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女不答話,而是看著老乞丐,問道:「爺爺這幾年過的情況如何?」
聽到苦女的話,老乞丐垂頭,歎了口氣,說:「我那老婆子早幾年死了,如今就有我和我兒子媳婦孫子幾人相依為命了。我那孫子叫小飛,是我們家唯一的獨苗了,只可惜,小小的孩子,竟跟著我們過著這樣的生活。」
「爺爺!」正說話間,客棧外面,一個小孩子在叫著他。
「啊,我孫子來找我了,我該走了。」老乞丐看著,就要起身離開。
苦女看向那小孩,稚嫩的臉龐,一雙眼睛很有靈氣。她站起身,扶老乞丐出去。
許先也起身,扶著老乞丐另一隻手。
「小飛,你爹你娘呢?」拉著孫子的小手,老乞丐問道。
「爹和娘到城東去討東西去了。」小飛的聲音稚嫩,說道:「他們叫我來找你,叫你早點回家,他們討完東西就回家,說是今天敵軍走了,一定能討到很多好吃的,我們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吃頓飽飯了。」
「呵呵,那很好。」老乞丐慈愛地撫摸著小飛的頭髮,將他拉到身邊,面向苦女他們,對著小飛說:「來,小飛,這是你苦女姐姐和許先哥哥,跟他們打聲招呼。」
「苦女姐姐?許先哥哥?」小飛一臉的困惑,他如今才五歲,苦女走時,他還沒出世呢,自然是不知道的,而許先,就更不用說了。
「是啊,快跟他們打聲招呼啊。」老乞丐對小飛說道。
小飛看得出是個聽話的孩子,聽到老乞丐地話,就重重地點了點頭,應了聲「嗯」,就轉過頭,看著苦女他們,說道:「苦女姐姐,許先哥哥,你們好。我叫小飛,好像你們認識我們,不如一起到我們家去坐坐吧,我爹娘今天弄了好多好吃的,我們可以一起吃啊。」
「呵呵。」聽到小飛的話,許先笑了,蹲下身來,抬手摸了摸小飛的頭,說:「謝謝小飛的好意,只是我和苦女姐姐還有一些事情,恐怕不能去了。這樣,小飛你就努力一點,把苦女姐姐和哥哥我的份一塊吃了好不好,這樣可以嗎?」
「嗯,當然可以!很樂意的!」小飛笑著點點頭,又看向苦女,說:「苦女姐姐,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的份一起吃了的!」
看著小飛那天真可愛的笑臉,苦女竟一時沒了反應,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笑臉了,記得當時父母健在時,年幼的自己也是經常掛著這樣的笑臉,雖然衣衫襤褸,雖然溫飽都成問題,可是,每次牽著父母的手,在這樣乾淨的大街小巷奔跑,四處自由地走,也是那樣的快樂溫暖,非常的知足。
「苦女姐姐?」見苦女走神沒有回答自己,小飛拉著苦女的手,叫著她。
聽到小飛的話,苦女回過神來,看向自己的手,發現那只有些髒,但是很暖的小手,苦女笑了,她也蹲下身來,理了理小飛的發,溫柔地笑了,說道:「是的,那就麻煩小飛了。」
果然是女子。見到苦女那溫柔的笑容和話語,許先怔了半晌,而後笑了,她本是個動人的女子,只是用冷漠包裹了自己,讓人難以看出罷了。
「嗯,好的!」小飛笑著應道。
苦女笑笑,又看向老乞丐,起身,取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兩,遞給老乞丐,說道:「爺爺,我身上的錢不多,先給你們,去買些吃的穿的。」
「不,這不能要。」老乞丐趕緊將錢推出去,說:「我們雖是乞討為生,卻是不能要你的錢,孩子,你是知道的,我們不能向自己熟知的人乞討,這是尊嚴的問題。」
「我如今在沙場,也用不到錢的。」苦女說道。
「誰說用不到錢?」老乞丐反駁,說:「等戰爭結束了,你就得恢復女兒身,就要嫁人的,哪裡是不要錢的,就算現在用不著,你也該存著。你的父母不在了,就爺爺我疼你,不論你今後在哪裡,你要記住,爺爺我永遠都在祝福你,知道嗎?這是個令你傷心的地方,也不是個值得你留戀的地方了,以後,不要再回來了,要去尋找幸福,知道嗎?」
苦女不說話了。
「他真的很疼你。」看著那一老一小離開的身影,許先對苦女說道。
苦女仍不說話,手上握緊了那錢袋。
許先回頭看了她一眼,見了她手中的錢袋,想起了老乞丐剛才說的那番話,他突然開始好奇,這樣一個傳奇特別的女子,將會是誰有幸擁有?自己,可以嗎?
他被自己大膽的想法給嚇到了。
「我不適合任何人,這些錢,當真沒有用。」苦女看著手上的錢,說道:「我不屬於這裡,也不屬於其他任何地方,只有那裡……」
許先看著她,對她的話先是一愣,而後是不解。他知道,自己一直看不穿眼前這個人心裡的想法。
許先笑了,說:「怎麼會?有些人會是你適合的,有的地方是專門屬於你的。」
苦女看向他,良久,只是淡淡一笑,並不說話了。而是沿著街道繼續走著。
許先跟上她,與他並肩走著,說道:「沒想到,你竟是個女子。老實說,先前對你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總是會很莫名其妙地把你聯想成女子,讓我嚴重懷疑自己是否出了問題。可是,呵呵,如今,知道你是女兒身後,先前所有奇怪的感覺和想法,一下子都有了解答。」
看了苦女一眼,許先繼續說道:「你放心,我是不會把你是女兒身的事情說出去的。」
「為什麼?」苦女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著他,問道。
許先也停下了腳步,也面對著她,說道:「答案我剛才在客棧裡已經說過了,不是嗎?」
苦女聽了,沉默了。
「還有,」許先的眼神變得認真,頓了頓,說道:「我欣賞你。」
他說這話時,面色有些不自然,不知是夕陽染紅的,還是其他。
苦女看著他,他的眼神中有某種柔和的東西,她看著,而後回過了頭,繼續走著,說道:「多謝。」
走了幾步,苦女說道:「看樣子,這個地方的敵軍應該是真的撤了,我們可以進城了。」
「嗯。」許先應了聲。
「那我們回去吧,天色也晚了。」看了眼西斜的太陽,苦女又說道。
「好。」許先應了聲。他從沒想過,自己竟然這樣平靜地對待著苦女是女子的消息,尤其,是心裡竟有些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