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年華冷春煙 第二卷 魯國篇 第十九章 蕩漾春風起,誰知歷亂心(上)
    龍國宮殿內,龍檀君一臉不明意味地看著一封密函,他寬大的御案下跪著一個包裹著嚴實的黑衣暗衛。良久,他將之扔在旁邊的火盆中,紙燼象黑蝴蝶般從火盆上飛起,還沒離開多高便被旁邊的內監一碗水給潑下。

    龍檀君走到那個暗衛面前,猛地一腳踹過去,那暗衛雖被蹬出老遠,但由於身懷武藝,顯然並無大礙,只是趕緊又跪回原地,嘴裡直道:「君主饒命!」

    「知道你犯了什麼錯麼??」龍檀君怒氣沖沖道。

    「屬下找的馬匪功夫太差,請君主饒命,屬下只是先引他們入甕,讓他們只以為是真的馬匪要搶糧!」

    「自作聰明!」龍檀君一甩袖子,寬大的衣擺在他面前一轉,龍檀君又回到他的位子上,沉聲命令道:「告訴你找的那幫廢物,要是敢傷她一根汗毛,我誅你們九族!」

    「是,屬下知錯!」這暗衛已經是滿身冷汗。

    「在她們進入龍國之前,把人給我完好地帶回來,明白我的意思麼∼?!」龍檀君一臉威嚴地命令著。

    「屬下明白,一定交待好他們,不能再亂射殺一人!」

    「嗯∼!」龍檀君方好聲好氣的應道,突然衝他劈頭蓋臉地扔下一個折子,「還不快滾!」他剛一罵完,那名暗衛立時消失不見。邊上站著的眾內監好像被風乾的木頭一樣,一個個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丫頭∼」龍檀君一臉志在必得地笑容,「你終於還是要落到我手上了麼?」

    時間因為人的悲傷,每一刻都似乎過的極緩,逝去的人一了百了,留給活著的人的痛苦記憶,卻往往是一生。

    將近堰河鎮時,蘇天瑟終於還是不支倒下了。高燒讓她打著冷顫,隊伍因為東家的生病,停駐在林子裡休息著。許多夥計都想看東家一眼,他們對這個少年的關心是真誠的,當他們聚集在帳子門口只求知道東家的病情時,顧思犁也不得不感歎,蘇天瑟在經商和為人上,確實做的比一般上了年紀的商人都要強許多。退一步講,收買人心也是有技巧的,顯而易見,蘇天瑟正是那種虛偽狡詐卻做得半點不留痕的人。顧思犁不禁對門口這些單純的漢子深表同情。

    周士、張猛和李七從帳子裡退了出來,他們三個是這些夥計派來的代表,周士對大家寬慰道:「東家精神還尚好,已經吃下藥了,咱們∼原地休息一天,明日再趕路吧!」三人相互一示意,帶著眾夥計下去了。

    顧思犁待他們都散去後進了帳篷,蘇天瑟縮在兩層厚厚的被褥裡,看樣子還是發冷,只有半張泛著不正常紅暈的小臉兒露在外面,顧思犁走到近前,無故地歎息一下,將自己的那床被子蓋在了她身上。可即使是這樣,一聲虛弱地「冷∼」還是從蘇天瑟唇間輕輕無意識地吐出。

    「真是嬌氣!」顧思犁撇著嘴不屑道,他也沒細想,將腰間剛才灌了熱水的水袋塞到了蘇天瑟被子裡,那動作快地似扒手偷包一樣,好像生怕被別人看到。蘇天瑟感到牛皮水袋滲出的暖意,她雙手抱著這袋溫暖翻了個身,顧思犁一下子看到了她剛才後腦枕過的地方,赫然有絲絲血跡浸入枕頭之上。

    「該死!」顧思犁咒罵著,仔細趴下身子看她的傷口處,從她散下的密集的頭髮內,他看到類似磕過的痕跡,竟然破了一塊皮。突然,顧思犁記憶的大門打開了,他想起在鹹城的那個夜晚,自己喝醉了之後,好像是曾經將她推倒過。「媽的!」顧思犁罵著,只是這次罵的是他自己。

