有歉意的說道:「還真是不好意思那,當時我一心想著要盡快送你就醫才行,就沒多想……」

    「哪裡……」白河搖了搖頭,以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多虧了你我才得救,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歎了口氣,說:「……也就是因為那件事,我現在哪怕只是拿著燒烤就會渾身發冷,出現強烈的過敏反應呢。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李利翁還真是帥呆了。」

    「怦怦!怦怦!」她的話令李利翁不禁心跳加速。

    白河靠近了李利翁的臉,抬頭深深注視著他,那雙眼睛,彷彿能這樣將他看穿一般。

    回憶高中時的往事,似乎總算給白河的內心帶來了短暫的平靜。

    之後,白河又同李利翁繼續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像是為了趕走那些依然困擾著著自己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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