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碾轉反側,難以成眠。
現在怎麼辦?我的身份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了。
我真害怕哪天一不小心,會不會說漏嘴?
看來,蕭雲謙那廝是下決心要盯上我了,絕不會輕易放開我這條線索。
想著他的那個餿主意,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他看中的人是我,如果是別人,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我似乎,太過高估了自己,也太小瞧了其他人。
總想著憑自己的力量,在這個複雜的環境裡生存。
現在看起來,想要孤軍奮戰,在這個男權的社會裡殺開一條血路,而且還要笑到最後,似乎不太可能了。
我必需要做出選擇。
首行是選好主子:是蕭雲謙還是聶祈寒?
然後站好立場,是站在朝庭這邊還是站在紅袖宮這邊?
最後選擇身份,是做個捕快,還是做個名妓?
哎,這還用挑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先別說胳膊扭不過大腿,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不足以與國家抗衡。
撇開外在條件,單從個人情感上來說,蕭雲謙那只孔雀雖然自戀得有些討厭,倒也沒有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對我也還算不錯。
聶祈寒就不同,在他手下,不但動轍得咎,而且還得隨時提防他吸我的血,更別說,他還逼良為娼,造了這麼多殺孽。
就算蕭雲謙不說,我原本也是要對付他的。
現在,於我多了一個有力的同盟軍,何樂而不為?
然而,理論上雖然如此,實際卻不容樂觀。
聶祈寒豈是易相與之輩?
一旦他知道,我選擇背叛他,投靠朝庭,很有可能那個勝利的果實還沒有來得及嘗到,我就已先成為了他祭台上的祭祀品。
那麼,有沒有折中處理的辦法呢?
把蕭雲謙的企圖,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他?
然後,左右逢源,做個雙面間諜?
想到這裡,我不禁哧地笑了出來。
雙面間諜?果然是小說電視看多了。
集中精神應付一邊已一個頭兩個頭,想要大小通吃,談何容易?
搞得不好,兩邊都要擊殺我,那時我可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如果只是我一個人倒還好,大不了我魂歸地府,再投一次胎去。
現在拖上可鳳,她無辜受累,我於心何忍?
哎,我現在總算明白了那些革命志士,為什麼大多都是獨身到死?
原來,沒有家庭的拖累,做起事來真的方便太多。
最起碼,不會被人要脅。
唉,時也命也!人家穿越女個個風光無限,帥哥左擁右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個個多情到死。哪有人像我這樣被兩個帥哥逼得疲於奔命不說,到最後連自個姓什麼都有點迷糊了。
我現在,究竟是江小婭,還是江十七,還是無敵,還是雲疏影還是那個該死的永福公主啊?
左思右想,長吁短歎,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
「小婭,醒醒,有客人來了。」正睡得香甜呢,可鳳把我搖醒了。
「客人,」我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誰,男的女的?」
蕭雲謙在鎖情樓撒了大把銀子,按理說,老鴇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客人往我房裡帶啊。
「不認識。」可鳳用眼神示意我先起來,一邊服侍我穿衣,一邊細聲道:「不過,聽說他是拿了大內的令牌進來的。」
大內密探?
我什麼時候惹到他們了?
還是說,除了蕭雲謙,周皇后又另外派了人追查公主的下落?
「讓他等著吧。」磨蹭了刻把鐘,我才姍姍地到了花廳。
花廳裡候著一位年輕的公子,身材瘦小,背對著我正負手瞧著牆上一幅寒梅傲雪圖。聽到聲音,他轉過頭來,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我,眼裡閃過詫異。
呵,好一個俊中帶俏,俏裡透俊的風流公子!龍御王進果然是鍾靈毓秀之地,人才輩出,人才輩出啊!
呵呵,他被我不錯眼珠地盯著瞧了這麼一會,立刻滿臉紅暈,不自在地瞪了我一眼,眼中流露著毫不掩飾的厭惡之情。
這可奇了,他既然對我如此憎恨與不屑,何必特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花掉大把的銀子來看我?
就算是有自虐傾向,也不至於這樣吧?
「喲,好俊俏的公子呢,疏影失禮了。」我堆起笑,親熱地迎了上去:「快請坐。」
嗯,走近了細瞧,覺得他有幾分面善,似乎在哪裡見過?
