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後 關關雎鳩 茶樓風雨欲滿樓
    淺音悻悻的放下簾子,羅剎注意到,不禁湊近車簾,低聲說道:「公子,你要不要先去一旁的茶樓喝點茶!一會兒屬下再喚您!」

    淺音剛才注意到茶樓裡聚集著三三兩兩躲雨的行人,看外面的情形,一時半刻也難以停歇,畢竟是在車裡坐了好幾個時辰,聽到羅剎的話,頗有心動,不禁灑脫的道了聲「也罷!」就掀開簾子,在羅剎的攙扶下走了下來。

    羅剎將傘舉至淺音頭頂,原本是想送她過去,淺音淡聲一笑,接過傘,便向茶樓走去。還沒走近,就聽到街面上一陣馬蹄聲「噠噠……」的傳來,馬兒似是經過訓練,跑起來的步伐竟然一致,透著一股氣勢來。

    淺音聞聲不禁下意識的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過去。

    雨霧中,一小隊快馬裹著鐵蹄飛馳而來,領頭的那名戰袍男子竟然是元祈王朝威名赫赫的龍帥!

    龍帥英姿颯爽,目若朗星,銀盔銀甲,白馬銀槍!那是哥哥!

    淺音心裡一震,兄長回來了?明天是父親的大壽,他理應當趕回來!

    莫銘臻身上自是透著一股強大的凌厲氣勢,原本僵持的家臣看到戰袍男子,也不禁被他身上散發而出的氣勢鎮住,不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來!

    莫銘臻淡淡的掃了一圈對他身份疑惑不解的百姓,淺音在他視線掃過來的時候,不禁下意識的躲到了一個中年男子的背後。

    想來是在雨中看人本就有些模糊不清,再加上淺音又是男裝示人,莫銘臻也就沒有在意。

    淺音只聽到街面上傳來一陣馬蹄聲,漸行漸遠,這才緩緩從中年男子的背後走了出來。

    就在看到兄長現身,淺音下意識躲避的那一剎那,淺音的心裡忽然間有了刀割般的劇痛,她握住傘柄的手也因為用力而有些泛青。

    如今的她活著暗不見天日,就連親哥哥相見,都要像老鼠一樣驚慌失措的躲起來,她竟淪落到此田地!

    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耳邊傳來的對罵聲傳進淺音的耳畔,她看著又恢復對峙的兩撥人馬,忽然間厭惡不已,握著傘正欲轉身向茶樓走去,就被一隻有力的手臂驀然緊扣在胸前。

    淺音心裡一驚,下意識就要向夾在人群裡的羅剎求救,唇瓣卻被一隻眼明手快的手快速的摀住,出不了聲音!

    大庭廣眾之下,竟有人敢劫持她,什麼人這麼大膽?

    淺音驚惱之下,狠狠朝男子摀住唇瓣的手咬去,血腥味傳來的同時,男子一聲悶哼出口,一向清雅的聲音也有了一絲懊惱。

    「淺音,是我!」

    淺音一愣,這聲音是……

    淺音緩緩側頭看向身後的男子,果然是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敢當著不遠處的羅剎對她如此,究竟想幹什麼?

    第一次,淺音覺得眼前的男子真的是膽大包天!

    茶樓一處雅間內,密集的竹子緊挨在一起,阻隔了外面的視線。

    淺音為恪親王手上的齒痕上了藥,又拿起一旁的紗布纏繞上,他的傷終歸是自己咬的,視若無睹總歸是不好!

    恪親王看著宛若兩排小扇子低垂的傾城女子,認真的為他處理傷口,眼中有了細碎的光芒,在淺音包紮完畢,正欲起身的時候,恪親王忽然緊緊地抓住了淺音的手。

    淺音一怔,掙扎了幾下,無用之下,不禁惱怒的瞪向恪親王。

    恪親王正欲說話,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有力的手微微鬆了松。

    淺音連忙掙脫開來,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

    恪親王也不以為意,曬然一笑,也坐了下來。

    從外面走進來一位長相絕美的少女,明眸皓齒,緩緩上前為兩人蓄滿茶水。

    淺音看那少女倒茶的手沉穩優雅,不禁抬頭看了她一眼。

    少女轉頭看去,對上淺音的視線,淺音先是疑惑不解,繼而是怔忡,直到耳畔傳來少女清冷的聲音,「姑娘,請用茶!」

    淺音眼睛閃爍了一下,終於還是淡笑如菊,沒了聲息。

    少女倒完茶,向兩人施了一禮,就緩緩帶上門走了出去。只怕也只是在門口守著罷了!