    他從包袱裡取出隨身帶著的金創藥膏,小心地給她塗抹在後腦上,卻總被她的頭髮把藥給沾了去,惱得他真想扔下不管了,可是一看那枕上的血跡,他的心又莫名地疼起來,顧不上細想原因,他像個蹩腳大夫一樣,直接給蘇天瑟腦後塗了厚厚的一層藥膏。

    蘇天瑟昏沉地睡著,叫她兩次起來喝口粥,她根本沒有力氣睜眼,顧思犁讓人將粥煨在蓋盆裡,外面裹上棉褥子,只待她夜裡萬一醒來時,能夠喝下點補充體力。為了防止她亂翻滾將腦後傷藥抹在枕頭上,顧思犁沒有多想,用後背頂著她,使她一直側著身子睡了一夜。

    天微亮時,顧思犁早早醒來,揉揉發酸的肩背,再看蘇天瑟腦後的傷,他用乾淨的白巾將外層多餘藥膏輕輕擦去,看清傷口處已經大好了,這種特製的金創藥原料極其珍貴,煉製也極為不易,也只有皇室子弟才能夠得些。

    「便宜你了!」顧思犁嘴上不饒人,心裡卻沒有真的不情願,要知道,昨夜可是浪費了他半瓶子,而這些藥膏平日裡自己都是傷到臉時才抹的,只為了不留疤痕。

    蘇天瑟睡了這許久,感覺到有人叫她,睜眼醒來,身上輕鬆了許多,見顧思犁端著一碗粥在她面前,她感謝道:「多謝顧公子!」

    「謝什麼?!別賴賴嘰嘰地,趕緊喝了!」顧思犁一臉臭拽,像個專門和她賭氣的孩子一樣。蘇天瑟端過粥,喝了口竟然還溫著,她看到旁邊食罐外包裹的一層棉褥,再看自己身上搭的是顧思犁的被子,她趕緊說道:「有勞顧公子費心了!」

    「費什麼費!這一宿你也忒不老實,硌地我肩膀疼!」他揉著自己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床鋪處。全然不管蘇天瑟聽到此話的反應是如何。

    「你?!顧公子此話何意?」蘇天瑟問道。

    「何什麼意!」顧思犁一臉惱怒,好像越來越喜歡和她頂嘴,「我給你腦袋上塗了藥,怕你粘到枕頭上,只能用背頂了你一個晚上!」說到最後,他想到她腦後的傷原也是托了自己的「福」,便不再言語。

    他一句話提醒了蘇天瑟,她往腦後輕輕一摸,果然沒有疼痛的感覺了,只有絲絲清涼在那處浸著。「有勞顧公子了!」蘇天瑟向他道謝。卻不料顧思犁根本不吃這一套,「有完沒完!你還吃不吃飯了!!」

    蘇天瑟已經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便也不再言語,默默地喝著碗裡的米粥。

    「顧將軍∼?」李七在外面輕聲喊著,生怕吵著蘇天瑟。顧思犁煩咧咧地衝出帳篷,語氣不善道:「大清早的什麼事?!」

    「顧將軍,我們東家咋樣了?是繼續趕路還是怎樣?」李七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臉色問著,他們這些漢子已經知道此人是顧國公的獨子,身份尊崇無比。

    「趕什麼路!」顧思犁斥道,看李七一臉焦急地朝裡望,他也不好再冷言相向,對李七說道,「你們東家已經能起身了,下午再趕路吧,先讓他再休養半天!」說完,他就又進了帳篷。看到蘇天瑟翹首似乎在望向帳外的樣子,竟難得寬慰著說道:「反正堰河鎮已在眼前,午時後出發吧!」蘇天瑟輕點下頭,她的不言語讓顧思犁覺得這少年又無視於自己,不由得又是一陣惱火。

