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卷二 明爭暗鬥 第一百二十一回  癡數寒星(1)
    「大夫這邊請。」梅姨臉上掩不住的笑容,小松子連忙送上茶水。鈭齋跟在老大夫的身後,與提著藥箱的小童並立。

     老大夫走了幾步,見離開裡屋遠了,這才停下步伐,退卻小松子的查水,回頭看向鈭齋。

     他臉上亦是欣喜至極,未曾仔細瞧出大夫臉上的神色,自顧自地問道:「可是喜脈?幾個月了?」說罷自己又自嘲般的笑起來:「應該只有三個月吧,我與平萱……」

     梅姨與小松子一聽他這話便笑了出來,他也發現自己的失言連忙住嘴,同時懊惱不已。

     老大夫長長地歎口氣,並未融入這份其樂融融間,而是眉頭緊鎖。

     瞧他這副神色,鈭齋心中一驚,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夫……」

     老大夫搖搖頭,背轉過去接住藥箱,緩緩地說:「夫人這並非喜脈,而是用心過度,且傷了風寒未曾好生調養休息所致。」

     「什麼?」梅姨驚呼出來,反應間又低眼朝鈭齋瞧了過去。果然,他臉色隨著大夫的話語沉了下來。竟然不是喜脈,不過……他回頭朝裡屋望去,這樣她也不必擔憂了吧。

     「麻煩大夫給開個方子。」再次抬頭時,他的臉上又恢復了慣有的笑意:「小松子,待會兒隨大夫去拿藥。」

     說罷,他便要朝裡屋走去。

     「等等。」老大夫卻叫住他,緩緩地走到他的身邊。

     他回首,瞧見一臉沉重的大夫,略感詫異地詢問:「大夫有何事?」

     老大夫瞧了瞧四周,小童正守著藥箱站在書桌的一邊,小松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而梅姨正垂首不敢看鈭齋。

     「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老大夫不待他回應便走向庭院內。

     已是初夏,雖沒有一池芙蕖的清麗,卻有一院的綠樹枝倒也愜意。

     鈭齋跟在老大夫的身後,心裡猜度他到底是有何話要單獨同自己講,或者是為了平萱的?隨自己的心思朝裡屋看去,窗戶微微地掀著。她不愛關盡窗戶,即使寒冬也總是留出一道縫隙,她說即使在溫暖的環境下也需要保持最後的一絲冷靜。

     「大夫……」受不了他的度步,鈭齋輕聲喚住前方的大夫。

     大夫聞言轉過身,在他面前駐足,臉上的沉重並未一絲減退,語氣異常沉重地問道:「請恕老朽唐突,請問夫人……之前是否有過身孕?」

     她,之前卻是有過身孕,屬於另一個人的血脈,最後卻死在某人的手上。若不是這件事,怕他至今與她都只能遙遙相望。他鬧不清大夫的意圖,只得如實地點點頭。

     「老朽行醫也有四十年光景,夫人的身子幾個月前曾流產,但流產後並未好好的調養,並且……」似乎看慣了候門深院的勾心鬥角,老大夫望著清幽的四周,不住地搖頭,歎氣道:「先前的流產並不是自然流產,而是服用了紅花,量過大又未好好調養,毒素早已入侵身體,今生……怕是再難有孕了。」

     「再難有孕?」這個打擊無疑太大,使一向淡泊俊逸的鈭齋有些撐不住身子。他悲哀地看向裡屋的窗角,他還希望親自教導他們的孩兒長大。

    

     他的話語雖小,我卻聽得清楚。

     靠在梅樹上,全身被綠蔭所掩映,他們看不見我,我卻瞧得一清二楚。

     我想告訴風吟我又有了孩子,我想讓風吟告訴我接下來該如何去辦。悄然地從屋內出來,剛來到這片梅林,卻見他與老大夫走了出來。老大夫一臉沉重,欲言又止,心中突然起了好奇之心便駐足傾聽。

     哪知是這樣的結果,我撫上依舊平坦的腹部。原來孩子並沒有來到我的肚裡,是在埋怨我這個不負責任的娘親嗎?沒有辦法保護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所以老天懲罰我,讓我不能再擁有自己的孩子了嗎?

     淚無聲無息地滴落,轉眼之間,鈭齋孤寂的身影站在原地不動。他剛知我有身孕時的那般欣喜,就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的事實,他如何接受得了。我抗拒有他的孩子,害怕這個孩子會失去呼喚父親的權利,而當這個殘忍的事實浮出水面時,我才明白其實我也期待這個孩子,哪怕將來他會沒有父親。

     鈭齋,我無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他獨自站在初夏還不甚毒辣的陽光下,注視著裡屋的窗戶。

     先前的一切擔心都失去了任何意義,先前假想的一切都沒有選擇的機會。我看見他揚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陽光下分明有閃動的晶瑩。

     我知道自己是被下藥失去那個孩子,卻沒料到會有這般的結果。安青,你太毒辣了些吧,竟然會要我一生都失去做母親的資格!手捏得疼,卻見鈭齋突然揚起一個想哭似的難看笑容朝屋內走去。

     鈭齋,此刻我真的希望我肚子裡有你的孩子。瞧見你那般的笑容,我似乎都不能呼吸了,心被人拿著刀子狠狠地捅著,好疼。

     「你怎麼在這裡?」

     他來不及掩飾的悲傷被我瞧了個正著,又換上一副笑意沖在我的面前,有些慌張地問:「你怎麼沒有在屋裡好好休息,跑到哪裡去了?」

     「我……」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扶回床邊,臉上的表情真摯卻找不到方才一絲的傷心。

     他的笑容如同離開前的那般溫暖,眼角殘留著一絲的落寞。「好好休息。」輕柔地為我拉上被子,我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子。他竟然還這般對我,我當初還一再地懷疑他的真心。鈭齋,是我錯了,我應該一開始就隨你出宮的,那麼我們現在就會有我們的孩子了。

     他皺著眉為我擦去眼角的淚,帶有責備的語氣說:「大夫說你身子太虛弱,用力過度要好好休息,千萬別再想從前的那些事,也不要再看這些賬簿。」

     「孩子……」我抓住他欲離開的手,看向他。

     提及孩子時,他有一絲的悲傷,卻又撐出笑容:「不要胡思亂想,這次不是喜脈,是平萱你太過操勞。」說罷附在我耳邊說:「但我們還有一輩子要過下去,等你調養好身子,我們自然會有孩子的。」

     說這般的謊話,他心裡該有多難受。我看著他的笑容,默然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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