    淺音抿了一口茶,一股清香瀰漫在唇齒間,心裡想道:「她」是恪親王的人,身份可以偽造,容貌又為何不能?如此一想,倒顯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

    恪親王低頭端起茶水,眼神稍微變了一下:「你怎麼會出現在宮外?」

    淺音嘴唇無聲的彎起了一個弧度:「閒來無事就出來遊玩一番,所以便在宮外了!」

    恪親王抬頭看著淺音,眼裡神色變幻,慢慢低頭笑道:「那可真是不湊巧,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卻碰上了大雨天氣,但願沒有掃了你的興致才好!」

    對於他話語中的譏諷之意,淺音佯裝沒有聽到,應對道:「王爺說笑了,只是淺音不解的是,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恪親王輕聲一笑,手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面,「哦……本王適才回府的時候看到駕車的壯漢似是皇兄身邊的侍衛,一時好奇,便尾隨至此,卻想不到車裡的人卻是你!」

    淺音語聲淡然,笑道:「王爺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說來聽聽!」

    淺音忽然笑了起來,只是笑容卻如刀劍般冷光四射:「有時候好奇心過剩,足以害死一個人!」

    「這本王倒沒有聽說過!不過本王對你倒真是好奇心頗重!」恪親王看著淺音,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王爺說笑了!」淺音片刻才低聲道。

    恪親王靠著椅背,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漫不經心的說道:「是不是說笑,本王不是很清楚,只是日前本王突然聽聞你父親攜帶家母一同調職去了遠方,這事你可知曉?」

    淺音輕輕一笑,淡聲應對道:「謝王爺關心,家父為了公務,調到遠方,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恪親王冷笑起來,聲音如回聲:「走得如此匆匆,害的本王還以為蘇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本王心急查探之下,竟然查到了一件出乎本王意料的家事來!」

    淺音蹙眉道:「還請王爺明言!」

    笑著笑著,恪親王的聲音低了下來:「本王手底下的人查探到你並非蘇政文的親生女兒,而是一年半以前蘇政文認的義女,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那一句話讓淺音出人意料的沉默下去,她的臉上晦暗不明,許久才說道:「王爺屬下查到的事情,那還有假嗎?」

    恪親王愉悅的笑出聲來,低沉魅惑人心,「本王原本還很好奇,一個亭史的女兒怎會有這般出塵的氣質,原來你的身份另有隱衷啊!」

    看了看恪親王,淺音不自覺地握緊茶杯,然而聲音裡卻有了難以抑制的震顫,依稀可以聽到情緒的波動:「王爺謬讚了,淺音孤苦無依,後來流落於龍都,見到蘇亭史,承蒙不嫌棄,淺音這才有了棲身之所!」

    「孤苦無依?聽來你的身世還真是坎坷萬分啊!不過經你如此一說,本王倒想起一個人來!」恪親王的聲音依舊溫雅迷人,只是眼睛裡卻有了惡狼般的光芒。

    「……」淺音茶到嘴邊,卻忽然頓住,淺音長久的沉默,不說話。

    恪親王表面清雅謫仙,天人般的容顏蒙蔽了很多人,其實他的心思縝密如絲,有時候看似不經意的話語說不定就是在故意設陷阱讓別人跳進去。

    說他老奸巨猾,一點也不為過!

    恪親王的聲音魅惑低沉,一字一句說的有利有節:「不知你可曾聽過當年追隨先皇殉葬皇陵的莫皇后?」

    淺音手一震,茶杯傾斜,水在杯中顛簸了幾下,灑出幾滴落在淺音的手上,好在茶已經有些發涼,倒沒有灼傷淺音。

    感覺到對面一道氣勢壓人的視線一直都凝膠在她的身上,淺音不禁如燙著般放下了茶杯,淡雅的眼睛裡有隱隱冷光閃動,臉色竟然是罕見的蒼白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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