    魯國都城內的蘇宅中,幾個當家的男子已經可以確定,蘇天瑟和她所帶走的那些稻種,肯定已經不在都城內了。

    「四個城門的守衛都幾乎一口斷定,絕無大隊糧車出過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天瑟事先挖過什麼暗道不成?」阮非泊自言自語地思索著。

    「這不可能!」莫識君捏著下巴,這兩日他和阮非泊滿城裡像個蝙蝠一樣,穿牆走壁地找尋著每個可以集存大批糧車的地點和倉庫,可是卻沒有絲毫結果。「從城門守衛的反應我倒是懷疑,他們事先應是都得到命令一樣,咱們一開口尋問,他們好像早等在那兒回咱們,你們不覺得他們的反應有些太迅速了麼?甚至連出城記錄都不看一下,再怎麼說,他們也是輪流上崗,就算他們當值的時候沒有糧車出城,也不代表別人當值的時候沒有,可是他們卻如此肯定的一口咬死,有趣,有趣!」莫識君越說越覺得裡面有文章。

    蘇天錦眼眶下也泛著青,他們二人四處打探,生意上的事情就都由他一個人照看,可是心裡卻被天瑟的下落佔得滿滿地,哪裡還有精力做別的,眼見的年關即到,各分號可都巴巴得等著東家的分紅呢。他聽著莫識君的話,也是越想越覺得不對,「我們這樣,」蘇天錦和他們商量起來,「多派幾個人向四個城門守衛繼續打探,然後你們二人夜深的時候悄悄去幾個城門那聽聽這些守衛無人時會說些什麼,我想∼總會有蛛絲馬跡露出來!」

    那二人面上露出笑容,一起點下頭。

    已是三更了,蘇天錦在前廳飲著荼,冒出的熱氣帶著荼香,讓他的思緒漸漸飄遠。

    「天錦∼」

    「幹什麼!」

    「你還沒親我呢!」

    「我要去幫莫識君清帳,明天好還回你的糧號!」

    「光啷」一聲,茶碗的蓋子掉落到地上,脆弱地瓷器裂成幾瓣,一如蘇天錦的心,那麼地疼,那麼地後悔。「天瑟!」他在心裡喊著,你到底去了哪裡,是我傷了你的心麼?可為什麼你不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就走了,你到底去了哪裡,就這麼沒了消息,你怎麼會如此忍心!天瑟,我一定要找到你,無論你身在何方,請用你的心感應一下,我現在有多麼的想你!

    「莫當家的,阮當家的,你們回來了!」門口守夜的小廝在外面喊著。

    蘇天錦趕緊站起上前迎上,那二人一進來,他趕忙問道:「怎樣?可有線索?!」

    莫識君臉上有著一絲滿意地笑,卻又因為日夜刻骨的思念和折磨而透露著一絲悲傷,「果然如你所說,天瑟確實是出了城,南城門!」

    三人坐下身後,蘇天錦一臉疑惑的問道:「何人能命令那些守衛為天瑟遮掩?」

    他一問完卻發現莫識君二人都一臉怒氣得盯著他,尤其阮非泊,一張冷臉拉的跟討債的般。「你們都看我做甚!」蘇天錦覺得莫名其妙。

    「是魯世子交待的!」阮非泊發了脾氣,好像面前的蘇天錦就是那個罪魁禍首,是他把天瑟藏匿起來似的。

    「咱們這兒可就您這位將來的駙馬爺才能攀上這根高枝兒∼」莫識君一雙鳳目斜看著他,漸漸瞇縫起來,有著發飆的前兆。果然,他剛陰陽怪調地說完,「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指著蘇天錦責令道:「你明天就給我去魯世子那兒打探原由!要不弄個明白別回來!!」說完,他對一臉黑沉的阮非泊說道:「走,我們不和這個兇手在一塊兒!」

    「明天一早你就去!」阮非泊也甩下一句話,和莫識君一起憤怒地回後院了。

    「魯世子?」蘇天錦的眉頭擰得發緊,天瑟怎麼會和魯世子有牽扯,「天瑟∼」他喃喃地自語,「你竟然有什麼,是我也不知道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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