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卷五 鳳舞九天 第一百九十九回  相思幾許(4)
    暖暖的幸福流入心間,我再次抬眼看向空中飛舞的花瓣,一切都彷彿靜止在眼前。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個被刻意埋藏的心願此刻似乎被他的笑容喚醒,我撫上他的臉頰,隨著他綻放出真心的笑容。

     鈭齋,若是在董熠之前就遇見你,不,在蘇寧安之前就遇見你,也許我的一生就沒有這麼多的淒苦。而現在的我們都無法再回頭,在我們行走的這條路上,灑滿了別人的鮮血。

     我任由自己軟弱地靠在他的胸膛裡,感受著他帶給我的暖意。

    

     青袍在墓碑後面揚起一角,我撣撣身上沾滿的花瓣,攬過寬袖朝他緩緩走去。

     天色已漸漸黑沉下來,梅園內點上了燭火,我踏著雪朝那人淡淡的笑著。

     「微臣見過德妃娘娘。」顏敬亭褪去武將的裝束,平常的一件青色儒衫淡然而立。這般姿態,倒與馬寅徽差不了多少。

     「起來吧。吩咐你做的事情進行得如何呢?」我特地挑了梅園來約見他,鈭謙對後宮與前朝之間的關係忌諱尤深,單看安青和杜之薇便知曉。我與顏敬亭,一個後宮,一個大臣,私下見面自當小心再小心。而風吟是救贖我過去唯一的一盞明燈,鈭謙心中清楚且愧疚著,他不會追查到梅園,風吟的安息之地。若是驚動了風吟,任何人我都不會再原諒。

     顏敬亭聽聞我的問話,隨意地找棵樹靠著,他如果沒有動靜還能襯上那件儒衫,這樣一動作又像極了在大漠邊關的不拘小節。

     「有些難辦,」他難得話語裡透出正經來:「前幾次一直在給陛下上奏折,但陛下一直留中不發,眼下朝內沒人能猜出陛下的真正心思。」

     「留中不發?」我憶起之前確實見過他案上的奏折,還以為是打回沒想到是留中不發。這倒讓我好奇起來,他未打回就說明他心中是想立後的,但眼下還舉棋不定立誰而已。

     「是否照本宮的意思,都是上的立淑妃?」

     他點點頭:「均是立淑妃的意思。」

     我讓顏敬亭私下召集各官員,上表的奏折均是立寄柔為後的折子。鈭謙比我更清楚,寄柔性子軟弱,根本不適合為後,管制後宮。而宮裡此時只有我和寄柔,他不立寄柔就必定會考慮我,逼他立寄柔就是逼他做出抉擇。

     「再上奏折。」我迎著緩緩升起的月光,注視著迎平的墓碑,語氣堅定:「吏部已經在著手準備年節之後就會選送一批新秀入宮,朝內不少人都在蠢蠢欲動,聽聞安氏也會有送人進來。若我們不能在此刻定下所有事,日後更加寸步難行。」

     「聽說最近杜氏的門生都投到你門下了?」我挑過眼看向他,他聽聞此話剎那睜開雙眼。

     我走到他面前,對著他笑道:「本宮的人可不止你一個,顏將軍擴大自己的勢力,本宮不反對,但還請將軍記住本宮與將軍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別顧著自己就忘記本宮的吩咐。要是本宮的事情不成,將軍那一頭也會被殃及的。」

     他撓著頭,頗為無賴地貼到我面前:「微臣可記著呢。不過……」他手忽而撫上我的前襟,語氣輕佻:「微臣要是做的好,娘娘有什麼獎賞?」

     我握住他欲探入的手,臉上微笑依舊:「權傾天下如何?」

     他收回手,目光落在我身後,梅花樹下還殘留著一壺酒,空氣裡若有似無的飄著香甜的酒味。

     樹下凌亂的雪被掩蓋在夜色之中,我順著他的目光又看了回來。我今日約的人本是他,遇見鈭齋是個意外,而他來了多久,有沒有看到我與鈭齋我亦無完全的把握。

     「呵呵……若無事,微臣先走了。」他突然打起呵欠來,彷彿一身的倦意。

     我默然地點點頭,既然他不點破我自當沒發生過任何事。

     林子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朝著那株梅樹走過去。雖然他匆忙地離去,但這雪與樹都彷彿染上他的溫熱,還有那壺不曾喝完的酒。

