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卷五 鳳舞九天 第二百四十三回   半世浮萍(4)
    我任由雪花飄落在身上,染白了我的發,染白了我的眉,亦染涼了我的唇。

     忽然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一把傘出現在我的頭上,將我遮擋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

     還會有誰如此在乎我?我驚喜地回頭,唇邊的「鈭齋……」還未呼完,眼中湧動的情愫重新歸於平靜。「怎麼是你?」

     來人一襲青衣,仰頭看著雪花飄落在傘面上,清雋的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既然娘娘可以在這裡,臣下自然也可以在這裡。」

     「馬相,這裡是永王府。」

     這句話連我說起來都感覺到顫抖,這裡是永王府,卻是荒廢的永王府,從前車水馬龍的王爺府邸,如今連街邊的百姓都嫌這裡的荒涼,繞路而行。瓦鑠遍地,水池乾涸,孤獨掙扎著生長的野草都被雪埋沒在白色之中。

     失去主人的府邸,冷冷地沒有一絲人氣。

     「臣下知道這裡是永王府,臣下對這裡的熟悉並不比娘娘少。」

     「你……」我驚愕地再次抬頭看他,他依舊淡淡的表情,莫非他與鈭齋是相識的?

     我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朝我微微頷首,小心地扶著我在雪地裡慢慢地前行。「臣下的祖父曾為毓楝太子所救,臣下一家欠永王殿下一條命。」

     他與鈭齋竟有這樣的關聯,難怪他會輕易地被昱泓說服,他本身就有心相助。鈭齋,你究竟給我留了多少的伏筆?文有馬寅徽,武有顏敬亭,若他真的想反鈭謙也並不是沒有幾分勝算!可他將所有的都留給我了,只為我那愚蠢的執著。

     他突然駐足,舉目四處相望。「那晚的火是臣下奉先皇之命放的。就是在這裡。」

     有他的話語提醒,我才留意到此處就是那夜著火的房子,火燒過的痕跡早已消散,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是你放的?那麼……」如果是他放的,鈭齋會不會沒有被燒死,他還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嗎?我彷彿看見,雪花飄落之間,鈭齋一襲銀衣,朝我戲謔地笑著。

     他搖搖頭,長長地歎口氣。「臣下確實將殿下送出了府,但殿下當時身中劇毒,已人事不醒,臣下不願見殿下葬身火海。」

     我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剛才湧起的希望瞬間變成了失望,縱使沒被火燒死,但他身中劇毒是我親眼所見,鮮血從他的口中不斷地溢出,我用雙手捂都摀不住。

     鈭齋……

     如果你還惦念著我,為何從不回來看我一次?

    

     泰安五年,昱泓執政的第五個年頭,在我的授意下,他召回了遠在青州的董熠。

     昱泓遷入龍乾殿,安慧寧被冊封為後,入住棲梧宮。最開始的四年,昱泓忙於政事,顧不得後宮這團事,整個後宮除了安後之外再也無其他的嬪妃。前太子昱景被封為壽王,而我終究沒有對昱景食言,並封淑太妃寄柔為壽太后,隨昱景一同前往壽王的封地,最南邊的翼州。

     經過昱泓的勵精圖治,這一年多來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朝內朝外開始不斷有人為年輕帝王的後宮之事憂心,不斷地上書請陛下早日選妃。對此,昱泓在某日被煩悶之後,終於下旨宣佈,此生後宮只有安後一人。

     大臣們又擔憂地朝我湧來,一時間錦華殿內人來人往,讓我不甚煩憂。

     「娘娘,您要是再不落棋,我這白髮都該長出來了。」

     對面傳來調笑的聲音,我揉著額頭,手放在這邊,瞧著是死路一條,又轉念一想,好像也沒有活路。

     「看來娘娘今日心事頗多,不宜下棋,不如改日再來討教吧。」對面之人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

     「師傅來了,怎麼也不多坐會兒,莫非是不願意瞧見徒兒嗎?」遠遠地,昱泓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你現在可是個多事之秋,能不見最好不見。」

     「師傅這般心冷,可讓徒兒傷心了。」說著,昱泓還作勢要擦去臉上的眼淚。

     「好了,好了。」我遞過眼色,讓清秀將棋盤收了,自己拉過那人的手到桌邊坐下。

     「這些你準備怎麼處置吧。」我將面前堆著的奏折推到昱泓面前,滿意地看著他皺起的眉。

     「他們擾母后的清淨了。」

     「不如你就順了他們的意,挑幾個妃子進來吧,你這宮裡只有一個皇后倒也怪冷清的。」

     聽聞她的話,昱泓挑動了眉,換上一副笑臉道:「既然師傅有命,那徒兒也只有奉命了。不如就請師傅重返宮裡吧,宜蘭殿還空著。」

     這話當下堵上了凌亦初的嘴,她只能搖搖頭,卻無法再對昱泓反駁。

     當初我與凌初雪定下的契約便是這個,她動用凌家的勢力支持昱泓,而我承諾在昱泓登基之後讓凌初雪以詐死的名義出宮,又為她以凌家養女凌亦初的身份投到顏敬亭的麾下。這幾年,她確實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為昱泓征戰南北,戰功顯赫,終於成為開朝以來的第一位女將軍,進入朝堂,與男子們並肩商議朝政。

     「你們的事兒,哀家也管不了,也不想管。」我拂袖而起,我當然知道昱泓為何不願意再選妃,他有顏敬亭和凌亦初,又有馬寅徽,不需要再像鈭謙一樣小心翼翼地為後宮來平衡前朝的勢力,更重要的是他心中的妻子早已定了。

     梅姨前幾年就去了,問雪與不歸為了完成梅姨的心願,早就成了親,卻也了我心中的大石。

     愛一個人不需要時時刻刻地守在他的身邊,要他心裡的人是自己才可以,只要他能幸福,能平平安安,就足夠了。我對昱泓這般勸解到,這又何嘗不是我自己心裡的勸解,有人用他的所有來向我證明這樣的觀念,但是我卻視而不見。

     「這些日子也算安定了,哀家準備出遊,前朝後宮的雜事你自己看著辦吧。」

     「母后?」昱泓驚訝地看向我,我與凌亦初相對而笑。

     「泓兒,你已經長大了,沒有母后在你的身邊,你也可以做一個英明的帝王。而母后,」我望向紅牆外的天空,很藍,還有浮動的白雲。「母后的大半生都被拴在這個冰冷的宮裡,母后也想過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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