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火皇妃 下部【涅槃卷】只恨今生相見遲 三月桃花
    唐世言知頗為為難,可終究還是提筆修書蘇占,要他定要想法將糧草運往南楚!

    李昭南亦在朝中留了李民,可李民無法調度糧草,且糧草調度,需糧草司張友加印,再由左右尚書批示方可行。

    而此時朝中形勢,天高皇帝遠,李民……便望你可從中遊說,密令,便是暫時屈就了孫守波,亦無不可!

    風蕭蕭,二月料峭,春寒薄霜,不知再過一個月,這山中又將是怎樣的光景!

    三月,桃花飛似寒雪。

    山風卻依舊冷如臘月,馥郁桃花香瀰漫幾里長營,卻了無生機。

    大沅軍隊若不能熬過困頓的三月,想來這鏖戰三年的持久戰,便要以失敗告終,那麼大沅新朝亦岌岌可危。

    天色微暗,哀草連天。

    萬物寥落。

    糧草關係重大,更關係到此一戰的勝負結果,若無糧草,李昭南縱再是生死不懼,唐世言縱再是足智多謀,亦無可奈。

    大軍已有三日未曾飽腹,一日僅一餐稀粥。

    唐世言坐在帳中,凝眉看書,突地一名兵衛走進帳子,恭敬說:「唐公,有人送來一封信箋。」

    唐世言抬眸:「什麼人?」

    「只是山裡人,說是一個俊俏公子交給他,要他一定要面呈唐公的。」兵衛如實說。

    唐世言凝眉,俊俏公子?蘇占?將蘇占與俊俏聯繫在一起,實在令人一身寒戰。

    唐世言打開信箋,只見娟秀小字行雲流水,唐世言大驚,立時起身,青袍微蕩。

    信上說:子時,和連山頂,糧草齊備,只待接應。

    短短幾個字,令他震驚不已,唐世言豁然抬眼:「那人在何處?」

    「正在帳外候著。」兵衛答道。

    唐世言將信揣入懷中,只見帳口站著一個黑瘦的男子,戰戰兢兢的望著他。

    「誰給你的這信?你確信他是位公子嗎?」唐世言望著那人,經他這樣一說,那人亦猶豫道:「許……是,只是俊俏的很,文文弱弱的樣子。」

    文弱的俊俏公子?

    唐世言扯扯唇,笑道:「好,賞他。」

    說著,拉過身邊駿馬,跨馬而上,風捲衣袍,山風劇烈,適才還陰沉欲雨的天,彷彿撥開了雲日,見了碧色青天……

    …………    

    山中春日,總是來得更遲。

    目窮之處,雲海滔滔,人間天上,雲靄空濛,絢麗夕陽為那晚雲抹一層玫瑰色凝露。

    彷彿便要落雨。

    深山之中,卻有桃花林深濃春意。

    桃開添彩,斐雲弄枝,盛世迎春。

    那一身潔白的女子,立在紛紛如幕的桃林中,桃花落似薄雪,脫風霜而不萎,棄寒暑而彌堅,那白衣勝雪的女子,粉黛紅顏,媚眼酥心,輕絲縐紗隱現冰肌玉膚,長簫在手,一曲春意愁春風,回眸間,容顏傲世、風情千萬。

    唐世言策馬而來,一身青袍灑逸,漾起滿園桃花雪。

    與那眸光一處,朗然目色便被桃雪渲染幾分脈脈。

    「果真是你,『俊俏公子』。」唐世言望山色茫茫,微笑說。

    那女子只是輕握簫管,靜靜立著,纖指跳動間,簫音便驚落無數桃花雪。

    只是三年來,這簫聲,始終悲慼如泣。

    「我教你騎馬,卻不是要你冒死跑到戰場上來。」唐世言望著那靜默的背影,淡淡說。

    那背影依然無聲無息,在無數落花裡,按簫而奏。

    「你說,帶來了糧草?」唐世言疑惑看著那纖瘦的背影,不可置信。

    她隻身一人走上這和連山山頂,怕亦非易事。

    那女子轉眸說:「山下十里之外有充足糧草,由李民與蘇占看押著,我唯恐有失,故而先喬裝上山,與你商量。」

    唐世言半信半疑,他深知如此情勢下,能弄到足夠的糧草是多麼艱難的事情,她……又是怎樣做到的?

    「你是如何做到的?」唐世言看著她,她低頭淺笑,「我能做什麼?只不過變賣了當年的隨葬品,那些個珍奇,換些糧草來還是不難,又叫蘇占聯絡了李民,李民帶一些人,蘇占帶一些山人,我便跟著一起來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唐世言卻聽得內心悲哀,他幽幽道:「你終還是放不下他……」

    女子容色一顫,隨而望向一方雲天,雲天低矮,在山間彷彿縈迴做雪白霓裳。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雲海滔滔,舉起長簫,復又一曲動人心。

    「陛下親征三年,聽聞朝中多虧孫守波震著,才不至內憂外患。」唐世言見她不語,便岔開話題,聲色中有一絲試探,女子果然簫音一顫,隨而緩緩放下簫管,淡淡一笑,「那是自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陛下有個什麼,孫家亦會牽連,雖於糧草之事,朝中爭鬥不休,未有結果,但這一次在蘇占通知李民,糧草齊備,只待出發後,李民之所以還算順利的帶兵押運糧草而來,也便多虧孫家相助,但孫家到底是個隱患,陛下個性,絕不會永遠甘於受制於人。」

    「我不懂。」唐世言凝眉問,「既然你心中如此明白,還如此在意他,為何當初卻要選擇離開?而叫紫櫻通知我,寫一封那樣決絕的信給我,令我不得不答應與羅先生裡應外合,偷梁換柱!」

    女子目光一動,一片桃花落在眉宇間,濃了憂鬱,她默然歎息,苦笑道:「唐大哥,若當時我不離去,你道我還可以活到今時今日嗎?」

    「他定會護你周全。」唐世言篤定。

    女子眼神微悵,拂去眉間桃花,幽幽說:「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離開他。」

    唐世言望著她,三年前,無論自己如何問,已心如止水的女子,就是不肯說一個字,只是默默流淚。

    如今,光陰如梭,三年過去,她不再流淚,終究釋懷了嗎?

    「唐大哥,若我不出此下策,他怎會放我離開?」女子彷彿說起一件昨天的平常事,她緩緩踱步,「其實,佑寧的死,不過讓我看透了更多,我看透了宮中的惡鬥,永遠不會因你是否有寵而停止,無寵是罪、有寵亦是罪,不錯,佑寧死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面對他,每當看見他,我都會想起佑寧,可這並不是我離開的原因,唐大哥,我太累了,我更不想他因顧念我而放棄他多年籌謀的江山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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