「姑娘,請自重。」他怫然不悅,扭身避開了我的碰觸,卻又忍不住把一雙漆黑圓溜的大眼睛往我臉上瞧來。
看著這孩子氣兼女性化十足的動作,再一瞧他耳垂下那隱隱約約的耳洞,我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底。
「像,真像!」他目不轉睛地瞧著我,喃喃低語。
還能像誰?自然是那位周皇后了。
我裝做沒有聽到她的自言自語,笑著道:「可鳳,上茶。」
「幹嘛沒事笑得這麼噁心?喂,你離我遠點!」蕭小郡主崩著小臉,冷冷地喝止。
「那麼,公子特意前來,不知有什麼指教?」
「這梅花,是你畫的?」她遲疑了一下,指著牆上那幅昨天才掛上去的畫問。
「信手塗鴉,附庸風雅而已。」我盈盈一笑,望著她的表情裡帶著幾分戲謔。
這幅畫是可鳳畫的,功力技巧應不輸所謂當代名家,以她的教養,應該不會不識貨。
這一點,從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艷,就可以看出來了。
「哼,也不過差強人意而已,你得意個什麼勁?」她冷哧,神情刁蠻。
言下之意,她並不會因為這幅畫就改變對我的看法。
我低頭,竭力忍住笑,再抬頭時,眼裡已是一片淒然:「疏影淪落風塵,若得有緣之人憐惜,已是不幸中之大幸,哪敢恃才傲物?」
「哼,你也不必裝可憐!」他退後一步,態度冷傲地看著我:「我是來看看,姑娘究竟是怎樣的傾城絕色,可以把謙,呃,七王爺迷得神魂顛倒,不理朝政?」
「公子言重了,疏影只不過蒲柳之姿,哪裡入得了王爺的法眼?」我朝她拋了個媚眼,笑得風情萬種。
記起來了,她是蕭菡,我們在洵陽王少琛家裡是見過面的。
那時我便知道,她拜壽是假,追隨蕭雲謙是真。
想不到今天,她還會為了悍衛自己的感情,不顧羞怯,女扮男裝找上門來與我理論。
不說別的,單是她的這份勇氣與直率,就值得我為她喝彩。
「不要臉!」她小臉一紅,脫口低咒。
我一聽不高興了,佩服歸佩服,但別人上門來踢館,我總不能任她宰割吧?
「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你遠來是客,本沒有將客人趕走的道理。可王爺有吩咐,沒有他的允許,這玲瓏閣裡是不許閒雜人等進來的。你如果不是替王爺帶話過來,那疏影只好失陪了。」我不卑不亢地看著她,淡淡地笑。
「你!」她氣得發抖,身子顫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也不用得意,我知道謙哥哥他之所以這麼看重你,不過是,是因為……」
說到這裡,她忽然有所警覺,猛然住了口,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我不管王爺是什麼理由,」我微微一笑:「我只知道,他現在疼我,喜歡我,離不開我,這就夠了。」
「你……」
「姑娘,」我斜覷著她:「如果你想讓他注意你,在乎你,跑到我這裡來叫是沒用的,你得抓住他的心,懂了嗎?」
「誰,誰是姑娘?」她像被火燙了一樣,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惡狠狠地瞪著我:「本少爺,少爺是男子!」
「我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總之跑這裡鬧事就不歡迎。」我把臉一拉,扭身進了裡屋:「可鳳,送客!」
「喂,你不能趕我走,我有金牌!」屋外,可憐的大郡主還在跳著腳叫嚷。
「這位公子,你還是請離開吧,平時王爺可都是這個時候過來。這萬一兩下裡要是撞上了,你是少爺不礙,我們做下人的可吃不了兜著走了。」可鳳做好做歹,連嚇帶哄地把她勸了出去。
好樣的,不愧是可鳳,八面玲瓏,軟硬兼施。
我笑得伏倒在軟榻上。
沒多久,可鳳進來,瞪我:「她還是個孩子呢,好好的,你嚇她做什麼?」
哼,她若不來欺我,我會氣她?
她那年紀,比無敵和可鳳可也小不了多少。
憑什麼我要讓著她?
本姑娘心裡正不爽呢,她送上門來,那不是找抽嘛?
「時間可不早了,我還得去見姓蕭的呢,不把她打發了,得拖到啥時候?」我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順手撈了架子上的大氅披上:「去瞧瞧她走遠了沒?別撞上就沒意思了。」
「等等。」可鳳急忙叫住我。
「怎麼?」
「你打算穿成這樣去?」
我低頭,啞然失笑。
是,見蕭雲謙的是江十七,可不是青樓樺魁雲疏影,得低調。不但衣服不能是一樣的,就連頭上的髮飾都得小心,不能戴相同的。
算了,咱簡單點,弄根筷子插上得了。好歹是象牙的,比木頭的高級數倍,唉!
這都怪那姓蕭的,好端端的弄得我快精神分裂了。
得,咱找他撒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