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秘史【完結】 妖嬈嫵媚惑眾生 請陛下廢掉我太子之位!
    太子終日與她廝混,定是被她攝去魂魄,性情大變了。而陛下歷來最恨這些妖法邪術。當年的左僕射裴寂便是因為涉及妖惑之事,而被革了職。如今太子又如此沉迷,陛下也終是痛下殺手了。

    「我不問政事?!」太子目呲欲裂,切齒大喊,「倘若可以選擇,我寧願不當太子,我只要稱心!」

    「你說你不要當太子?」陛下緩緩起身,神色不變,只是有些氣促。

    我暗自發寒,因為這些年我跟在陛下身邊,他的一舉一動,我已瞭然於胸。所以我清楚地知道,雖然陛下如今竭力壓制,但他已處在狂怒中。

    陛下拿起架上的馬鞭,徐徐走近,忽然重重地甩出一鞭,正打在太子的脊背上。

    太子痛得全身抽搐,但他仍倔強地瞪視著陛下:「父皇用馬鞭抽我,這是國法還是家法?倘若是家法,父皇是替母后懲罰我麼?」

    陛下一怔,他滿面陰翳:「你有何臉面提你母后!」

    「她是生我養我,我唯一的母后,我為何不能提她?!」太子仰天狂笑起來,「玄武門兵變那天,是母后手持兵刃,守在我的榻前,她從不許任何人傷我!而你,父皇,如今你拿馬鞭狠狠地傷了我!」

    陛下放下馬鞭,凜寒的星眸失神地盯著太子。

    太子冷冷地說道:「父皇你殺了你的兄弟……」

    陛下莫測的藍眸微斂:「住口。」

    太子仍接著往下說:「你還立齊王妃為皇妃。」

    陛下冷冽的聲音清晰地逸出:「住口。」

    「這一切,母后鬱悒在心,卻只能對我說,只有她的兒子能安慰她!「太子握緊雙拳,啞聲說道,「她一直呵護我,愛憐我,從不忍傷我分毫。她會用馬鞭抽自己的兒子麼?」

    陛下的深眸裡幽暗無邊,全看不出一絲人性中的亮光:「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英明的父皇會不知道麼?!我不要再聽到那些中原的君臣說教,我煩了,我不想再裝下去了!」太子完全失控,他咆哮嘶吼,「你寵愛魏王,想傳位於他,我無所謂!但你殺了稱心,那就是要逼死我!你是要逼死我!就像你當初逼死明姐姐那樣逼死我!」

    逼死?!太子說的究竟是何意?母親被陛下逼死?但母親分明還活著……千頭萬緒,此刻我卻無法理清,心中仍是混亂不堪。

    陛下高大的身形忽然搖晃了下,手中的馬鞭掉落於地。

    「陛下……」我驚叫一聲,想上前去攙扶他。

    「逼死你?」陛下朝我擺了擺手,他無力地倚在桌角,抬頭看太子,「朕從未如此想過……」

    「原來到如今你都不知道你做錯了……除了母后,明姐姐便是這世上最疼愛我的人,她對我的愛護,遠勝過你這個父親!」太子濃眉一挑,他不知為何看了我一眼,而後才厲目怒視著陛下,「到如今你都不知明姐姐為何要自盡……可憐明姐姐便這樣平白地沒了性命……你,你真是個可怕的人!」說著,太子艱難地站起身子,拖著殘腿,跛行著往外走去。

    陛下看著太子的背影,幽幽叫道:「承乾……」

    太子身軀一僵,但他沒有回頭:「請陛下稱我為太子!」

    「太子,」陛下露出一抹苦笑,「你究竟要做什麼?不要逼我……」

    「這話應該是我問陛下!陛下究竟要做什麼?」太子的話分明是對著陛下說的,但他卻意味難明地看了我一眼,而後他力竭地叫著,「逼你,我逼你?陛下要再演一次玄武門麼?好,我等著!母后的在天之靈會保佑我!還有明姐姐,她亦在天上看著我,她不會允許你這般對我!」說罷,他踉蹌著,頭也不回地走出殿去。

    陛下面無血色,彷彿身心皆疲,他慢慢倒回榻上,似一夕蒼老,口中喃喃說道:「太子之爭,宿命啊……」

    我立即端來一盅熱茶,奉給陛下。

    陛下接了過去,握再手中,卻一口未喝,只垂下眼簾,怔怔地望著。

    我亦不敢多話,覷見陛下的雙手似在隱隱顫抖,他的手修長、乾淨、有力、堅定,是可以掌握天下所有人的榮辱生死。

    高處不勝寒,但即使如此,陛下有時恐怕也掌握不了自己吧?

