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至媚無垠 我叫韓宜笑
    他一步一步,來至我的面前,緩緩道:「你告訴封叔,他怎樣?」

    「他很高興。」我心虛,不敢對視他。

    「你呢,你也很高興。你跟他舉杯同賀,彼此開懷大笑吧?」

    一瞬間,我的呼吸凝滯,脫口道:「不是這樣的!」

    他並不理會,死死地盯著我,眸子裡乾涸得不見一點光亮,「為什麼?封叔拿兵器做文章,這種伎倆古人用得爛了,你為什麼還要幫他出賣我?從我第一次接觸到他,就預感到他心機極深,你看不出來嗎?你為什麼還要死心塌地替他賣命?!」

    我的心明明焚著火,卻仍是下意識地去解釋道:「我從未想過背叛你!那次封叔對我說,只要抓住去西境的機會,你就能在朝中站穩腳跟……我信了!是真的,我和你是夫妻,我怎會去害你!」

    「扯謊!」

    司鴻宸大吼一聲,隨手將我淋濕的衣襟撕了下來,凶狠地問道:「那條項鏈呢?你和封叔雙劍聯手想利用我,等到梁漢王朝被滅,封叔就要拿我祭旗了,你和封逸謙一對苦命鴛鴦就可以團圓了是不是?從頭至尾,你、封叔、還有那個小子對我做那種貓捉老鼠的遊戲,樓婉茹,我今天終於看透你了!」

    「不是的!你聽我說,我剛剛知道被騙了!」我語無倫次地叫著,什麼都顧不得,只能本能地去抓住他的手,「所以我求你……」

    他猛力將我一推,我身子站不住,跌倒在廊柱旁。但我不覺得疼,掙扎著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四肢酸軟無力,根本無法站起。

    司鴻宸像個被激怒的猛獸,咆哮著,「嘎子,拿繩子來!給我繩子!狗娘養的,我殺了這婊子!」

    嘎子領命,將一捆粗繩交給司鴻宸,惶恐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想替我求情,「大人,夫人也許不是故意的,您就聽聽她的解釋……」

    「出去!給我出去!」司鴻宸赤紅了雙眼,吼聲震天。

    一見主人發怒,嘎子以及剩下的傭人,全都退出了府門,大門匡啷一聲關上了。

    四週一片孤寒。

    我被五花大綁捆縛在石柱上,心頭陣陣發緊。司鴻宸模糊卻猙獰的面容在移近,我張開嘴想叫他,他手中的馬鞭毫不猶豫地飛揚而出,劈啪一聲,擊打在我的身上。

    「這一鞭子,讓你嘗嘗什麼叫痛苦?我在囚牢裡身不如死,你卻篤定泰山,原來在等封叔最後關頭出現!」他惡狠狠地,字字咬著牙罵著。

    全身一陣撕心裂肺火燒般的灼痛,我不禁哀嚎起來,「司鴻宸,不要打我!我好痛……我是你的女人啊!」

    司鴻宸仿若不聞,下手一鞭重似一鞭。滿心的怒火無邊無際地在蔓延,只想把我燒個影子都不留。

    「這一鞭子,讓你記住世上還有一種東西,那就是恥辱!樓家盛想方設法折辱我,這次又讓他逮著了,卻是你給的!」

    我早就哭得眼前模糊,恍惚又回到了安洲城樓家那場浩劫,司鴻宸扳動槍扣,余嫂倒了下去,鮮血在她蒼白的臉上流淌。

    這男子的戾氣附在身上,從今至古,永不能消失。我跟他在一起這麼久,竟然忘記了。鞭聲還在抽響,眼前彷彿墜落無數星點,我無力地垂下頭,感覺自己馬上要死了。

    為什麼不告訴他,我是誰?

    一直以來,我害怕告訴他真相,連想都不敢想,他要是知道我是另外一個人,會是什麼狀況?我幼稚地想,這樣既定的緣分,就將自己當成了樓婉茹吧,好好和他做夫妻……畢竟我那麼深地愛上了他。

    他也說過愛我的話吧,可為什麼,還要這麼凶地打我?

    我不能背負這樣的罪名而去,只要能活著,就什麼都能迎刃而解。我要告訴他!必須告訴他!

    他又揮起一鞭,呼嘯聲帶著他的怒吼,彷彿落在頭頂上。

    「這一鞭子,我恨我相信你!不想說那小子有什麼王族的血統,全是一群烏合之眾!看你們肩並肩多恩愛啊,你哭吧,哭得響亮點,讓你的情人來救你啊!樓婉茹!」

    我閉上眼睛,顫抖著,聲音帶了些嘶啞,「我不是樓婉茹,我叫韓宜笑。」

    說到這兒,淚珠從眼中滾出,撲簌簌地落下,彷彿一團火,灼焦了我的臉。

    那一刻,院子裡異常安靜,所有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我睜開眼睛,看到的只是司鴻宸惶惑的表情,眉心深如溝壑。

    「你說什麼?」他似乎屏住了呼吸。

    我繼續說道:「樓婉茹早在你們結婚那夜,就跳井自殺了,我是代替她的。」

    他像石雕似地定在那兒,幽潭般的雙眸蒙上一層紗,聲音輕得恍如一絲陰風,「你……究竟是誰?」

    「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高中生,為了探求金縷玉衣的秘密,倒退百年來找你。沒想到裕王地宮找不到,卻和你來到這個世界。玉珠是我帶過來的,自然要帶回去。我知道的原是不多,封叔、袁放,包括你我的命運,我都不知道。」

    司鴻宸晃了晃身形,垂下舉鞭的手。他並未看我,目光迷惘地望著不知名處。半晌,竟幽幽地浮出一絲輕笑。

    「樓婉茹已經死了……真滑稽,真好笑。哈哈,我還一直將她當作自己的妻子。」

    「司鴻宸……」

    我忘記了疼痛,哽咽著叫他。一陣陰涼的穿堂風刮來,將我吹了個透心。

    他的神志似乎還在游離,看我的目光那麼陌生,好像眼前的女人跟他毫無關係似的。我預感到了什麼,絕望地閉上眼。

    片刻之後,他生生將自己從游離中拉回來,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就怪不得了,你的目的是裕王的金縷玉衣,自然什麼手段都會有。樓婉茹死了,真的死了。」

    我滿心充斥了苦澀,竭力想挽住他,「從始至終跟你在一起的,是我啊!我是韓宜笑,宜笑……」

    「我不認識這個人!」他斷然打斷我的話,頸脖漲得通紅,青筋迸綻。

    我黯然無言,心肺攪成一團,痛到了骨子裡。

    他拂袖而去,半垂著頭,留給我僵硬的背影。他的樣子比幾天前還要頹廢,甚至多了沮喪。一下子老了十年一般。

    我默默地望著,忘記了求他解開對我的捆綁,想到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竟比死了還難過。

    風吹颯颯的音,萬物歸於寂靜。

    我無聲地流著淚,全身像風中纖竹,瑟瑟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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