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動了動指尖，緩緩把手移到腹部，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靜靜地回憶著意識消失前身體中那個靈魂的絕望，悲傷。
「呵呵，傻姑娘……」她微微撇撇嘴角，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滑入濃密的髮絲，消失，不見……
還是那個空空蕩蕩的椒房殿。起身慢慢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個女子，蒼白的面孔，黯淡的眼眸，一身白色底衣將嘴唇襯得更無血色。
伸手溫柔的覆在鏡面上，細細地描畫著消瘦的臉型：「放心，看我幫你活出個什麼人生。」
「小姐？你怎麼下床了？」小緋將手中的藥罐放到一旁，責備著扶著何景言坐回到床榻。
她聽話的坐在床上，偏頭看著小緋忙來忙去的樣子，微微一笑。自穿過來，龐大的椒房殿她身邊就只有這個小丫頭，不離不棄，忙左忙右，人前叫自己娘娘，人後叫自己小姐，我很幸運呢。
小緋端來了涼好了藥湯，神色不安的低了頭：「小姐……小緋沒用，找不到蜜餞……」彷彿怕景言不喝一般，她急急地補充道：「但我討了很多冰糖一起熬了，不會太苦，小姐您要不嘗嘗？」
何景言看著她巴巴的眼神，撲哧一笑：「那我便嘗嘗罷。」
接過藥汁，景言一口不停全給喝了進去，一滴不留。小丫頭確實加了不少糖，都和龜苓膏似的了。景言舔舔嘴角殘留的藥汁，手一伸：「水。」
半天都沒人回應，景言抬頭一看，小丫頭愣愣的呆在那裡，嘴巴微張。景言好笑的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小緋！」
「啊？」小丫頭終於回過神來：「哦！水，水。」
景言漱了口，好整以暇的看著小緋：「可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小緋怯怯的偷看了她一眼，低頭扭著衣角諾諾不敢言。
「無妨，你問便是。」
「小姐……孩子怕是……」
何景言低眉掩住落寞，聲音平淡安靜：「我自是曉得的。」
「……小緋覺得小姐變了許多。」
「變了不好麼？」
「當然好！」小緋點點頭：「小姐看得開了。」
景言低頭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姐姐可還安好？」，一聲清雅之音如鈴蘭幽谷，堪堪打破這短暫的寧靜。
女子一身淺藍杭絹挑線長裙，外罩藕色銀絲掐花芙蓉紗，襟口添了明緞荷葉邊兒，一隻碧璽鑲珠蝴蝶釵斜斜插在逐月髻上，梨渦淺笑，顧盼生輝。在眾人的擁護下搖曳流姿。
景言回頭看著邁著蓮花小步走進來的女子，沒有作答，她的腦海中對這個妃子沒有記憶。
挑眉向小緋投了個疑惑的眼神。
小緋接到眼神，卻並未迎上前去，只是守在塌邊側身淺淺行了個禮：「恭迎李婕妤。」
李婕妤也不加計較，在兩個婢女的輕扶下來到床榻邊坐下，親切的將何景言的手合在手心，滿眼心疼：「妹妹聽聞此事便趕了過來，唉，還望姐姐多加寬心才是。」
只見她娥眉輕蹙，杏眸水氣氤氳，我見猶憐之色就是景言也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勞妹妹費心了。」不清對方底細，何景言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兩人『姐姐』『妹妹』了一番，巧笑焉兮，親切活絡，祥祥和和一片大好氛圍。
一個宮人垂首快步行至一側，對小緋一番耳語。小緋眉頭一皺，俯身輕輕稟報：「皇后娘娘，杜婕妤在前殿等候。」
哦？何景言眉角輕輕一挑，又一個不待宣召就直接來見的，當這皇宮規矩是擺設？還是欺負我勢去失寵？回頭對李婕妤笑道：「要不改日再和妹妹細聊？」
李婕妤宛然一笑：「那妹妹便先行告退了。」
說罷，低身行了個禮，領了一群侍婢退了出去。
景言看著鏡中為自己梳妝的小緋，整理著剛剛從她口中套出來的信息。
這後宮之中，除了自己這皇后之外，僅有三婕妤八容華十二美人。
李婕妤閨名李品玉，乃禮部尚書李奉年的獨女，至幼以詩賦聞名京城，十五歲便是人人知曉的皇都第一美人兼才女。兩年前入宮，不到一月直接封為婕妤，皇上沒有過於青眼，卻也對她恩寵不忘，即使在霍成君獨寵後宮之時，每月亦會去漱玉宮一兩次。好一個聰慧的女子！想那李延年低調為官，不參與任何權勢派別，安安靜靜埋頭做事，卻一年之內三次被提升。他女兒自然也是不爭不搶，心思靈慧，雖無有所出卻依然深得聖心。
張婕妤張沈雨是內閣大學士張越二女，為人向來低調，雖為妃子，卻淡出他人視線，深居宮門專心養著二皇子劉欽。
杜婕妤杜宓鳶則是禮部侍郎之女，進宮不過半月，卻獨攬三千恩寵，風光無限。她封妃之時正值霍家被滅，皇后被禁。此番真真正正算是兩人的第一次交鋒。
「小姐，用這支牡丹疊玉釵可好？」小緋輕輕喚回她的沉思。
「不，」何景言略一停頓：「拿鳳釵來。」現在的她無家族，無恩寵，無皇兒，有的僅是這虛無的皇后頭銜，沒的選。
由小緋攙扶著坐上主位，剛剛小產後的身子多動動便已經頭暈眼花。稍稍凝神，看向左下方的盛裝女子：「不知妹妹今日找本宮所謂何事？」
杜宓鳶銀牙暗咬，是哪個混賬東西說的皇后醜陋不堪！她精心準備，盛裝而來，倒見著皇后真紅大袖衫，外披綺金迪繡雲夢帔，八面觀音髻上一支鳳釵璀璨閃耀，生生將她眼睛刺疼。縱使五官一般，合在一起也是別有風味，用金粉描過的眼角煙視媚行。倒是自己這一身絳紅曲水紫堇袍被比了下去，毫無臉面！
景言看著她臉色變幻，暗淡不定，知道自己目的已經達到。語氣一冷：「杜婕妤！」
杜宓鳶慌忙回神，嬌笑道：「臣妾得知皇后娘娘鳳體違和，特來探望。」
「本宮謝謝妹妹關心了。」
杜宓鳶柳眉一彎：「臣妾家中送來了些千年老參和燕窩鹿茸，臣妾想著皇后娘娘受傷加滑胎，身體必然虛弱，便送了過來，望娘娘不要嫌棄才好。」
景言臉色略沉，你還果然是找事兒來的。卻還是笑口收下了：「多謝妹妹，那本宮便不客氣了。」自己身體自己疼，這般虛弱的身子，哪能天天吃白粥？不要白不要。
「臣妾可不敢當娘娘的謝，」杜婕妤抬手捏了捏耳畔的墜珠：「皇后娘娘不如賞臣妾一杯茶可好？」
「是本宮怠慢了。」何景言笑著說。這堂皇椒房殿只有小緋一人打理，哪有閒功夫給你奉茶。
「杜娘娘請用。」小緋奉上茶，退回景言身邊。
兩人依然閒扯一番，自是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淚奔、淚牛、留言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