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秘史【完結】 妖嬈嫵媚惑眾生 媚惑太子是死罪
    「你無非份之想,不代表你沒有媚主。」陛下輕輕一彈袍袖,眸中居然隱約有笑意,他似笑非笑地玩味著我苦惱的神情。

    「我……」我一時無言以對,我確實不能問心無愧,誘惑太子雖不是我有心為之,太子為我癲狂卻是事實。若陛下知曉我與李恪、李治、李泰亦糾纏不清,他必定要將我碎屍萬段。

    「承乾,今日之事,朕也只當你是酒醉之過,不會放在心上。」陛下也不再為難我,轉而對太子說道,「這些年,你為朕處理了許多朝中之事,朕也深知你不是蠢人,你懂進退,知道審時度勢。其他的事,朕都可應允你,只有此事,朕不會再給你任何開口的機會。」

    太子一愣,神色略有恍惚,過了片刻似才回過神來,他才想開口辯駁,卻被陛下攔住。

    「承乾,你心中定是覺得朕不近人情。但朕是皇帝,皇帝是何人?皇帝便是要以江山社稷為重。而你,既是太子,便也擺脫不了你的宿命。」陛下的神情寒涼徹骨,連眉梢眼角都似沾了冰冷的氣息,「朕就是要告誡你,對任何事,都絕不能存婦人之仁。絕不可心軟,心軟之人治於政,不可能、也不會有所成就。」

    「是……」太子渾身一顫,竟已不能成言,只訥訥地答道,「是……」

    「罷了,承乾,你先退下。」陛下忽又和顏悅色,聲音輕柔如八月晚風,「你今日所犯之事,朕不會再追究。」

    太子猶豫片刻,面色變了幾回,終於還是叩頭謝恩,而後他站起身,神色複雜地望了我一眼,似想開口,卻終是什麼也沒說,只踉蹌著走出殿去。

    「你,阿真,偏殿侍衛,你到東宮去做什麼?」陛下望著阿真,微微一笑,溫柔眼角有好看的笑紋,「你攜帶利器,潛入浴池,襲擊太子,你可知這是死罪?」

    見陛下如此平和的神態,我心卻倏地一沉,因為真正的災難此刻才剛要開始!

    阿真倒是毫無懼色,他望了我一眼,便低頭沉默不語。

    「你不開口?朕依然可以治你的罪。」陛下接過內侍呈上的匕首,忽然斂容正色,肅然問道,「說,你的這柄匕首,從何而來?

    阿真沒有再看我,只是仍舊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既然你不想回答,一心求死,那朕便成全你。」陛下一皺眉頭,輕輕擺手,突然下令,「來人,拉出去,斬首。」

    立刻有兩個侍衛上前來,左右架起阿真,粗暴地拖拽著他往外走去。

    阿真也不掙扎,只是雙眼定定地看著我,眸中不見一絲慌亂,仍是一片平和。

    我知道,此時已是生死存亡、千鈞一髮的時刻,再容不得我有半點猶豫退縮:「陛下!那匕首是奴婢的!」

    「哦,是你的?」陛下微挑嘴角,現過一絲淡淡的嘲笑之意。那是一種怎樣的笑容?像是洞悉了某種真相,卻高傲得不屑去揭破,「那你告訴朕,這匕首從何而來?」

    方纔的勇氣忽然消於無形,我再次垂下眼簾,訕訕地答道:「回陛下,是,是奴婢拾來的……」

    「哦?拾來的?」陛下收了笑容,溫和的眸子湧上一股殺氣,似乎立刻便會撲殺過來,掃得我眉眼生痛。

    我側頭看著架住阿真的那兩個如虎似狼的侍衛,全身一抖,再看陛下,這個手握著生殺大權的帝王。他正含笑望向我,看著我的目光中只有殺意,沒有憐憫。

    淒涼與無力感自我心中溢出,侵入四肢百骸,我瞬時失了所有力氣,委頓與地。

    陛下也未再逼迫我,他只是靜靜地望著我。我明白,他是在等我主動開口,這已是他能給我最大的仁慈了。

    長歎一聲,我將心一橫,掙扎著吐出字句:「回陛下,這匕首,是母親留給奴婢的。」

    「你母親留給你的?」陛下的身軀猛地一僵,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黯沉,「你母親是誰?」

    我再不敢看陛下,便將目光側向殿外,咬了咬唇,聲音極低,慢慢地吐出兩個字:「風明。」

    陛下並不像我預料中的那樣雷霆震怒,他幽幽地歎氣,那歎息如同愁緒從遠處一波波捲過來,由淺入深,到我面前已分外濃烈。

    「赤幽石呢?」陛下眸光一閃,復又問道,「你母親沒將赤幽石留給你麼?」

    赤幽石?陛下指的莫非是母親留給我的血石?