    

     回宮時已是夜裡,昱泓早已睡熟。

     清秀等待暖春門外,見到我從馬車裡下來才放下擔憂。我讓劍嬰小心地背上昱泓,隨著清秀提著的燈籠朝錦華殿走去。

     「陛下可曾來過?」

     「陛下如今正在殿裡等著。」

     「那他說什麼了?」

     清秀輕聲道:「奴婢朝娘娘的吩咐,陛下聽了不曾說什麼,只是……臉色有些難看。」

     「本宮知道了。」如今雖然我執掌後宮,但畢竟沒有得過他的恩允就私自出宮,他神色必定不會好看。我腳下加快步伐,只待早些回去以作周旋。

     殿內搖曳的燭火,他伏在案上睡意正濃。

     殿內照例只有喜樂和清雲守在伺候,他竟是像知道我對喜福不是特別喜歡,每次來錦華殿都只帶喜樂。正好,喜福對我也是同樣的不喜,也免得我看著他覺著礙眼。

     我剛跨進殿內,喜樂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鈭謙。我朝他點點頭,揮手讓他與清雲均退了下去。自己解了披風,端了針線簍子,輕輕地坐在案邊,安靜地做著手上的活計。

     錦華殿一片寧靜,門外喜樂率了眾人皆不敢出一口大氣。

     案上的燭火突然「嗤嗤」地響了起來,冒出幾朵小花似的火焰。我拔下針,輕輕地撥弄著燭芯。人說,蠟燭開花是喜事,不知我今日是否也會有喜事呢?突然憶起多少年前的夜晚,問雪病得很重,我與梅姨整夜守著她,蠟燭突然開出了花兒來,次日問雪的病就減輕了。

     「在想什麼。」鈭謙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在我身後問道,他的手撫上我拿針的手,剛好地被他握住。

     我回首朝他淺淺笑了起來,隨即拿起方才一直在做的針線活,朝他比劃而去。

     他眼中閃過驚喜,摩挲著我手裡的錦袍,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這是給朕的?」

     我扶起他,將錦袍穿在他身上,月牙白的色澤,上好的月光錦,龍紋暗藏其間。我用銀絲小心地縫製而成,這樣裝點下的他恍若天神,帶著月光的皎潔。

     「臣妾今日去梅園了。」

     我為他撣著身後,輕聲說道。

     他看著身上的錦袍,話語中抑制不住的高興:「朕知道。」

     「陛下怪我嗎?」

     我繞到他的身前,凝望著他。「今日是風吟的忌日,我已有好幾年沒去看過他了。」

     他目光隨著我的悲傷一緊,臉上蕩漾起笑意來:「朕也應該感謝文風吟,幫朕照顧了你一年。」

     我斂去悲傷,換上淡淡的笑顏,為他整理著身上的衣裳,「可喜歡?」

     「當然喜歡,是你為朕做的第一件袍子。」他拉過我的雙手,柔情萬千。

     「這是……」燭火下,手指上滲出滴滴血珠。

     我別開眼,欲從他手裡抽出手。

     他輕聲一歎,將我抱在懷裡,柔聲說道:「以後袍子還是讓宮人們做吧。」

     「陛下嫌棄臣妾的手藝不精嗎?」我仰起頭,對上他的下顎。

     「不是,」他拉過我的手,看著滲出的血珠說:「朕不想再傷了你。」

     我靠進他的懷裡,輕聲呢喃:「可我是鈭謙的妻子,就應該給相公做身衣服的。」

     「嗯,你是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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