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慕香 第十九章·萬物芻狗 3
    廷素陣中弓弩手齊聲放箭,一陣黑箭,如同一片黑煙,衝破風雪,從袁軍騎兵頭頂撒下。黑箭刺痛風聲,呼嘯著前去索命。

    騎兵卻突然齊齊跳下馬背,躲在戰馬肚腹之中,躲避箭雨,中箭倒地的戰馬則成了騎兵躲藏的肉盾。幾匹戰馬帶著一身的黑箭,如同鐵刺蝟,發狂似地向著陣中奔來,廷素仔細一看,大吃一驚。

    戰馬上並沒有騎兵,只見肚腹之下,竟然綁著兩個碩大的沙袋。糟糕,廷素大喝一聲,是火藥,弓弩手快射那些戰馬。

    弓弩手連忙對準幾匹飛奔而來的戰馬,齊聲放箭,幾匹戰馬渾身中箭,摔倒在地,卻仍舊借勢向著陣中滑過來。

    陣前的幾個盾牌兵來不及躲閃,馬屍撞上盾牌,一陣火光騰起來,在第一道盾牆上聲聲掏出幾個窟窿,火藥味和血腥味夾雜著熱浪,在陣中瀰漫開來。原本跳下馬的騎兵突然從煙霧中衝出來,不由分說,就是一陣砍殺。廷素呼喝一聲,後面的盾牌兵迅速圍上來,把窟窿堵上,將衝進來的騎兵圍在垓心。長矛刀劍一起往上招呼,頓時將垓心的敵兵剁成了肉糜。

    廷素想不到袁向鯉會用這樣的殺招,正在廷素砍殺敵兵之時,袁軍屍團已經從戰陣中蛆蟲一樣湧了出來。廷素抬眼望去,心內頓時一涼。這就是袁向鯉豢養的屍團?廷素來不及多想,連忙讓先鋒出陣迎敵。

    噴湧而出的屍團都是袁向鯉十多年來四處尋覓而來的,肉身已經乾癟,緊緊的貼在骨頭上,渾身長滿了牛毛一樣的屍毛,這就是殭屍。這些屍體頭顱已經殘破不堪,眼神混沌,有的甚至根本就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黑隆隆的眼眶。殭屍手裡握著長刀,刀背上佈滿獠牙一般的鋸齒,他們揚起沙塵,卻沒有喊叫。身後的戰鼓也突然間失聲,他們只知道往前衝,只知道殺戮。他們早已經死過,因此生命對他們來說早已經遙不可考。

    廷素先鋒出陣,看著眼前成千上萬的殭屍,如同破土而出的幽靈,從阿鼻地獄而來。活人與死人的對決。對於見慣了殺戮的九里山來說也不啻於噩夢。

    兩軍交鋒,恰似兩隻飛出來的利劍,一交鋒,火花四濺。

    廷素的先鋒都是精挑細選而來的精兵,張刀看清眼前形勢,袁軍已經傷了大軍的銳氣,於是親自掛帥,一馬當先。

    廷素前鋒的戰馬全身蓋著盔甲,馬蹄都是鐵蹄。殭屍與騎兵交鋒,戰馬大聲嘶鳴,前蹄騰起,將衝上來的殭屍踢飛。張刀左右衝突,握緊一柄長刀,奮力砍殺。利刃刺入殭屍的身子竟然如同刺入敗絮一般,既無聲音,也無鮮血。饒是張刀驍勇善戰,心內仍是大吃一驚,很多殭屍已經丟了臂膀,卻仍然瘋狂砍殺,只剩下一半身子的屍體,竟然伏在地上撕咬馬腿。

    袁向鯉遠遠的看著,欣賞著眼前慘烈的殺戮。

    敵軍先鋒主帥是誰?端的了得。

    稟將軍,此人是張刀,煥帝舊部,曾任威武大將軍。

    難怪,你看著他不僅身先士卒,而且始終保持著陣型不亂,有勇有謀,果然是虎將。

    廷素心內冰涼,他異常擔心先鋒失利。同時,廷素派人密切觀察袁軍大軍動向,生怕袁向鯉突然出兵偷襲。

    風雪像是助陣一般,愈加緊了起來。

    張刀騎在馬上,刀鋒到處,殭屍頭顱落地。可是,除了騎兵,身後的兵士卻敵不過殭屍的神力,倒斃了大片。張刀心內著急,殭屍很快將騎兵圍困,幾匹戰馬竟直接被殭屍徒手掏空了內臟,一片血色。幾個兵士被三五個殭屍圍住,頃刻之間血肉模糊。一匹戰馬在奔跑中前腿突然硬生生折斷,仔細一看,原來馬腿上的肉已經被啃食乾淨,露出鐵青的腿骨。張刀大喊,剁殭屍的頭顱。身後的騎兵將刀鋒對準殭屍的脖頸,頭顱落地,四處亂滾。

    眼看著兩隊交鋒,已經難捨難分,廷素想要放箭,卻終究不敢。李劍看著張刀被圍,心急如焚。

    皇上,末將帶一隊人馬從側面包抄過去,救下張將軍,您看如何?

    不可。將軍不能出陣,你我靜觀其變。先鋒叫陣,袁向鯉的目的就是讓我們亂,我們萬不可上當。一切按照擬定的計劃來,張將軍定有辦法。

    李劍遠遠的看著,張刀一馬當先,一條臂膀軟軟的垂下來,看來已經受傷。他看看廷素,終是不敢再說,只是焦急的望著陣前的廝殺。

    張刀心內明白,如此下去,先鋒必然覆滅。

    上絞索。

    張刀喊聲甫歇,身子突然騰空,從馬鞍上掏出一道長長的絞索,身邊的一個騎兵接住絞索的另一段,其他騎兵兩兩聚集,紛紛倣傚。只見絞索上佈滿尖刺,如同巨蟒,騎兵雙雙拉緊絞索,左右衝突,佔住殭屍周圍的八個方位,不多時已經將一團殭屍緊緊圈住。絞索織布一般,相互交錯,織成一張「米」字形的鐵網,張刀拍馬大喊,八騎應聲向著同一個方向旋轉起來,如同石碾,被圍在中心的殭屍無法躲閃,被急速旋轉的絞索絞肉一般,迅速絞成了屍塊。

    袁向鯉長歎一聲,真是虎將。

    前鋒大破殭屍團,廷素陣中喊聲震天。

    張刀不敢戀戰,拍馬回陣。

    袁向鯉卻突然揮揮手,身後的站陣中,突然推出數十個巨大的床弩,早已經絞緊的繩索上,橫著大樹一般的粗箭。

    放!

    千夫長大喊,士兵拉下機關,巨箭飛速的射過來,帶起凌厲的風聲。張刀大驚,忙拍馬疾奔。一騎正被巨箭擊中,連人帶馬飛了出去,筋骨斷裂,內臟灑了一地。巨箭卻似野獸一般,先後衝入廷素陣中,兩道盾牆土崩瓦解,大片士兵被震死。廷素陣中赫然被射出十數個巨大的窟窿,廷素被軍士圍在中心,心內冰涼。

    張刀終究躲開巨箭,狼狽的奔回陣中。

    想不到袁賊竟然用攻城的用具來對陣,當真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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