    「奴婢,奴婢放在住所了……」此時我已是虛弱無力,只能勉強應道,「陛下若要看,奴婢立刻便去拿來。」

    「不必了。」陛下輕撫手中的匕首,忽然喚道,「春桃。」

    「陛下。」春桃由屏風後走出,她手中捧著一個檀木妝匣。

    我一見春桃,心已涼了半截,再看那妝匣,便手足俱軟,再無半點爭辯的氣力。

    母親留給我的血石,我一直愛若珍寶地收在這個檀木妝匣中,且已將它妥善地藏好,不料如此簡單便落入陛下的手中。

    我只覺眼前忽然簌簌地暗下來,彷彿被人拖入了十八層地獄,迎面儘是猙獰叫囂的惡鬼,再無一絲光明與生機!

    陛下從發上的金冠中取下一枚血石,那與母親的耳飾正是一對!

    「你說,你是她的女兒?!」陛下的藍瞳中綻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出真正的聲色俱厲,「你說,你,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

    紅光浮泛,我彷彿被猩紅的鮮血扎得撐不住眼皮,目所能及,皆是血肉橫飛,悚然驚心!

    「來人!」陛下將血石放在掌心,攥緊了拳頭,沉吟片刻,他霍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朕要去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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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雅庭院,光滑青石,觸目的青郁,牆外枝葉蔥蘢濃郁,撐起崎嶇的軀幹向上聳立。

    但此時卻並非梅之花期,一園死寂,梅落褪芳菲,殘瓣碾做塵,寒香猶存花卻無影。

    陛下負手立在院中的梅花樹下,癡望著枯梅枝,雙眸毫無神采。

    「動手吧。」半晌,陛下才冷冷下令。

    「是!」一旁的內侍們得令後,便立即揮動鋤頭、鐵鏟,刨挖翻土。

    風意突寒,天色暗淡,一時紅雲影日,瑟瑟風起,遮天的枝葉發出輕微的響聲,篩下淡薄暈紅的光亮。

    陛下垂首站立,霞光落滿衣肩,夜來風涼,衣袂輕舞,身影濃得似要融入暮色中。他偶爾側頭看我,清冷地審視,眸光靜如潭水,彷彿沉澱了一切歲月的風霜,又似藏著一幅年久失色的古卷。

    晚間風大,吹得我的衣裙不住翻飛。我只覺得冷,心中儘是茫然與混亂,不自覺地攥緊了腰間繫著的碧綠絲絛,睜大雙眼,一絲不漏地看著那些內侍們的舉動。

    不多時,便刨出一個巨大的土坑,內侍們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付白玉棺木。

    「打開。」陛下似要舉步上前,身子卻又忽然一僵,仍留在原地,只淡漠地下令。

    內侍們也不敢太過粗暴,仍是緩慢謹慎地推開棺蓋。

    陛下平靜而專注地看著,眸光深處,隱約有複雜之色:「裡面有什麼?」

    內侍監跪地答道:「回陛下,棺木之內並無骸骨,且陪葬用的珠寶玉器,一樣不少。」

    「並無骸骨?」陛下面上浮起幽然如霜的笑意,「陪葬用的珠寶玉器,一樣不少?那究竟少了什麼?」

    「珠寶玉器一樣不少,只是,」內侍監猶豫了下,才又說道,「只是,陛下當年親手放下的那個包袱,不見了。」

    「那個包袱不見了?」陛下眸中流露出一絲奇異的情緒,他的唇角緩緩勾起冷淡的笑意,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那兩塊血石。尖銳的針鋒刺破了他的掌心,鮮血緩緩滴下。

    陛下倏地轉身,似使盡全身之力,狂搖梅枝。傷口上血珠滲出,灼人的血色,一點一點暈染。

    古今傳頌的梅樹傲骨,是否會不堪地折服於他呢?

    蠻力之下,是恨?亦或是愛呢?

    「哈哈哈……」望著遍地折斷的梅枝,陛下眸光驟然冰冷鋒利,他忽然仰天長笑,笑聲再不是往日那般渾厚,卻是沙啞低沉,聽起來是如此的淒迷與無情。他徐徐蹲下身去,掬起一捧泥土,冷香混著泥土的清新。

    陛下手中的鮮紅血液,和著混濁之土,一同灼熱了我的眼,沒由來的酸澀使我的心難受異常。

    原來,感動分不得人的,誰又比誰更脆弱呢?

    「明,明,你騙了我……你騙了我……」陛下絮絮輕喃,重複同一句帶恨的話語,「明,你騙了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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