    「媚娘,你也下去吧……」半晌,陛下抬起頭來,眼中暗沉的漩渦緩緩散去。

    「是。」我伏地行禮,而後抬頭看著陛下,疑惑的目光想在陛下的神色裡找到答案。

    但陛下卻平靜冷漠地令我看不透一絲一毫,他的眼眸好似深不可測的無底深潭,即使拋下巨石也聽不到半點回音。

    迷濛的夜色,宮中四處挑起宮燈,但在這看似光亮的熒熒火光中,我看到的,只是飛蛾撲火的樣子。

    逼死?自盡?太子的話猶在我耳邊迴響。

    莫非當年母親是用自己的性命,來博取一次出宮的機會麼?

    天音若夢,斑駁樹影,搖蕩不堪,如猙獰的鬼魅,暗淡無比。寒風婆娑的漫過,我忽然心慌起來,心中湧起縷縷澀澀的苦,而後又緩緩從嘴中滲出。

    那在迷濛夜色裡如同深淵般寂靜的深宮,讓我突然有種刻骨的寒冷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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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仍未暗,雲霞尤自灼燒著半壁城天。

    但殿中卻早早地點起了燭火,幾柱紅蠟無聲地在青銅燭台上燃著,燭淚凝結,纏繞著流下,裹在燭台上。

    我用指尖輕佻緩緩流下的燭淚,溫暖、綿軟,在我的指甲上凝成淡淡的一層。

    陛下斜靠在暗紅碎花軟榻上,他輕搖手中的茶盅,靜靜地看碧綠的茶葉在水中沉浮,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無忌,朕決定命魏征為太子少師。」

    「陛下!」坐在下席的長孫無忌聞言一震,「這,這恐怕不妥吧?」

    「你知道朕為何堅持要魏征做太子少師麼?」陛下盯著長孫無忌,忽嘴角一翹,悠然笑道,「朝野都以為朕會廢掉承乾,朕就是要用此事來掩住悠悠之口。」

    「魏王不久前向陛下獻上《括地誌》,陛下欣喜非常,敕令再撥錢財給魏王府,陛下還險些命魏王搬遷到武德殿。」長孫無忌緩緩搖頭,神情裡頗有遺憾之意,「由此可見陛下對魏王確實是寵愛有加。恕臣斗膽直言,情之所繫,陛下難免將來某一日改變了心意,立魏王為太子。陛下在此時命魏征為太子少師,豈不是為難他麼?」

    陛下沉思良久,而後才又問道:「無忌,朕這兩個兒子,你究竟是如何看的?」

    「我是他們的親舅舅,我該如何看呢?但在我的妹妹,也就是皇后去世前,她就曾囑托陛下不要廢掉太子。」長孫無忌挑眉一笑,只是那笑容多少看著有些無奈,「廢掉太子,是朝廷大事。魏王也確實是人才,陛下可以寵他,但若要成為太子,這便不是陛下的家事,而是政事,是驚動朝廷、引起紛爭的大事。」

    「唉……朕如今亦能體會當年太上皇的苦處了。太子之位……真是難啊。」陛下長歎一聲,深藍眼眸沉如暗夜,令人琢磨不透,「但如今朕仍是要維持承乾。」說著,他起身朝桌案走去。

    我隨即起身,跪坐在案前,為陛下鋪紙研墨。

    陛下揮毫書寫手敕,命魏征為太子少師。

    當太子與魏征走到殿外時,夜終於姍姍地來了。一時寂靜許多,徐徐涼風,分外清冷。

    「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當今朝廷的忠臣,沒有比得過少師了。」陛下走到魏征面前,親自將他攙起,扶坐到一旁的席上,「朕今日托少師輔佐太子,便是想令天下人都知道朕的心意。」

    魏征此時已年過花甲,鬚髮皆白,他眼中流著清淚,囁嚅地說道:「臣病體沉痾,恐已不能擔此重任……」

    「當年漢高祖為了太子,請出商山四皓來輔佐。朕請你為太子少師,也正是此意。」陛下將魏征扶著靠在軟枕上,他眉頭輕舒,唇角流出淡淡的笑,「朕知你身體不適,躺臥著勉強為之吧。如今你也該知道朝廷上下對太子的議論,朕的心願,便靠你達成了。」

    「是,是……」魏征顫抖著想行禮,卻被陛下擺手制止了,「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承乾,你以太平之年,得立太子,無功受位,全在你是長子。」陛下轉頭望向太子,眼中掠過一道精芒,轉瞬間卻又化作似水的平和,他拍了拍太子的肩,說道,「十二年前,你拜李綱為師,如今你拜魏征為師。記住,此乃大事,朝廷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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