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陸俊生走進客廳，他把公事包放到了沙發上，接著聽到廚房裡傳來的交談聲，愣了一下，他朝廚房走去。
「張媽，這個湯不能放太多的鹽，俊生喝這種湯不喜歡太鹹的味道……」言柔指著一鍋湯笑語盈盈的說道，張媽點點頭，連忙低頭在一個本子上記著什麼。
自從陸姨和南肖成結婚以後，張媽也跟著陸姨過去了，這個家裡就剩他和言柔了，而且言柔堅持不請傭人，所有的家事都是她在做，自從她懷孕以後，陸姨就讓張媽住到他們這邊了，讓她幫忙照顧言柔和料理這個家。
「還有啊……」言柔又拿起一罐沙拉，「俊生只吃這個牌子的沙拉，您老一定要記住喲……」
張媽點點頭輕笑：「柔柔小姐，以前不管做什麼，俊生少爺都不挑剔，所以照顧了你們這麼多年，我還真不知道俊生少爺的喜好呢！」
言柔溫和的笑著：「沒關係，以後記住就可以了，對了，這個香草茶在他熬夜工作的時候泡給他喝，否則第二天起來他又要頭痛了……」
張媽一邊應聲，一邊又在本子上記著什麼。
站在門外的陸俊生臉色越來越難看，身側的雙手也緊握成拳，他想起醫生對他說的話：「由於陸太太的身體情況比較特殊，即使到時候寶寶能夠安全出生，但是作為母親，陸太太她……生存下來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
此時言柔臉上彷彿沒有任何事的笑容讓他心裡急劇的不安，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從那天從醫院回來以後，她幾乎把做飯的工作全交給張媽了，每次張媽做飯的時候，她都像現在一樣在旁邊指點著，讓張媽記住他的喜好和口味，他……非常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就好像在……交代遺言似的。
再也無法抑制心頭湧上的恐慌，他急忙的走了進去……
「什麼？」言柔愣愣的看著陸俊生，好一會之後，她護著肚子往後退，「不行，我絕對不會終止懷孕的！」
陸俊生皺著眉頭，就要走過來，見狀，言柔連忙叫道：「不要過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傷害寶寶的……」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俊生，寶寶很好的，每天我都能感覺到他在裡面輕輕的動，他是這麼一個健康的寶寶，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怎麼可以失去他？」
「那我又怎麼可以失去你！」陸俊生大吼，吼完之後兩人都愣住了。
怔愣過後，言柔緩緩的勾起嘴角苦澀的笑著，怎麼可以失去她？好令她遐想的一句話，但是……她明白，十幾年的婚姻已經讓她太明白了，可是此時此刻她有些痛恨自己的明白了，如果看不清楚該有多好，那麼她就會更快樂一些吧。
輕輕的搖搖頭，她看著他，眼中閃耀著堅毅的光芒：「我一定要把這個寶寶生下來，誰都不能傷害他。」說完她越過他朝門口走去。
站在門口，她沒有回頭：「俊生，習慣是可以慢慢改掉的。」聲音清亮但卻壓抑著深深的痛楚。
看著她消失的身影，陸俊生抬手想要喚住她，可是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了，他頹然的坐下，將頭埋進了懷裡。
習慣？真的只是習慣嗎？十幾年的婚姻帶給他的僅僅是習慣嗎？習慣看到她為他忙碌的身影，習慣她為他親手做的每一道佳餚，習慣夜晚她為他的留守，習慣辦公時她陪伴在她身邊，真的……真的只是習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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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清如水。
陸俊生下意識的向身側抹去，空空的觸感讓他立刻醒了過來。
他翻身坐起來，看著只有他一人的床鋪，一股深深的惆悵和恐慌襲擊著他的心，從那天的小爭執後，言柔就搬到了客房，而且開始避著他。
不再為他做飯，不再為他等門，不再和他一起吃飯，不會再笑著送他出門，不會再為他打領帶……
雖然張媽可以端上來一模一樣的飯菜，可是他就是能吃出味道的不同，看到餐桌上對面空空的位置，一股難言的孤寂縈繞在心頭，頓覺失了胃口，而且每天晚上她再也不會來到書房，靜靜的坐在一旁，陪他辦公，看著書房內另一側空空的搖椅，他總會強迫自己把視線拉回來，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以後，他發現，他連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這幾天的日子已經快把他搞瘋了，心裡總是感覺空蕩蕩的，那種空虛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感覺不真實，似乎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深深吸口氣，他翻身下床，打開門走了出去，來到客房門口，他輕輕的推了一下，沒想到房門一下子就打開了。
他一愣，輕吐口氣，慢慢走了進去，他輕輕的走到床邊，本以為會看到熟睡的容顏，沒想到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床鋪。
胸口的疼痛感讓他發現自己剛剛一直在屏著氣，心臟此時怦怦的狂跳著，她去哪裡了？
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用力的攫住他的心，令他痛的一時無法呼吸。
他轉身奔出房門，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尋找著，這間沒有，這間也沒有，她到底去哪裡了？柔柔，柔柔……
連鞋子都沒穿，他衝出了房子。
當他看到院子裡沐浴在月光中，在搖椅上輕輕的晃動著的人時，提的高高的心才慢慢落了地，瞬間的放鬆，好像抽去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努力的穩住身子，才不至於跌坐在地上。
凝視著那個身影，他再也無法移開視線，緩緩的朝她走去，光裸的雙腳踩在地上，寂靜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